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辛夷开始说胡话,先前一直喊着阿母,后来,又唤了孙周的名字,刑午听了,只觉怒从心升,猛的把她丢下,幸尔地上铺有杂草,虽没有摔着她,但她似乎觉得很难受,慢慢的朝刑午这边靠,仿佛他就是她的温暖。
刑午无奈,再次把她搂在怀里,她身子热,嘴里却说着冷,刑午心急起来,知道,她的伤情在不断加重。
“孙周……”她嘴里仍喃喃着他的名字,双手把他抱得紧紧的,刑午目光阴暗,狠狠的瞪着她。
“你再唤他试试?”明知她听不见,他仍旧威胁着她。
她还真听话,果真又唤了,刑午低骂一声,猛的低头,堵上她的嘴。
他只是不想她胡言乱语,然而,接触到那片柔软,连着心也沉了下去。
他的冰冷,她似找到一个出口,她身子如火,只觉有什么让她的燥热平复下来。
她口甘舌燥,只想吸取那一份甘甜。
刑午一愣,随即与她唇舌交缠。
竟是这般感觉……刑午失神,知道她毫无意识,知道她在病中,可是他却停不下来,第一次吻她时,他带着怒火,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而这一次,同样以惩治开始,却让他缠绵悱恻。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他才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唇,有些微肿,还带着血丝。
他喘着粗气,自己竟然……有了反应,对着这么一个他曾经讨厌的人,曾经,曾经。
“城主?”
狱卒的声音适当响起,刑午回过神来,但见狱卒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药在这里。”
“打开。”
狱卒扭开竹塞,递给刑午,刑午微微把辛夷扶高一些,把竹筒抵在她的唇边。
稠密的药汁缓缓流入她口中,她本能的张着嘴,片刻,头一偏,药汁散了出来。
“该死。”刑午咒骂一声,他知,她是怕苦,她从小便是这般,他真想扳开她的嘴,可她的唇闭得紧紧的,眉头紧紧蹙起。
“女祝咽不下了。”狱卒大惊失色,因他知道,那些弥留之人便是这般。
“这可如何是好?还是救不了她?城主,你可要在君上面前,给小人说说好话,小人可是担着掉脑袋的危险……”
“闭嘴。”刑午厉声道,突然喝了一大口药,低头就朝她嘴里喂去。
狱卒惊鄂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舌抵着牙齿,她不想再尝那苦涩的滋味,然而,不管她怎么躲,那味一直萦绕在嘴里,有什么在抵着她,最后缓缓流下。
她呻呤一声,那苦味又接踵而来,她无力反抗,或是习己为常……
便是这般喂药,就是半个时辰,到最后,她明明可以自行吞食了,可他仍依旧,直到竹筒的药见了底。
他松了口气,把她缓缓放平,抬头又见狱卒极为夸张的表情,他轻咳一声,似有些尴尬。
“这是为医的职责……”
狱卒咽了咽口水,脸色泛红,想到什么,忙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递给刑午。
刑午接过一看,是刀伤药,暗忖,鱼懂他心思。
于是他把辛夷缓缓侧过身,正欲脱下她的外衫,“你且退下。”
“喏。”狱卒应了一声,退到门口,觉得不对,他是犯人呀。
狱卒转过身子,瞧见辛夷光洁的臂膀,刑午一记厉光扫来,他又猛的转过头去,结巴道,
“城主,那药是贵府送给城主的,城主不也受了刑?”
刑午似没听见,认真的给辛夷上药,狱卒暗忖,这位城主对女祝不似一般医者那般,他摇了摇头,有些迷糊,女祝不是君上看重的吗?难道城主也看重她?
唉,这位女子当真不简单。
狱卒走出牢门,突然又想到什么,背着身子说道,“快天亮了,城主还须快些,否则让其他狱卒瞧见,小人就该受罚了。”
刑午轻应一声,“我知,必不会连累你,记住,每日必去刑府取药,否则,女祝殁了,你也得死。”
狱卒打了一个寒颤,抹了一把汗,“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他缓缓而退。
出了掖庭,狱卒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外面天空泛白,又看了看几个护卫,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袋刀币,递到其中一人手上,献媚道,“昨夜之事,望几位大人,多担待一番。”此人明白,嘿嘿一笑,把钱袋收入怀中。
狱卒忙了一夜,等着时辰,换班的人来,他就可以回去休息,好好补个觉,想着晚上过来之前,先去刑府一趟,再这般跑来跑去,他可受不了。
正在这时,突见前方来了一人,近了才看清,原是韩起。
他小跑着迎了上去,行了礼,“大人怎么来此?”
言完,又四处看看,“大人还是回吧,廷尉大人若知,不仅小人受罚,大人恐会受牵连。”
“我知,我来问问女祝的情况?”
