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如何愿意相信,霍景嵩漏夜去的那一处是“毓秀宫”呢?可她也晓得,林氏是当真有这个本事的。她紧紧攥着拳,心里又惊又怒,连白檀领着绿杨与香茹等人进门都没有察觉。
白檀缓步上前,忧心忡忡的小声唤道:“娘娘,娘娘可莫要动气伤身?”
苏絮怒及,幽然森冷的开口问道:“还说旁的话没有,皇上今晚不是宿在清心殿吗?无缘无故的,怎么往毓秀宫去了?”
绿杨忖着苏絮的神色,睨了香茹一眼。香茹垂目,也是揪然不乐的样子,恭谨回道:“皇上刚要宽衣睡下,林嫔身边的染冬火烧眉毛一样的闯进来,怎么拦都拦不住!好不容易挡在门外面,她抢地跪哭着求皇上去毓秀宫。说是林嫔不晓得吃了什么东西,腹痛不止,侍卫不放人,也没人去请御医。”
苏絮眼中泛着冷冽的寒意,手下不觉绞着衣襟,开口问道:“皇上听了这话,立时就去了?”
“立时就跟着染冬去了披香殿,又让吴公公亲自去宣御医。我们娘娘怕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妥,让奴婢赶紧给昭仪娘娘送个信儿。”她语落,低声道:“听说是吃食里出了问题,只怕要往旁的宫里推。却不晓得会落在哪位头上!”
苏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目难舒。静默半晌,方缓缓开口道:“本宫省得了,回去替我劝一劝你们娘娘,别气急伤了身!”
香茹会意的点头,屈膝恭声劝解道:“也请敏昭仪务必要宽心,我们娘娘方才还说,这是迟早的事儿。”
苏絮温然含笑,方才的不快与愤懑便通通散去,转眉叹道:“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两落两起,也快把皇上的心磨尽了。本宫知道你们娘娘的意思,你回去吧!”香茹恭谨的道了声“是”,静默的退下,绿杨送她离去,折回来的时候,仍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被这样一闹,苏絮方才的睡意如数散尽。她靠在榻上,闭目凝思。绿杨与白檀二人皆晓得,她此刻正是心烦意乱。
绿杨嗫喏着开口道:“娘娘若是不痛快,可要说出来才好。闷在心里,岂不伤身!”
苏絮沉声道:“林氏复起,我并非没有准备。可她惯会连消带打,只怕今次,又免不得一场风波。”
绿杨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凭她再大的本事,如今娘娘是昭仪位份,又兼有协理六宫之权……”
未等绿杨话落,苏絮不觉嗤笑一声道:“她获罪以前,不仅是妃位,更是将协理六宫的大权稳稳抓在手里。后宫之势朝夕变幻,哪儿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稳妥?”绿杨耸耸肩,咋舌不语。苏絮眉心拧成一团,心中郁结难舒。
白檀小声进言道:“娘娘若是放心不下,不如奴婢派个宫人去打探打探毓秀宫那边的消息。”
苏絮闻言,沉吟着开口道:“派人去毓秀宫那边盯着些,既然是吃食出了问题,再去司珍司与关雎宫,给宝怜和瑾容华递个信儿。让她们都各自小心一些!”
白檀一一应了,嘱咐过绿杨仔细的守夜才离去。
苏絮心里自是烦躁不已,这一夜无眠,直到天边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睡过去。只是这一觉极浅,不过个把个时辰,便醒了神,再无睡意。她掀了床帏起身,见是白檀守在外面。忙询问道:“都办好了?”
白檀屈膝将杭绸的绣鞋递去苏絮的脚边,回道:“瑾容华与曲掌膳都已经去递过话了,毓秀宫那边盯着的人也才来回过,奴婢又打发着折回去了!”
苏絮一夜未眠,这猛地起身,头上不觉突突的跳着,昏沉沉的痛。她扶了一把额头,旋身坐回床榻之上,闷闷道:“可瞧出来究竟没有?”
白檀抿唇,为苏絮斟了一杯温热的蜜糖水递过去道:“太医说林嫔是用了掺有红花的吃食,阴虚亏损,只怕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苏絮蓦地一惊,将那水杯握在手里,允自不能相信一般:“当真吗?”
白檀点头道:“皇上为此动了气,这一夜都不曾好好歇息,直陪着林嫔到天亮。还下旨,说是即便将六宫翻过来,也要寻到动手之人!”
苏絮微微眯目,细细思索着开口道:“我记得,从前昭大人说过,林倩蓉,她恐怕再不能生育了!”
白檀沉吟着叹道:“林嫔在御医院里有心腹御医,只怕对自己不能生育一事也是心知肚明!”
