诸人循声瞧去,这清凌凌开口之人竟是江沁澜。苏絮一望之下,大为惊诧。连怡妃面上也不免露出惊诧神色。江沁澜含笑起身与霍景嵩一福,悠然道:“嫔妾不精骑术与投壶,也怕坏了皇上的兴致。便献丑表演,以娱嘉宾吧。”
江沁澜一向静默不多言,霍景嵩也偶尔嫌其索然无趣,不期竟也有毛遂自荐的时候。他心里极是疑惑探究,面上却不动声色,与她颔首道:“难得你自告奋勇,便准备去吧。”
在一旁静默大半刻的瑾嫔也适时开口,巧笑嫣然道:“既是如此,那么不能射礼、投壶的,便出个彩头,方不会扫兴。嫔妾自知无能,也只好挑平日擅长的,舞一曲助兴。”
定襄王玩笑道:“皇嫂生辰宴那日,各位嫔妃嫂嫂一展所长,让臣弟开了眼!若是今日诸位娘娘皆不参与投壶,那咱们便又能一饱眼福了。”定襄王景榏是诸位王爷之中年纪最轻的,与霍景嵩也一向亲厚,自然说话也随意些。
苏絮笑吟吟开口,“只怕要让十一爷失望了,”苏絮语顿,朝向霍景嵩道:“臣妾不才,倒是想得皇上的彩头。却不善投壶,若是失了颜面,皇上可务必要帮着臣妾言语一句!”
霍景嵩不由朗声笑起,戏谑道:“是你贪心,瞧准了这么些人追了彩头。才勉力去比试一番,若当真中不得魁首,也是活该!”诸人闻言,皆是开怀笑起。一时间着宫人去准备,男人推杯换盏,把酒言谈好不其乐融融。
苏絮与怡妃皆穿了宽大的袖摆,动起来极不方便。两人着人取了衣服,这刻退下更衣准备。苏絮换了月白色绣蔷薇的窄袖素缎薄衣,又将腕上的金钏退下让白檀收好。这一身比起方才的长袖宽袍倒是另有一番飒爽英姿。
苏絮坐在堂内饮茶,不多时,怡妃也换上了一身妃色的衣裙出来。那衣服是灯笼袖的,窄窄袖口上紧挽着一对缠臂金。妆容精致利落,又不失雍容华贵之色。只是怡妃姿色尔尔,到底比不得苏絮年轻明丽。
她悠然欠身坐于苏絮身侧,含笑道:“平日瞧着宁容华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有那般模样。”
苏絮轻柔一笑,也是惊异不已,“臣妾也不曾想到。”她略略一停,挥手让白檀退下。怡妃见状,自然晓得她有话要说,也打发了染冬。苏絮垂眉轻轻吹着杯盏中的茶叶梗,幽幽道:“臣妾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一时拿不准,还要问问怡妃娘娘才好。”
怡妃并未想到苏絮会如此快的行动,眉心微动,旋即抿唇笑道:“妹妹倒是急性子。”
苏絮婉然笑道:“自然,叶氏这样的人,留着一日,便是后患无穷。”
怡妃牵唇,淡然开口道:“是什么主意?”
苏絮低低一笑道:“去年在木兰行宫,熹姐姐做胡旋舞不慎跌倒,晚宴之上,许多双眼睛瞧着,让皇上颜面尽失。此后皇上对熹容华便总是淡淡的了。叶氏最擅歌舞,虽说今次不过是平常燕饮,却只怕皇上也会不喜嫔妃出丑。若是叶筝另皇上失望……”她扬眉凝着怡妃,掩唇一笑。
怡妃虽不觉着这是好计,面上却仍旧波澜不惊,淡淡开口道:“若是皇上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呢?”
苏絮胸有成竹的一笑,“皇上的脾气,怡妃娘娘比臣妾更清楚。瑾嫔善舞,一向得皇上称赞。若是在这样的场合马失前蹄,教皇上大失所望,败了兴致。如何会轻易作罢,冷待下来是必然的。那之后再动手,就亦发方便了。”
怡妃微微颔首,也觉着苏絮此言颇有几分道理。叶筝如今圣宠正浓,若贸然动手,总难免让皇上疑心到自己身上。她不动声色,云淡风轻的一笑道:“既然妹妹有了主意,不妨一试。就算皇上轻易遮过去,想必心里总会有不快。”
“事不宜迟,臣妾还是要先安排一番。”苏絮眉目一转,嫣然笑语。怡妃也不阻她,由着她出门去准备。
从偏堂出来,苏絮让白檀去准备茶点,稍后给瑾嫔送过去,自己便先进了叶筝的屋子。她刚换好了舞衣,苏絮蓦地进门,倒是唬了她一跳,不由压低了声小心道:“娘娘怎么此时过来了?”
苏絮牵唇一笑道:“不必慌张,我瞧过了,没人跟着我。这里也不像皇宫那般,遍地都是眼睛。”
叶筝这才神色安然,请苏絮坐下道:“娘娘必定是有话要说吧?”
