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碍着刚刚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延和倒是也收敛了许多。
饭后,沐扶夕本想先行离开,却被皇后留了下来,而延和这个本想留下来,与皇后增进感情的人,却被皇后随便搪塞个理由,让刘兰福送出了门口。
“孀华。”就在延和即将脉迈出门口的时候,沐扶夕淡淡的开了口,起身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对着外面的孀华吩咐了一声,“进来吧。”
“是,小姐。”院子里的孀华早已酸了手臂,垂眸扫了一眼面颊肿如馒头,一副快要昏死过去的绛珠,转身走进了屋子。
迈过门槛时,刚巧与延和擦身而过,孀华淡淡垂眸,轻轻的福了下身子:“延和公主慢走。”
延和看了看孀华,冷冷的收回视线,迈步走了出来,侧眼见已经昏倒在了院子的绛珠,心疼的咬紧了牙关:“巴图,坎纳,将绛珠带回去。”
“是,公主。”巴图先行上前一步,将绛珠抗在了肩膀上。
“公主,这就算了?要不要属下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一下这个元清的太子妃?”相对于巴图的不吭声,坎纳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哼。”延和轻蔑的一笑,抬步朝着院子外走了去,“就凭你?你还没被人家打够么?”
坎纳紧跟以后:“公主您有所不知,这位元清的太子妃武功确实不一般,若是硬碰硬,属下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你一个保护本公主安全的侍卫,竟然打不过一个女人,你还有脸说?”延和僵下了面庞,“坎纳,本公主身边不留废人,既然你已无用,不如你还是趁早回大丽吧。”
“公主饶命!”坎纳直接跪在了地上,“如果公主想要对付元清太子妃,大可以让属下找个机会暗着来。”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单独回到大丽的,因为他是跟着公主一同来元清的贴身侍卫,如果他单独回去,大丽王一定会按照逃兵来治罪于他,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是他自己自身难保,可能连他的家人有不能幸免。
“暗着来?怎么个暗着来?”延和停住前行的步伐,回眸朝着跪在地面上的坎纳扫了去,“难不成,你还能杀了她不成?”
坎纳浑身绷紧了几分,沉默了半晌,淡淡的开了口:“只要公主想,属下便会尽力去做。”
“坎纳,机会,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延和笑了笑,语露杀意,“做的干净一些,别连累到我。”
“是,属下遵命。”
延和勾起一抹隐藏住杀意的笑容,转身继续迈出了步伐,月光显露,打在她精致的长裙上,似流波浮动。
绍凡是她的,永远都会只是她的,哪怕绍凡不爱她也无所谓,但是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绍凡爱着别人,宠着别人。
“沐扶夕……”攥紧十指,延和面露恨意,“你的死期不远了。”
凤鸣宫前厅。
炭炉温热,暖香芬芳。
一直到院子里再无脚步声,皇后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朝着沐扶夕淡若而望:“扶夕,你可是听说过萧王?”
沐扶夕愣了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扶夕确实知道萧王,但却不甚了解。”
皇后轻轻一笑:“当年萧王的生母,也算是国色天香,倾城之姿,怪就要怪她生在了一个不该生的人家,嫁到了一个不该嫁的国度。”
沐扶夕抿了口手上的温茶,不予言语,女子婚嫁,不是媒妁之言,就是父母之命,而这个罪臣之女却是更加的可悲,要嫁到一个遥远的国度,受人欺凌。
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只能默默的承受着,世人对自己的冷眼和冷漠,独自一个人送走日出,又迎来了日落。
她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得了个如此的下场,她断然不会像是墨王的生母那般,隐忍着活下去,因为那样的困境之中,活下去,是比死亡,更需要勇气的。
皇后见沐扶夕并未说话,只当她是不知道当年的琐碎,想了想,也不再说下去,而是凛起了双眸,正色道:“萧王以残忍文明三珈关,被那里的百姓称之为‘魔神’,这次萧王带兵回宫,名义上是用先帝驾崩作为借口,但他究竟的目的是什么,恐怕是人人清楚。”
沐扶夕抚摸着手中的白瓷茶杯:“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没等沐扶夕把话说完,皇后又道:“扶夕,你知道本宫为何会让前来出使的延和,以和亲的名义留下么?”
