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抬头看了看扬干与他身侧的姬妤,两人要去韩厥府邸看鹿。
两人的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特别是扬干,自从上次受到责备,一直不敢与这个兄长亲近了。
孙周暗叹一口气,对于这个弟弟,他一直疼爱有佳,于是,他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扬干狂喜,立马跳了起来,奔到孙周面前,拉住他的袖子,“谢谢阿兄,谢谢阿兄。”
仅是小小一件事,他就如此高兴,孙周有些黯然,以往与扬干之间,何曾这般?
他们是亲兄弟,却又多了一层君臣关系,小小的人儿,竟也明白了这层道理,是幸是悲呢?
孙周溺爱的摸着他的头,把他拉在身边坐下。
下堂的姬妤松了口气,但看着两人之间弟敬兄爱,突然鼻子一酸,她忆起了她的阿兄,她也曾在阿兄怀里撒过娇,不管别人如何评价阿兄,在她心中,他都是最好的兄长。
眼眶莫明的起了水雾,荚见了,轻咳一声,姬妤吸了吸鼻子,突然冒出一句,“有兄长疼爱,甚好。”
孙周朝她看来,荚赶紧笑道,“公女的兄长不正在眼前吗?”
姬妤诚恐,孙周瞟了荚一眼,笑道,“荚所言正是,你与寡人本是宗亲,寡人为你兄,不为过。”
姬妤不可置信,瞪大着双眼,眼中泪光闪闪,“我也能唤你阿兄?”
孙周笑而不语,姬妤激动万分,朝孙周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跪在她身后微,也难掩心中喜悦,她明白这一切都靠荚刚才的提点。
因而微感激的瞧了荚一眼,荚迎上她的目光,立即挺胸抬头。
姬妤携扬干高兴而去,荚立即跪在孙周面前,“奴请罪。”
孙周不动声色,“你有何罪?”
原来刚才孙周那一眼,荚自是明白其中含义。
“奴僭越了。”
“既然如此,为何这般?”孙周语气淡淡,似并未放在心上,但君心难测。
荚回道,“只因公女送给奴一片金叶子……奴并非贪图钱财,而是奴知道公女对赵武有情,奴想着,若主子能与赵武结成婚盟,赵武必对主子死心踏地。”
孙周听言,呵呵一笑,拿起竹简在他头上用力一敲,“滑头,这事也能想出,公女自是要配诸国国君,寡人拉笼赵武,何须用美人,以后,休得自作主张。”
荚一边抚着脑袋,一边吸了口气,嘟噜道,“主子下手越来越重了。”
孙周又举起竹简,荚赶紧行礼求饶。
*
却说姬妤与扬干到了韩府,赵武果真在此,她兴奋的朝他跑去。
赵武却瞧着众婢之间,没有辛夷的影子,微微失望。
“赵武。”姬妤拉着他的手臂,“你可知,我出宫一趟好难。”
赵武有些不自在,欲抽出手臂,却未能。
一旁的韩起,轻蔑一笑,“一介公女,怎么不知矜持?”
姬妤红了脸,放下手来,恨恨瞪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韩起只觉好笑,“这是我的府邸,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姬妤冷哼一声,知道这人一向与她作对,早就看他不顺眼,他要气她,她自是不能着道,于是扬唇一笑,语气轻柔起来,“哦,原来如此,不过听闻韩贵人,常居于秦楼楚馆之中,今日得见,我自是惊讶,难道传闻有假?”说完,还故做惊鄂之态。
“你……”韩起厉眼瞪着她,姬妤也毫不示弱,两人己火花四溅。
赵武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又要大吵起来,无奈的抚着额头。
这样的情景,他己见怪不怪,若二人见面能和言以对,他才会奇怪呢。
于是赵武也不劝,带着扬干朝鹿囿而去,路上问起辛夷的伤势,知她己愈,这才放下心来。
姬妤被微拉住,自是没能与韩起大吵起来,不过二人己是脸红脖子粗。
姬妤长长一哼,扭着就走,韩起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冷笑,“如此秉性,赵武躲还来不及呢。”
姬妤快步追赶赵武,一边抱怨着微,“刚才怎么不拉着我,让赵武见了笑话。”
微嘟着嘴,“奴那能拉得住,公女每次见了韩家贵人,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奴瞧着他,长得俊美,有多少贵女都巴结着呢。”
“他?”姬妤冷笑,挑眉,“呸!此人不学无术,淫乱不堪,还长得俊美?他连赵武一个手指也比不上……”姬妤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微,嘿嘿一笑,“你帮他说话,莫是春心大动?”
“啊?”微吓了一跳,自家主子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她满脸通红,双手猛摇,“没有,没有,奴怎会喜欢那个浪子?不是,不是,奴不配那个浪子……”
姬妤瞧着她语无伦次,欢喜的哈哈大笑。
两人极快的来到鹿囿,姬妤自是跑到赵武身边,“赵武,明日你也要去校场吗?”