韩起一直未来看望辛夷,一怕栾书查觉,给她带来麻烦,二是阿父不在,他必须为家族担当一些事务。
狱卒叹了口气,把辛夷的事说了。
什么?韩起听言大惊,猛的提起狱卒的衣领,“如此,为何不来报我?”
狱卒连咳数声,“昨夜实在危险,小人一时忘了,幸得有刑城主……大人放心,他是医者,女祝应该没事。”
“不行!”韩起放下他,似自言自语。
狱卒急急整理衣衫,心里嘀咕着,这两人怎么都爱扯他的领子?韩大人这般紧张,这位女祝当真不简单。
“大人说什么?”
韩起狠狠的瞪他一眼,“你拿了我的钱,就得给我办事,女祝若有不测,不仅是你,你的家人一个也不保。”
“啊?”狱卒苦涩着一张脸,他己受的威胁,惊吓太多,也不差这一道了。
韩起越过他,欲进牢房,但瞧着门外,几位虎视眈眈的护卫,他忍下,又从怀里拿出两片金叶,塞到狱卒的手里,然后拍拍他的肩。
“你懂的。”
小人不懂,他很想这般说,但不敢。
韩起再瞧一眼牢房,大步离去。
*
“你说什么?”
魏绛猛的起身,“女祝她,性命有危?”
“你,你,看你如何向君上交待?”魏绛气哄哄的坐下,狠狠的握着青铜长剑。
韩起不语,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魏绛起身,“此事必须告之君上。”
“君上出征齐国,你想让他分心?”韩起皱眉。
魏绛坚定的看着他,“君上是明君,他会知如何处理,若我等隐瞒,那才是大罪,难道,你还想她再受牢狱之灾,这次挺了过来,若下次呢?”
韩起听言,只觉心口一紧,他无法想像,她是否还能挺得过,无法想像,若君上,赵武得知,又将会怎样?
是了,君上是明君,一定能处理。
于是韩起目光微眯,“我亲自去。”
魏绛惊讶的看着他,只听他又道,“若君上有旨意,我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来。”他握紧了双手。
*
廷尉来到牢房,按惯例巡视一番,见辛夷躺着,一动不动,让手下去看了看,手下回禀道,“女祝似熟睡。”
廷尉颌着,捊了捊胡须,想起昨日,栾书托人带话来,让此女自生自灭。
他明白栾书之意,栾书要杀她,却不能留下任何可凝痕迹,昨夜狱卒来报,此女病重,原以为,今日会得一具尸体,谁知此女命大,罢,暂且如此,反正是正卿之意,他只是按命行事而己。
廷尉一手抚住口鼻,一手嫌弃的扇了扇,瞟了一眼另一间牢房内的刑午,匆匆而出,刑午微微睁开双眼,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阴沉。
入夜,狱卒来了,悄然打开牢门,刑午来到辛夷身边,扶起她,喂她喝药,她的意识好了些,微微睁开双眸,又极累的磕下,刑午伸手在她额上一探,热似降了一些,然,仍旧滚烫。
他令狱卒带来温水,把狱卒赶出,脱去她的外衫,给她擦试身子,如此,她会好受些。
半晌,又给她上药,喂食,忙了大半夜,这才缓缓走出牢房。
刑午一个踉跄,被狱卒及时扶住。
“城主当心……女祝可有好些?”
刑午虚弱被他扶靠在墙上,这才朝他打量过来。
狱卒被瞧得一些不好意思,只听刑午问道,“你为何相助女祝?”
狱卒被问得一愣,片刻说道,“是韩大人叫小人对女祝多加照顾。”
“韩大人?”
“虞人韩起。”
刑午颌首,或许孙周临走所交待,思此,又冷笑一声,交待了又如何?她还是险些丧命,孙周不过如此,怎配她爱。
狱卒瞧着刑午神色,一会儿一个样,有些害怕,正欲退出,又听他说道,“女祝病情严重,近日恐有反复,有劳狱卒多加注意,若有什么不妥,可及时唤我。”
“喏。”狱卒应道,心中苦涩,早知这金叶不是那般好拿的,可是,见着女祝也怪可怜,好好一个女子,被说成是逆臣之女,又受这般罪,还不如一刀了结来得痛快。
他心里嘀咕着,又很想打自己一个嘴巴,为此,他没少担心受怕,若女祝真去了,自己做的一切不就白费?
隐隐之中,竟盼望她能好起来,“城主放心,事到这份上,小人一定好好伺侯着,倒是城主也要注意身子,若城主倒下,女祝可真没救了。”
“嗯。”刑午轻应一声,缓缓闭上双眼,心中暗补了一句,“孙周未死,我自不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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