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面有同情之色,微微摇首,哂笑着开口道:“说到底瑾嫔都是清江长公主送进宫的,是太后可信赖之人。咱们这些人,纵然再合心意,却是隔着山隔着水的远。”怡妃语顿,眯目细细端看着苏絮,“瑾嫔一心邀宠,自然将妹妹与本宫视为死敌一般。”
苏絮瞧出她眼中隐隐流露的试探、狐疑之色。低垂眼眸,尽是委屈不甘的神色,“臣妾一心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与瑾嫔更是素无恩怨。她竟下了杀心,”苏絮酝酿好心绪,蓦地抬眼,“皇上曾赐下倾城香,不知道这件事儿如何被瑾嫔探得胭脂方子,传到了太后耳中。竟让太后发觉陈妃身边的宫人就在臣妾宫中当差。”苏絮咬唇,眼中又是恨意又是泪意,盈盈不堪道:“娘娘也清楚,太后有多忌讳陈妃。若非臣妾极力辩解,恐怕不晓得会被太后如何处置。”
怡妃对苏絮这幅愤恨的样子将信将疑,蓄着怜惜笑意,啧啧叹道:“本宫也没少吃瑾嫔的亏,”她转眉,轻快一笑,“在宫中有太后撑腰,她也是个机灵的,咱们动起手来,实在不方便。”怡妃笑意深深,身子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微微晃动着慢悠悠道:“若是妹妹心里不甘,倒可以借着这次去西苑的功夫,将她料理了。”
苏絮眉心微动,如何不晓得怡妃对她有戒心,必定要试探一番。她牵唇,似乎听进了怡妃这番话,柔柔笑起,“娘娘言之有理。”她眼眸泛着精光,似乎在盘算主意一般。
怡妃饮了一口水,用帕子拭拭唇角,依旧靠坐在榻上,闭目悠然笑道:“若是有妹妹做不来的,尽管跟本宫说。”
苏絮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打扰她休息,只在心里盘算起来。
圣驾走了大半日,才到西苑围场。折腾许久,诸人皆是疲惫不堪,各自去了西苑围场的行宫别馆安歇下。苏絮与江沁澜被安排在西边的行馆中,离着霍景嵩所在的正院很是近。怡妃独居在北边的行馆,往皇帝那边也算方便,唯有叶筝的东园远一些。
到了行馆,苏絮与江沁澜暂别,各自回寝所休息。绿杨刚一进门,忙不迭的收拾起带过来的行礼。苏絮脑仁儿发疼,白檀涂了薄荷油在手上,为她糅着额角。苏絮闭目歪在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与怡妃周旋,实在劳心劳力。”
“因着皇后寿宴的关系,怡妃到底是疑心娘娘与瑾嫔又做戏之嫌。”白檀手下轻缓,一边揉着,一边道。
苏絮蹙眉,“瑾嫔与怡妃每每有争执,我便在场。别说怡妃这般精明的人,任谁都会心存疑惑吧?”话落,她蓦地睁眸,嘴唇微牵,道:“怡妃有心试探,想让我在出行期间除去瑾嫔。”
白檀手下一滞,不由开口问道:“娘娘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苏絮笑意盎然,若有所思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靠着今次的机会,让她信了我。往后咱们行事也能方便可信一些。”
白檀颔首道:“既然娘娘有了主意,倒是该与瑾嫔通通信儿才好。”
苏絮低低“嗯”了一声,思量着沉吟道:“自然要与瑾嫔通信儿,事情成不成,都指望她了。”苏絮话落,白檀喏喏应下。她又复言,“只是到底不能太点眼,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况,我虽有打算,却没想出万无一失的办法。还要说服瑾嫔照做。”
白檀抿唇含笑道:“自打皇后娘娘寿宴之后,瑾嫔对娘娘倒是越发尊崇。”
苏絮嗤笑一声,“利益驱使,她才这般。若是我做什么危及她自身的事儿,还能这般尊崇吗?”
白檀温然笑起,赞道:“娘娘亦发看的清楚明白了!”
苏絮推了白檀的手,闭目自嘲一笑道:“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我进宫都一年多了。若是再不精进,可实在该死了。”白檀与绿杨皆是陪着她笑起,苏絮懒懒牵唇,吩咐道:“下去吧,你们也好好歇一歇。”两人道了句“是”,静默的退下。
苏絮和衣而卧,这一觉竟难得睡的安稳。待她悠悠转醒之时,已是夕阳西下。苏絮翻身侧耳听得一室静谧,也懒怠动弹,假寐在榻上。不多时,外面响起稀稀疏疏的说话声。苏絮柳眉微蹙,睁眼翻身,扬声问道:“是谁在外头?”
忽然门被推开,白檀含笑进门一福道:“是王均,问问娘娘可醒了没有,皇上请娘娘往围场去呢。”
苏絮忙拄着靠背起身,微微嗔怪道:“既是皇上派人来请,怎么不叫起我?”