赵武客套疏远,不动声色的退回两步,点了点头。
“带我一起。”
赵武皱眉,“校场试武,你一女子,不便前去。”
姬妤瘪了瘪嘴,倒也没多作纠缠,她欢喜靠近两步,咬了咬唇,“那,你带我去骑马,上次骑马,还是阿兄生辰……”
说到此处,姬妤突然噤声,那日,也正是阿兄被毒杀之时。
心中突然一阵绞痛,神色随之一暗。
赵武感到她的变化,暗叹了一口气,“事己过去,公女无须再难过。”
姬妤却是艰难的吸了吸鼻子,想要压制那即将涌出的泪水,“我不难过,人人都说阿兄咎由自取,我也这么认为……”顿了顿,“不管别人怎么说,阿兄无道,并非贤君,但是,他是最好的兄长,没有了阿兄,才知道,宫中的日子难熬……不过,无碍。”姬妤拭了拭眼角,“只要你还理我,我就高兴,就不会感到孤单。”
赵武听言,只觉心酸,如今,她变了很多,变得小心翼翼而敏感,虽是公室中人,地位尊贵,但晋宫易主,她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他虽然对她无男女之情,但两人相识也有数年,记得,那年那日,他才十岁,他与义父被韩厥找回,景公为赵家平反,他入宫拜谢,遇见了她。
她还是个孩童,一身艳丽的华服,却拿着鞭子肆无忌惮的抽打着一个小奴,高傲的神态,倔强的眼神,他只记得小奴浑身是血,他眼中是愤怒与震惊,一个孩童竟能如此狠心?
与他一起的韩起早己冲上前去,夺过了她手中的鞭子,把她推倒在地……
他曾厌恶过她的骄蛮任性,厌恶过她的无理取闹,甚至不愿看她一眼,说一句话,可此刻呢,赵武却又升起一股子怜惜。
他看着她,她眼巴巴的眼神,竟是恳求,她何须这般低声下气,突然心中一软,“公女要骑马,微臣遵命伴驾。”
姬妤大喜,拉着他急急向马棚跑去……
这一日,是自厉公薨后,姬妤最开心的一日,扬干也玩得尽兴,两人回来时,己至黄昏,赵武亲自送他们到了宫门,未料,辛夷在门口张望。
扬干急急跳下马车,“辛夷,辛夷,你怎么来了?”
辛夷见到他,松了口气,迎上去上下打量一番,“怎么这会儿才归?”
赵武潇洒的翻身下马,随即上前两步,“是赵某耽搁了。”
辛夷见他,微微吃惊,行礼道,“有劳将军相送。”
赵武见她脸色苍白,不免露出担心,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的伤如何了?”
两人同时而语,目光相遇,辛夷有几分尴尬,“己经好了,谢将军关心,听闻是将军请来的名医……”
“赵武,你怎么不扶我下车。”
姬妤原本喜洋洋的坐在车上,等着赵武相扶,可等了半响,却毫无动静,于是挑起车帘,看见他竟与一个婢女说话,心有不悦,插上话来。
辛夷见了姬妤赶紧行礼,“辛夷见过公女。”
姬妤瞟她一眼,由微扶着下了车,“你就是辛夷?”她本也见过,只是从未放在心上,自是不认得。
“正是。”辛夷垂首答道。
姬妤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转眼又朝赵武笑道,“赵武,今日我玩得很开心……其实,我不能出宫找你,你可以入宫来找我呀。”
赵武听言,尴尬的退了两步,垂首不语,悄然瞟了辛夷一眼,见她目光放在扬干身上,微微失望。
“公孙己归,微臣就此告退。”
说完,行了一礼,又翻身上了马,离开前,再次朝辛夷投去一眼。
辛夷正拿出汗巾,给公孙拭汗,“公孙,以后出门,切记要早归……”
“你是在责怪我吗?”姬妤冷哼一声,不知怎的,刚才见赵武对她的关心,只觉心里一阵不痛快。
微轻轻拉了她的衣袖,她视之无睹,瞪着面前的女子。
辛夷正要回话,却被扬干抢了先,“就该怨你,你明明说陪我去看鹿,却与赵武去骑马,一个女子,真不害羞。”
扬干口无遮栏,姬妤顿时被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辛夷见此,赶紧拉走扬干,“姬夫人正在晨风殿等你进食,公孙快回吧。”
两人走远了,姬妤恨恨的扯着手上的帛巾,微摇了摇头,“公女不该对那婢子撒气,她可是君上看重之人。”
姬妤咬牙,嘟着嘴,“那你为何不拦着我?我见她与赵武眉来眼去……”
微听言赶紧捂打断她的话,“公女此话不能随便说,小心被有心之人听去。”说完看了看四周,拉着她快速离去。
未查觉,一幽静处,走出两人来。
“你可瞧出,赵武与那婢子有私情?”
衡看着姬妤主仆远去的背影,回答道,“奴虽瞧不出什么,但,只要公女这样认为,就是有了。”
陈姬冷笑一声,“眉来眼去?哼。”
衡又道,“陈姬还要去看望蔡姬吗?”
“为何不去?”陈姬说完,伸出手,看着腕处的玉镯,“这可是君上所赐,自要去告诉蔡姬一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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