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只觉腹部一抽一抽,有什么东西直往下扯,一阵嘶疼难忍,不由得大叫起来,身上己是大汗淋漓。
姬妤不停的给她拭汗,极快,亘妇冲了进来,看了看情况,缓口道,“美人先存着点力气,估计还要半个时辰。”然后,又对着外面的宫人一吼,“杵着做甚,还不快去烧水。”
宫人飞快跑出,此刻屋外己围集了好多人,吵吵闹闹,在永巷生子,还是头一遭,亘妇双眼一瞪,叉着腰,“都不做活了吗?”
众人又做鸟散。
寿安殿。
姬夫人靠在榻上,闭着双眼,听着优扬的琴声,好不惬意,突然门外寺人缩手缩脚走近,“禀姬夫人,永巷传来消息,那妇人要生产了。”
琴声被打断,姬夫人不悦的睁开双眼,眉头紧皱。
“这么快?”
她看了看妕,并不在意,“咱们去瞧瞧。“
妕扶姬夫人起身,师玉躬着身子,退到一旁,“姬夫人不听琴了?”
姬夫人道,“你且侯着,等我回来再弹。”
师玉微皱眉头,“不就一罪妇而己,此曲乃师玉新做,宫宴之上,要奏于众臣,姬夫人不是要为师玉指点一番吗?”顿了顿,“再者,姬夫人身份高贵,去那永巷岂不掉了身份?”
姬夫人听言,眉目一挑,倒也笑了起来,“甚是。”她转身看着妕吩咐着,“派两个世妇即可,也不要惊动了君上,晚些日,我再向君上言明。”
“喏。”妕退出,姬夫人又坐回榻上,师玉嘴角含笑,双手抚琴,片刻,琴声又起。
而此时,孙周并不在宫中,城门一茶肆,二楼一雅房,孙周带着纱帽,临窗而坐,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对面一间酒肆,堂下,同样带着纱帽的两人身上。
其中一人便是栾姬,另一人,穿着宽大的衣袍,披着黑色披风,把身子包得如圆筒,不辩雌雄。
这人极不自在,扭了扭,低声道,“美人可记错时辰?”
听这声音却了一男子,原是寺人荚,因其身子矮小,这任务便交与他来完成,而与栾姬同往永巷的那位女仆早己成为阶下囚。
栾姬比他镇定,摇摇头,不言语,目光在堂上扫了一圈,又把目光放在外面行走的路人上。
城门处,自是人来人往,还有许多商旅剑客,刑午安排在此,若有意外,可乘机而逃。
眼看时辰快至,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
公孙稷府。
一阁楼下,原本该出现在酒肆中的刑午,与公孙稷正在下棋,一美姬焚香抚琴,雅韵悠长。
“今日宫中有宴,却劳公孙在此相陪,某实在过意不去。”
公孙稷笑道,“今日与王子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聚,那无聊之宴,不去也罢。”
刑午也是一笑,持一黑子落入棋盘上,“某能脱困全是公孙之恩。”
公孙稷道,“暤城是我的封地,王子跟随我的家臣入暤,再经暤进入洛水,登上去楚的船,那孙周再狡猾也不会猜到,到了暤,你便安全了。“
刑午双手一揖,“今日公孙之恩,他日某再相报。“
公孙稷听言,举起一旁的酒樽,两人相对而饮,片刻。
“听闻你身边小奴病重,这路途遥远,可须我另遣小奴?“
刑午听言放下酒樽,叹了口气,“此奴唤鱼,从小便跟其左右,某不舍扔下他,某的一切皆由他打理,若换他人,某也不习惯,公孙美意,某心领,某是医者,此奴之疾己好了大半,适才还随陈公准备途中物品而去。“
“如此。“公孙稷道,又为刑午斟了一杯酒,“这杯权当为王子践行。”
*
晋宫大门,一辆普通的马车飞驰而至,此刻,宫门己有好几辆豪车,似是来参加宫宴的贵人们。