“瑾容华借着假肚子害她,她便能以自己不孕来搏得皇上的垂帘。只是如今寻出这个由头重夺圣宠,想必她也是无计可施了!”苏絮冷然一笑,不觉微微摇首。
白檀随着苏絮的话舒眉含笑,清润开口道:“林嫔慌不择路,便越发给了娘娘机会。皇长子身怀祥瑞,是不凡之人一事也渐渐有了风头。林嫔若趁着这个机会复位,皇上想必会以上官贵嫔教养无方为由,把皇长子送去林嫔宫中照养。经过前次上官贵嫔禁足一事,二人便早有嫌隙。此番一旦离心离德,也便于娘娘逐个击破。”白檀的这番话,当真说到了苏絮的心里。她深以为意的点头,方才的忧心之色才勉强散去大半。
匀面梳妆,又用过完善。苏絮仍旧照例去未央宫与宣顺夫人、靖夫人商议旁的琐事。仪轿刚到未央宫的仪门外,荣修媛也正从轿辇上下来。见是苏絮,进前微微一福,道:“昭仪娘娘万福。”
苏絮虚扶她一把,笑容和婉道:“荣姐姐这是来未央宫请安?”
荣修媛扫了宫门两边的仪轿,牵唇一笑,直言道:“我瞧着,今日妹妹倒不该来未央宫。”
苏絮故作糊涂的笑道:“姐姐此话何意?”
荣修媛微微抿唇,拉着苏絮往未央宫的仪门边儿上去了两步,方道:“难道苏妹妹不知道吗?昨夜皇上歇在了毓秀宫!”
苏絮面上波澜不惊,淡然笑道:“皇上歇在哪一处,岂是咱们能过问的?”
荣修媛不以为意的摆首,向未央宫里面努了努嘴道:“靖夫人对林嫔是个什么态度,妹妹自然最清楚。之前林嫔获罪,靖夫人可没少推波助澜。如今林嫔眼瞧着复起,只怕那位一肚子里的气没处撒呢!”
靖夫人自是没少向林嫔发难,可苏絮也记得,当日在揽月阁,荣修媛也曾落井下石。如今听见她的话,难免在心里发笑。却到底是不动声色的曼声道:“我今日是循例议事来的,就算靖夫人再恼火,我也不能避开。倒是辜负了姐姐心疼我的好意了!”
荣修媛眉心微动,极不自在的一笑,“我也不过是闲操心罢了,妹妹从前就是林嫔的宫里人,亲厚一些是在所难免的。只是……”她语顿,面上有些迟疑,见苏絮似乎并没有要询问的意思,才又讪讪的开口道:“只是我冷眼瞧着,从前妹妹禁足在长杨宫的时候,林嫔袖手旁观,到不及妹妹如今待她那般拳拳之心。我在心里,实在替妹妹不值呢!”
苏絮嫣然一笑,徐徐开口道:“总归我自己无愧于心便是了。”苏絮闻听荣修媛说了这样多的话,自然知道她有心刻意挑拨。当即也不反驳,稍稍应付着便算了。
荣修媛面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苏絮并没有心思听下去。又怕自己说多了话是枉做小人,思虑一番,便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苏絮含笑道:“荣姐姐还有旁的话吗?”
荣修媛面上微微发怔,摆头答道:“都是些不相干的话,还是进去吧!”
苏絮温和着笑应了,转头便往漪澜殿去。二人进门之时,靖夫人正与宣顺夫人抱怨林嫔一事。见着苏絮进门,当即闭口不言,面上是讪讪的不快。因着有苏絮在,荣修媛也不敢多说林嫔太多。不过言语几句,便也早早的回了关雎宫。靖夫人心里不痛快,期间自然免不得要将气都撒在苏絮身上,三言两语的讽刺一番,也怏怏不乐的回了合璧宫。
遣退宫人,唯留了宣顺夫人与苏絮二人。宣顺夫人小口抿着茶,静声道:“本宫听闻,昨夜林嫔漏夜从昭台宫请走了皇上,英妃实在是个没本事的!”
苏絮缓声叹道:“皇上原本对瑾婕妤之事就颇为疑惑,年下里,便叮嘱过吴德全,看着六尚,不得短了怡妃的分例。皇上于心不忍,任谁也留不住!”苏絮话音未落,水鸢便进门道:“夫人,御前过来人了!”
苏絮与宣顺夫人皆是心中有数。她抿唇不语,只微微颔首,示意水鸢请人进门。不多时,御前的宫人进门,对着二人恭敬打千儿,道:“皇上有旨,复林氏妃位,封号。”
宫人正要退下,苏絮不觉笑问道:“皇上现下正在何处?”
“正在毓秀宫陪着怡妃娘娘。”
苏絮闻言抿唇不语,微一扬手让其退下。
宣顺夫人斜靠在宝座上,慵懒道:“本宫听说,有人谣传,皇长子是仙鹤送子而来,出生时更伴有祥瑞吉兆,是大富大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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