苏絮臻首略低,垂睫缓缓道:“怡妃仿佛已经开始疑心咱们二人了。”
叶筝毫不在意的笑起道:“她工于心计,对什么是不疑心的?左右咱们让她抓不住把柄,她就只能猜测。”
苏絮摆首道:“她若仍是这般疑心下去,如何会放松警惕。如此,往后做起事情来也不方便。”
叶筝扬一扬眉,直直道:“贵嫔娘娘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
苏絮盯着她,轻巧笑起,“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并非难事。只消在一会儿跳舞的时候体力不支,故意出错、摔倒便可。”
叶筝眉心一蹙,狐疑的凝着苏絮道:“出错,摔倒?即便今次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宫宴,嫔妾也不能出乱子。若是皇上气怒,那嫔妾岂不是……”
苏絮愣愣打断她的话道:“你若信我,便照着本宫的话说。等到十月一来,本宫必定让你翻身将怡妃踩在脚下。而且并非前次那般不疼不痒,是动摇怡妃的根基。让她再难翻身!”
叶筝听着苏絮这般果决言语,如何能不动心。只是到底心里将信将疑,“敏贵嫔自然能这般轻巧的承诺,可若做不成呢?嫔妾失了宠,往后的日子便会更加艰难!”
苏絮哼笑一声,“毕竟人心隔肚皮,妹妹从前怨怪本宫,曾言不指望本宫如带英贵嫔那般亲厚的带你。可妹妹何曾往自己身上想过原因,若是今日换做英贵嫔。那么就算冒多大的险,也信本宫不会害她。”
叶筝咬唇,沉思良久道:“嫔妾照做便是。”她此番并非是真心信苏絮,只是“动摇根基”这一句,足以让她动心。
苏絮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妹妹尽管放心,本宫不过是想让怡妃瞧清楚。你我二人当真是不睦,有嫌隙的。如此她才能对本宫稍稍放心。今日过后,若皇上当真在意这件事。便请妹妹安心呆在寝所里闭门不出,怡妃有备而来,还在打柳大人与你的主意。”
叶筝连连点头,不觉咬牙切齿道:“嫔妾希望方才娘娘所言句句属实,十月便让她再难翻身!”
苏絮心里亦发稳操胜券,温吞一笑,“安心吧,我也盼着那一日呢!”说罢苏絮便起身,先行返回围场。她才出了院子的门,就瞧见二姑娘挽着顾璎的手走来,苏菱跑在前面,朝苏絮这边扑过来。瞧见自家姐妹,苏絮如何能不高兴欢喜。立刻张臂抱住了苏菱,含笑带嗔道:“多大的姑娘了,还是没个稳重样子!”
顾璎与苏艾进前请安,苏絮忙扶了一把顾璎的手臂道:“成日要照顾菱儿,倒是让嫂嫂劳累了。”
顾璎面色红润,比起初入苏府时越发神采飞扬。眉目间笑意不断,仿佛日子过得很舒坦惬意。她恭敬回道:“都是菱儿与二姑娘照顾臣妾的时候多,哪儿还会劳累。”她话罢,斜睇了苏艾一眼,曼声道:“听夫君说,皇上早就有意撮合二姑娘与柳大人。今次也是想让两个人多接触接触?”
二姑娘听了顾璎这番话,立时红了脸,娇嗔道:“嫂嫂!”
苏絮如何瞧过二姑娘这番羞涩样子,脚步益发缓慢,悠然笑道:“难得瞧见嫂嫂这般热切模样。”
苏艾也叹道:“从前三嫂也是顶端庄持重的人,如今也随着三哥一般,越发没个正经!”二姑娘这般亲厚话语,倒是让苏絮听着大为欣慰。不禁含笑打趣道:“三嫂这是夫唱妇随,等二姐姐能嫁给柳大人,必然也会转了性子,整日‘之乎者也’不断了。”
苏艾一时急起来,脸涨得通红,忙捂住苏菱的耳朵道:“三嫂是个没正经的,贵嫔娘娘也这般轻佻。没得教坏了菱儿!”她话罢,眉间有一丝恹恹的神色转瞬即逝,嗫喏道:“不是说柳大人已经有心仪之人,也当朝婉拒了皇上。何况柳大人满腹诗书,我却是文墨不通,终究是不相配的。”
苏絮与顾璎相视一眼,倒为苏艾这番自卑神情而疑惑不解。顾璎不复方才的玩笑样子,眼波扫向苏艾,徐徐道:“柳大人少年及第,端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自然成为众多闺秀淑女的梦里人。不过凡事皆要随缘,皇上难得肯一而再的费心你们二人之事,想必你们总是有缘人吧!”苏絮闻听此言,心中不免怏怏的不自在。说来皇上今次到底是疑心柳逸铮与后妃有染,才有了这般安排。一心为的就是不着痕迹。
“嫂嫂先带菱儿回去吧,否则离席久了,哥哥也要忧心的。我有几句话要与二姐说说。”苏絮停下脚步,转头笑言。顾璎自然没有什么不可的,微微福身,带着苏菱退下。
苏絮一时思绪纷乱,到忽然不晓得,自己如今所想到底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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