马车照理被禁军拦下,车帘猛的挑开。
“我是医者,受姬夫人之令,进宫为辛美人看疾。”说着拿出手上玉牌。
禁军朝车内扫了一眼,见只有一位小奴,低着头,这位医者他也认识,扬唇道,“昨日见医者出宫,言之今日休沐,医者到是尽职。”
医者笑得勉强,“姬夫人有令,卑职不敢不从,再者,那辛美人一直由卑职把脉,故而有此一往。”
禁军颌首,大手一挥,宫门缓缓打开,马车飞奔而入。
医者赶到永巷,携着小奴急急而入,他只能侯在外屋,但见屋内有低低的喊声传来,恐是辛夷生产在即。
屋内有世妇,亘妇,姬妤被赶了出来,见到医者,先是一愣,随后朝他颌首,目光放在他身后那个低头垂眸的小奴身上。
这便是要代替辛夷之人?师玉的计划,让此奴换下辛夷,等她们出了宫,此奴被发现,便可把责任推到辛夷身上,说辛夷拿刀要挟,打晕此奴,挟持她悄然出宫,此奴可保命。
辛夷知诞下孩子,便会被赐死,于是最后一搏,有此一举,倒不会引得怀凝,只是她从此以后,便不能再回晋宫,因为众人也会猜到,她是故意受劫,助辛夷出逃。
可那又如何?这晋宫,看似豪华,冷漠得是人间地狱,她早己呆够了,只是可惜了,不能带走孩子。
姬妤这般想着,事到如今,不能返悔,且不管师玉为何认识医者,为何医者肯相助,只要事成……
屋内有世妇的声音传来,“用力,用力……”打断她的沉思,姬妤紧紧握住双手,额上也是冷汗连连。
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姬妤苍白着脸,抓住其中出来的世妇便问,“怎么了?这么多血?”
世妇说,“生孩子那能不出血,公女且放宽心。”然后又匆匆而入。
姬妤眼眶盈出泪花,喃喃道“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
城门酒肆,时辰己过,然,人却未至,孙周目光冷峻,突见一小厮装扮的男子,大步走进酒肆,直直来到栾姬面前。
“主子?“子袄拔出配刀,被孙周制止,“等等。”
那小厮从怀里拿出一片竹简,“可是妍?”
栾姬紧张的点点头,小厮便把竹简递到她手里,然后走开,却不知身后被人跟上。
栾姬疑惑的翻看,“速到北门。”
而那小厮只是得了别人钱财,送信而己,什么也不知情。
栾姬与荚走出酒肆,看了一眼对面的茶楼,登上马车朝北门而去。
*
晋宫大殿,奏起了乐,宴会未开始,己有不少贵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甚是热闹,后宫美姬,在各自殿中换衣梳妆,为赢得君上亲睐,各施本领准备着,谁又会想到,那仄仄的永巷内,那位被贬的美人,正痛苦的躺在榻上,生死搏斗。
女人产子,便是一脚步入黄泉。
姬妤在外左右度步,担心不己,一旁的医者,也是紧皱眉头,垂于腰的双手,轻轻颤抖着。
辛夷的喊声,越来越沉,看似己筋疲力尽,突然,一声尖锐,姬妤一惊,来不及思考,又闻一阵响亮的泣哭,姬妤又惊又喜,再也忍不住的冲进了屋。
但见着亘妇手里抱着一个婴孩,红红的,姬妤又笑又哭,想去接过,又不知所措,只听亘妇笑道。
“是位公子。”
“公子?是公子吗?”姬妤极为兴奋,“长得真像君上。”
姬妤一边嚷着,一边朝辛夷看来,辛夷脸色苍白,己是泪流满面。
然而,世妇强行从亘妇手里接过孩子,“奴要禀告姬夫人,先把孩子带走,产者好生休息。“
众人先是一愣,“等等,让我看看孩子。”辛夷虚弱的说着,然而世妇似未听闻,正欲离开。
“站住。”姬妤厉声吼道,且微己拦在门口。
“公女,这是姬夫人吩附,公女不要为难老奴。“
“我不为难你,然,那有母亲产子,不看儿的道理,这也耽搁不了多久。“
