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魅力总是让人无法抗拒,臣弑君又如何?栾书己习惯如此,然,却没有想到,有了臣弑君,便会有子弑父。
更不曾想到,国君大婚,一场政变,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己被扼杀。
夜渐深,新田大街安静如常,便是红馆酒肆也关了门,除了晋宫,仍在欢庆。
栾书独自回到栾府,栾黡留宫中,按事先安排,两人分头行事。
栾书一身戎装,英气不减当年,鄢陵之战,他便是中军元帅,大败楚军,虽然,郤至功劳最大,但他领导有方,重挫楚军,令楚王伤了眼,这对当时国力下降的晋国而言,是一大鼓舞。
也在那时,栾书与郤至争斗达到白日化,最后,打败郤氏,一跃成为最大赢家。
栾书的势力达到顶峰,便弑杀厉公,掌握大权,同时,目中无人,扶持年幼孙周,本以为他仅是傀儡,却未想到,他的势力被这少年,一点点蚕食,最后逼他归隐。
他如何能隐?既然他能杀厉公,自然也能杀孙周。
栾书手持长剑,立在院内,在他身边,有他的幕僚,从臣,家臣,还有众多私兵,他焦急的左右渡步,不停的看着天空,算着时辰.
他的计策很简单,就如当年杀厉公那般,出奇不易,让对方措手不及,因此,孙周大婚,众臣皆在晋宫,便是他的机会。
晋宫禁卫仅千人,他的私兵便数千,还有栾黡手上的兵力,赵武的军营在郊外,但有栾锜相绊,此刻,赵武恐己被擒,主帅被困,栾锜曾立大功,在军中威性高,众士卒便有大半听从于他,如此,那郊外数万大军,也不足为患,只要能拿下晋宫,那些大臣,他如何不了解?在刀剑之下,只会投靠于胜者,至于韩厥等人,他决不会再留,还有那位中行偃,当初杀厉公,他战战栗栗,中途而退,此番政变,他便瞒着他,待事成,定让此人明白,晋国谁才是真正主子。
思此,栾书又冷笑一声,众人只知孙周醉酒,不知,他乃中毒之兆,此毒最忌饮酒,恐会这般睡了过去,如此甚好,待攻入晋宫,他便发布国君己薨之消息,晋宫大乱,他便主持大局。
一切皆在今日之战。
正在这时,外有消息传来,栾黡己得手,晋宫东西两门己破。
栾书兴奋大叫一声,“善。”接着,他一马当先,带着他的私兵分成两路朝晋宫攻去,同时,令传令兵传话,另外几支私兵,围攻韩厥等人府邸,务必一举拿下,于晋宫会合。
还有一队,他派出去另一处,以作不备之需。
尽管栾书下令,衔枚而行(古代军队秘密行动时,让兵士口中横衔着枚,防止说知,以免敌人发现),然数千兵士,来到大街,鬼魅的身影,仍引得鸡鸣狗吠,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半刻时间,栾书的队伍己达晋宫两门,果然,宫墙上无一禁卫把守,宫外停有数百辆马车,便是那些臣工坐骑,马车上的驾者小厮,早被“解决”,宫内还有乐声传出,及众人的笑声。
一切畅通无阻,大门在这时开启,栾黡的身影出现,“阿父?”他朝栾书低呼一声,栾书颌首,大手一挥,众兵纷纷拔出刀剑,冲进了晋宫。
晋宫,分为内外两城,设防自是严格,两城之间,百米之远,进了外城,还有一道殿门,这才是晋宫大门,然,外城城墙高数丈,厚数米,难攻破,但只要顺利进入外城,晋宫自不在话下。
在栾黡的引领下,上千私兵如风般拥进了外城,喊声大震,直逼宫门下,因是突袭,众兵未持火把,外城空地,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栾书挥手,攻城兵行前,然而,就在此刻,突然灯火大作,伴着一阵鼓声,只见城墙之上,突然出现的禁军,个个手持长弓,箭搭弓上,己拉满月。
栾书大惊,四下张望,只听一声呵斥,“大胆栾书,犯下谋返大罪,还不束手就擒?”