白檀道:“皇上交代,也不是什么急事。先紧着娘娘歇觉。”
苏絮这才安心,扬眉道:“叫王均进来吧。”白檀应声退出去,苏絮拢了拢发髻,敛衣正坐。
王均进门恭敬请安,“贵嫔娘娘万安。”
苏絮免了他的礼,依依开口,“现下谁在御前陪着呢?”
王均笑道:“随行的王爷与朝臣陪着皇上刚猎一围,”说着,他亦发眉开眼笑,“苏大人与长平郡夫人还有娘娘母家的几位姑娘都到了,一时陪着怡妃娘娘与瑾嫔说话呢。”
苏絮唇边不觉噙上笑意,立时起身道:“去回禀皇上,本宫换了衣服即刻就过去。”王均应着退下,苏絮又对绿杨道:“去请宁容华与本宫一道过去吧。”绿杨道了“是”,立时出门。
重新匀面梳妆,又换了一身湖水蓝掐金色柳絮碎花留仙裙,择了柳黄色的披帛挽上,极是清丽端庄。待苏絮出门时,江沁澜已经在穿堂等着了。瞧见她,含笑道:“妹妹这一觉倒是睡得长。”
江沁澜一身浅浅的海棠红窄袖重莲绫衣,青碧色绣折枝堆花的八幅裙,仿佛是衬在海棠之下的叶子,每一幅裙角上都绣着一朵织金捻银的玉兰花。苏絮不由上下打量一番,晓得她是极用心择选装扮过的。却在心里担忧,她这盛装之花,究竟要为谁开。
“极少见姐姐穿的这般明艳,海棠红的颜色最挑人,姐姐既也能穿出这般如芝如兰,静谧恬然的气质。”苏絮不吝赞许,倒是惹得江沁澜嗤笑道:“像是夸赞的话,却听着别扭得很。”
苏絮含笑带嗔道:“我是真心赞许,姐姐多想罢了!”
二人各自上了轿辇,偶尔闲话几句,不多时便到了御前。霍景嵩此刻兴致正高,叫人在平整的草地上铺了软垫,宴桌。又学塞外之风,在篝火之上架起了方才猎来的野味烤炙。
苏絮与江沁澜进前,请过安后,苏絮方笑眯眯道:“皇上起了篝火,倒是让臣妾想起阿兰朵阏氏提过的乌恒风土人情。起篝火,烤羊肉,独独缺了歌舞。”
霍景嵩摆手招她至跟前儿,王均立时在皇帝的身侧铺上两个软垫。苏絮挪动莲步,款款行至霍景嵩身边坐下。江沁澜也随着她过去,坐到苏絮的下手。霍景嵩笑道:“倒是你偷闲惫懒,姗姗来迟。该罚你歌一曲。”
苏絮笑道:“臣妾的琴没带来,若是清唱只怕要扫了皇上的兴致。”她笑眼微眯,逡巡一圈儿,温润含笑道:“既是在围场之上,不若射礼、投壶来的有趣。能随皇上行围之人,必定都是骑射拔尖儿的。”所谓射礼,是大齐贵族燕饮之时,最喜欢的取乐方式。众人两两一对的比试,最后由主人给胜出者彩头。投壶也与此相同,不过多为闺房女儿家玩乐消遣所用。
霍景嵩兴致盎然,如何能有不允的,立时让人去准备射礼。怡妃也在一旁凑趣道:“男儿家射礼,今日来的夫人与姑娘也不少,便让女儿家投壶。各择出一位男女魁首,皇上赏彩头可好?”
霍景嵩思量着笑道:“也好,如此倒是更加有趣。”
诸人瞧见皇帝兴致高昂,便皆是摩拳擦掌。坐在一边的安乐王笑道:“臣许久不曾骑射,陪皇上猎一围还成。若是真较量起来,输了也怪没脸。未免扫了皇上的雅兴,臣再追上一个彩头可好?”
今日不过是宴饮行乐,自然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道理。霍景嵩抚掌一笑,“既是你要扫兴,这个彩头可要出的大才好!”
永安王饮了一杯酒,朗笑道:“三哥小气惯了,今日也难得能大方一回!若是这彩头不重,臣也凑一份!”永安王话落,在座几位年长的王爷便都纷纷要凑一份彩头。
霍景嵩不由笑着揶揄几人道:“想必平日惫懒疏于练习,如今竟不敢比试一番!”淮安王闻言越众而出,未及开口,霍景嵩不禁笑问道:“怎么十弟也要追一份彩头?”
淮安王最是个风流的无忧王爷,在兄弟众人之中,也属他拔尖儿。闻听霍景嵩这话,哈哈一笑道:“臣弟倒是不敢坏了皇兄的兴致,不过几位兄长的彩头虽重,却都是个死物件儿。倒是毫无新意可言!若让臣弟一争高下,总要有个像样的彩头才好!”
霍景嵩含笑叹道:“那你预备如何?”
淮安王道:“可不能敷衍。”话罢,他似在思量一般,笑道:“既有射礼,若没有歌舞助兴,以娱宾朋实在无趣。”
“王爷既有此言,嫔妾愿意出一份彩头还礼。”
喜欢后宫浮生乱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后宫浮生乱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