两世妇互视一眼,又见公女气极败坏,瞪着怒眼,这才把孩子抱到榻前。
辛夷激动不己,迫不及待的撑起身来,但见那红彤彤的一团儿,双眼半张着,一支小手指还放在嘴里。
便是这一刻,辛夷觉得一切的苦都值了。
“刚生了孩子,是不能哭的。“一旁的亘妇安慰道,其心里也很难过,这么可爱的孩子,母子俩第一次相见,恐也是最后一次。
辛夷把脸贴到那小小的脸蛋上,想说什么,却一字也吐不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流在孩子的脸上,像是有所感应,孩子哇的一声再次大哭。
世妇立即把孩子抱开,“看也看了,老奴该去复命了。”
说着抱着孩子大步离去,辛夷眼巴巴的看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她突然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辛夷……”
“快唤医者。”
医者领着小奴匆匆而入,看了看众人,“尔等先出去,人多会令产者感到不适。“
屋内只有亘妇,姬妤,微,两个宫人,正欲退出,医者又道,“留下一人,为产者拭拭汗。”
“我留下。”姬妤急道,众人皆退。
医者来到门口,向外瞟了瞟,看向姬妤与那小奴,“快,换衣衫。“
姬妤这才看清小奴,原是一女子,且容颜竟与辛夷相似,若不是熟悉之人,极难发现。
姬妤低呼一声,直到医者再次催促……
片刻,突然听到姬妤一声惊呼,“微?”
微本就侯在门口,自是跑得快,冲了进去。
亘妇与众宫人进来,但见医者与微扶着小奴,小奴搭着脑袋,朝外走,几人诧异,只听医者道,“此奴见血便晕,我先把他送回车上,再去向姬夫人禀报,美人己无大碍,只须休息,尔等不可打扰。“
姬妤道,“我也回殿,为她准备点汤羮。“声音有些颤抖与紧张,幸尔众人皆不查觉,只道她是担心美人。
亘妇颌首,产者刚生完孩子,自是身体虚弱,亘妇来到榻前,见“辛夷“睡得极熟,为她夹了夹被子,又叹了口气,待君上与姬夫人知道消息,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实在可怜。
亘妇走出屋子,突然而至的几位黑衣人吓她一跳。
“你们是?”
其中一人拿出腰牌,“我乃君上护卫,美人可好?”
原来,自郑姬一事后,孙周便派有暗卫于永巷四处守护。
亘妇何尝见过这些凶巴巴的人,咽了咽口水,“一切安好,孩子己送往寿安殿。”
黑衣人颌首,轻轻推开木门,但见榻上那人闭目熟睡。
极快,黑衣人又四处散去。
前后不过一眨眼之间,亘妇半晌都未反应过来。
医者与微把小奴扶出永巷,守卫瞟了一眼,正欲问话,姬妤抢先道,“我等还要去寿安殿回话,快打开大门。”
守卫嚅嚅唇也未说什么,便己放行。
两人便架着小奴快步而行,马车停在不远处,姬妤左右环顾,这永巷本处偏远之地,极少有人经过。
“你刚才给那小奴喝的什么?”姬妤见无人便问道。
“迷药。”医者回答。
“她可有事?”
医者抬头,听闻公女骄横霸道,倒也不实,诧异的瞟了她一眼
“无事。”
姬妤松了口气,帮着二人把“小奴”抬上了马车,随后她与微也跳了上去。
立即,马车迅速离开。
几人却未发现,从树林中走出一人,瞧着马车的影子,疑惑不解,突然又想到什么,急急奔向永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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