出使?沐扶夕心下一沉,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延和并不是皇后安排进宫,而是自己代表大丽国出使到元清的。
难怪她觉得奇怪,如果大丽国也当真有和亲的意思,断然不会只是让延和带着个侍女或者几名侍卫前来,就算是大丽王拿捏不准皇后的意思,但是碍于一国的体面,他也总是会让延和带一些礼物来的。
“看来,你是懂了。”皇后淡淡的笑了,再次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沐扶夕的心底直达心头,她看着庄重而华贵的皇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恕扶夕愚钝,皇后娘娘的意思,扶夕不懂。”
“不懂吗?可本宫觉得是却是懂了。”皇后放下茶杯,伸手朝着沐扶夕的面颊伸了去,捋了捋她散落在两腮的鬓发,忽而含目微笑,说出的话语却是如利刃一般冷若冰霜。
“扶夕,如果沐侯仍旧鼎力太子的话,本宫也犯不上这般劳师动众,毕竟本宫也不希望其他国家来干预元清本国的事情,但是很可惜,对于萧王即将回来的消息,沐侯是完全漠不关心的。”
完全漠不关心是什么意思?难道,当真如她所想的那般不成?
沐扶夕怔楞的看着面前委婉,而又无可奈何的皇后,一颗心彻底掉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可是为什么,她的父亲明明为绍凡谋权,鼎力绍凡登基,但是却在绍凡即将登基,沐氏一族功不可没的时候,却又要执意明哲保身的全身而退?
“父亲的事情,并不是扶夕能够过问的,时辰不早了,扶夕就先行告退了。”沐扶夕说着,直接站起了身子,对着皇后福了福身,“扶夕给皇后娘娘跪安。”
皇后本只是想打探一下沐扶夕的口风,毕竟沐自修那边,她也只是听满堂春说过,似乎沐自修在帮着绍凡登基之后,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她没想到,沐扶夕竟然能自持到这种一步,不但是波澜不惊,更是表情平静。
转眼,朝着漆黑的窗外望了去,看着沐扶夕那飘然远去的身影,皇后抿唇,似呢喃:“你还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女儿呢,沐夫人……”
漆黑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头,沐扶夕在孀华的陪伴下,静静的朝着晖仁宫的方向走着,仅一盏灯笼照着脚下的路,橘光柔柔,像是随时会被黑暗所吞没。
“小姐,那延和公主后来可有为难您?”孀华想起自己进屋时,无意撞见到延和那冰冷的目光,便是总是觉得心有余悸。
沐扶夕一心想着刚刚皇后所说的事情,并未仔细听孀华的话,所问非所答的淡淡道:“孀华,爹爹可有派人传话?”
孀华摇了摇头:“不曾。”
“是吗。”沐扶夕苦涩而笑,不再说话,莫名的寒冷,顺着指尖蔓延至全,是她无法自持的轻轻颤抖。
如果皇后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她,无疑是在等着末日的到来。
她进宫之后,最害怕的便是自己的父亲与绍凡之间存有间隙,因为她不知道若真的父亲和绍凡背道而驰的话,那么她应该何去何从。
一个是她不愿离开的男人,一个是她割舍不掉的父亲,这样的抉择,是让她比死还要难受的左右为难。
只是……
开始时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嘛?父亲为扶持绍凡而尽心尽力,绍凡对父亲也是尊重有佳,怎么不过是才一夜的功夫,一切便都跟着改变了?
“你们放开我,我是娘娘,你们谁敢碰我?”
“啊——疼疼,你居然敢咬我?”
“站住!”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我死都不要被你们送到皇陵之中,给先帝陪葬!”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男男女女吵杂的声音,还没等沐扶夕回过神色,便是感觉自己的手臂一紧。
“小姐当心!”孀华拉着沐扶夕闪身站到了一遍,随着她们的侧身,一个影子,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她们的面前。
沐扶夕回神,抬眸朝着远处那黑暗之中,星星点点的火光看了去,拧了拧眉,正要开口喊人过来,却听见一声女子的求饶声,颤颤巍巍的传进了耳朵。
“求求你别喊他们过来,他们要抓我给先帝陪葬。”
这个声音……
沐扶夕一愣,转眼垂眸扫了去,在孀华手中灯笼的晃照下,一个穿戴华丽,面容姣好的女子,浑身颤抖,且披头散发的死死瞪着她。
在这份难得的安静之中,孀华也是看清了地上的人,不禁捂着自己因为惊讶而长大的唇,凉凉的喊了一句:“婉妃娘娘?”
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她曾经陪着沐扶夕进宫时,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位婉妃娘娘。
在她的印象之中,婉妃本就矫情又刁钻,再加上先帝对她还算是宠爱,所以她总是仗着自己的家势和美貌自视清高。
可是现在,那个骄傲,那个美丽,那个总是喜欢垂眸看人的婉妃,竟然变得这般狼狈且疯癫,这是她不敢相信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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