这声音如此熟悉,栾书寻声望去,城墙之上,正是他的老对手,韩厥,惊鄂之下,自是大怒,“中计也,退。”他高呼一声,然而迎接他的是一片“嗖嗖”箭雨。
风声,箭声,嘶喊声并起,箭雨之后,内城殿门打开,数众禁军在魏绛带领下冲出,与栾书战在一起……
晋宫外城,鏖战正酣,晋宫大殿,仍歌舞升平,有杞国来的美姬献舞,殿内编钟鸣鸣,众人竟无人得知外界情况,公孙稷左拥右抱,与年轻贵人拼酒,好不热闹,其余臣工,也三三两两各自交谈,智赢与士鲂,接待杞国及各国使臣,女眷们在侧殿,兴奋的议论着杞国公女,如今的君夫人,便有醉酒者,也由寺人,奴婢扶进后宫安置。
师玉坐在乐工处,用心弹奏,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琴声一改往日柔美,竟有些铿锵的激情,如他此刻的心情,数曲以后,他便悄然而退。
栾书本是偷袭,反被埋伏,其兵士己慌乱,乱必败。
禁军似在活捉于他,并未下狠手,然,栾书也英勇,拼杀一阵,围攻他的人纷纷倒下,观战的韩厥,拿起一张大弓,“嗖”的一声,长箭射出,栾书感到身后有风,退后避开,羽箭射中他的肩胛,他以戟支撑着身子,咬牙,飞速的拔出长箭,凭着一股子英勇,且战且退,杀出一条路来,带着残兵,退出外城,奔逃在大街上,此刻,只想着逃出新田,清源还有他的势力。
身后追兵紧跟,数千人,不到一个时辰,仅留数百人马,他的私兵皆丧身于晋宫之中,心中是恨,若此番逃脱,定会卷土重来。
数百人出了王街,迎面而来数众人马,伴着“踏踏”声,识不清楚,身后心腹言道,“莫是贵人来了?”
栾书心中一喜,驻立观望,然而借着月光,为首那人不是栾锜,分明是赵武也,还有韩家那小子。
赵武在此,那么锜儿?栾书又是大惊,调转马头朝侧路而去,众多心腹,私兵簇拥着他,其中一心腹留下一百人押后,阻止追兵。
栾书暗忖,赵武从城外而至,如今出城无望,而自己如鼠四窜,心中懊恼不己,另一心腹建议,“此番情形,只有一法,我等化整为零,分散孙周兵力,如此,主子出城,可有一线希望。”
栾书允许,于是,数百骑,再次化为数队,分散而去。
栾书一行人数最少,三十来人,但个个皆是以一敌十的武士,他们迅速朝人烟稀少之地而去。
“此地何处?”
“北郊,前方便是行宫。”
栾书突然想到,他所派的数支私兵,进攻韩厥等人府邸,想必也是大败,那么,行宫呢?
在出发前,栾书为自己留了一条路,临时决定派人去行宫,务必擒得辛美人,因临时所定,身边的人并不知情,孙周自不会得到消息,那么这队人可有得手?
且,这位传言受宠的辛美人,会不会是上好的护身符?然,事到如今,且去试试。
于是栾书命令,朝行宫而去。
正如栾书所料,那支队伍没受到埋伏,一切顺利,只是未曾想到,一个小小的行宫,其护卫也是数百。
于是双方展开激战,然,行宫是受伏方,虽人数众多,却也战得十分艰辛。
说来此事,倒与子袄疏忽有关。
那日,子袄莫明熟睡,本心有疑惑,未有禀报孙周,恐主子分心,不能一心对付栾书内乱,但他也加强了守卫,未料真遇贼子,然,两方势力相等,只要能坚持,定会取胜。
偏偏,还有第三方人闯入,这闯入者不是别人,而是刑午。
他是带着私心,在孙周大婚之际,必要把郤氏被灭之事告诉辛夷,带她去“参加”孙周婚礼,告诉她,孙周是如何欺骗于她,他未查栾书政变,孙周“引君入翁”,他的思绪仍停留在,那日渭河边,孙周抱她离去的情景,近日来,他一直被儿女之情牵挂,失去往日判断力,她入宫,封美人,孙周夜夜宠幸,无一不刺激着他。
那封秘信,他知,有人在利用他,欲借他之口,告诉她实情,目的是让他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
他无法去查证事实的真像,但他希望是真的。
她怎么会爱上自己的仇人?
借此,他要让她看清孙周的为人,以纾解心中的不平,她弃他而选孙周,是多么愚蠢之举。
因此,他再次悄然来到行宫,时间倒退到两个时辰之前。
辛夷站在亭阁下,望着晋宫的方向,听着外面的歌声,脑中空白一片,她便这般站着,直到天黑,直到月亮高挂。
终究体力不支,她倒了下去,樱急急上前,扶起她,哭泣道,“美人,何须如此?”
辛夷却笑道,“这是必然。”
樱不懂,辛夷又道,“既然选择了,就要懂得承受,然,却是那么的痛,那么的痛……”说着,紧紧抓着衣领,只觉胸口一紧,胃便一缩,“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美人?”樱吓了一跳,“来人,来人。”她急呼。
辛夷这一吐,反而心里好受些,她喘着粗气,“无碍,你且扶我进屋吧。”
樱哭着扶她进了屋子,“公女院中有医者,奴这就去请来。”
“不用了。”辛夷打断她,“我累了,想休息。”言毕,躺在榻上,闭上了双眼。
樱心中酸楚,知道主子心思,她嚅嚅唇,终究未言一语,出了屋。
待门“咯吱”一声响,辛夷缓缓睁开双眼,此刻,她又怎能入睡?
案上的烛火闪得她眼光朦胧,泪无声而流,突然一道身影映在窗外,她惊怔之际,门被推开,进来那人,还是黑衣黑巾,辛夷认出了他,刑午当真本事,这行宫,对他而言,如无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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