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慕慕袭来,众姬是如何排斥她,如何针对她,陷害,下毒,即便下毒是假,她也始终是别人对付,利用的对像。
为何如此?她不要如此。
心口一阵阵的痛,她又想到阿母的话,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但是,这后宫要如何活下去?
陈姬,为何要让她回来?
栾姬为自己突然而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是无辜的,另一个声音在耳边说着,不,她一点也不无辜,栾姬立即否认,今日她若心软,他日,必被踩在脚下。
栾姬又想到栾府,栾夫人是如何对她与阿母,那些待妾又是如何对她与阿母。
她闭了闭眼,心里像下了重大决定。
“美人,还去麒麟殿吗?”
蘋不知主子所想,只觉主子突然停下,神色极为怪异。
“不。”顿了顿,“你去医署,唤刑午前来,我在此等侯。”
片刻刑午己到,瞧着栾姬一幅紧张的模样,心中一沉,他令鱼与蘋在远处守着,拉着栾姬躲入一石山下。
“何事?”
见到他,栾姬微松了口气,把衡的事一一告之。
言语之间仍止不住的颤抖。
言毕,如心中重担卸去,她愣愣的看着刑午,等着他的意见。
刑午未作声,心中却是骇浪,宦者令居然办错了事,他目光深暗,透着一股子戾气。
“我该如何?”
刑午看向她,柔了神色,“你能找我,证明,你心中有我。”
栾姬一窒,这个时候,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我只是不想陈姬回宫。”
“哦?”她的回答,让他诧异,他认真的打量着她,她被他看得脸色微红,并非是害羞,而是做了“坏事”,心中有愧。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刑午笑道,“你做得很对,你该学会保护自己,虽然,你的目的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刑午的话似嘲弄似自嘲。
被看穿了心思,栾姬有些生气,不知是气他还是自己,她偏过头,心中又是一阵纠结。
刑午扳过她的身子,“我本不该帮你。”顿了顿,“但我不想拒绝你。”
兜兜转转,竟有这般巧合,衡留不得,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情感与政事,他分得清。
她无形之中,确是帮了他,刑午有些好笑,看出她的矛盾,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然,仅此一次,我不会让你有接近孙周的机会。”
栾姬猛的推开他,咬着唇,眼中有着泪水。
刑午淡笑,“你先回去,对她说,君上己憩,明日领她面见君上。”
栾姬眉头微蹙,待要开口,刑午又道,“放心,自不会让她见到孙周,明日一早,我会派人过来,你把那奴交他便是。”
栾姬疑惑,“你要做甚?”
“把她送出宫去。”
“你有法子?”
刑午挑眉,“自是。”
栾姬松了口气,“如此,别伤她性命。”
栾姬知道这话说得没有底气,但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害人。
刑午瞟她一眼,拉起她的手,“我送你回殿。”
栾姬心思重重,甩开他,独自朝前走去,刑午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刑午未回医署,宦者令急急赶到约定地点,见了他,行礼,“主子。”
刑午转过身来,眼神犀利,“事办得如何?”
宦者令道,“一切妥当。”
刑午听言,冷笑一声,“一切妥当?”语气逼人。
宦者令一怔,抬起头来,只见主子,一脸戾气,他吓了一跳,不知那里出了错。
刑午缓缓把事情说了,宦者令惊讶的张着嘴,瞬间,跪移到刑午腿边,“是奴的错,奴办事不周,请主子责罚。”
刑午长袖一甩,“你在晋宫也有十数载,竟出这样的过失,若非……险些让你误了大事。”
宦者令冷汗淋淋,不敢言语。
“念你对楚忠心,暂且饶你,明日去关雎殿要人,可不能再出差错。”
“喏。”宦者令应答,抬袖拭了拭汗水。
“你起身吧。”
“喏。”宦者令知他还有事说,小心的凑在一旁。
只听刑午又道,“信可送了?”
“己送出两日。”知自己出了错,宦者令想讨好刑午,于是又献媚道,“奴要恭喜主子,只要楚王攻下宋国,这头功就是主子的。”
刑午冷笑一声,瞟他一眼,眉梢微翘,也有一些得色,“然,我并不在乎什么功劳,只愿助阿兄完成心愿,但愿此战不出意外。”言毕,又有些担心。
宦者令道,“如今陈,蔡二国有隔,那陈姬回到陈国,定会哭述所受委屈,陈与晋生隙,宋是晋最大盟国,此番攻宋,陈,蔡必不相救。”
刑午点点头,“要胜晋,必须瓦解其盟国,攻下宋,威震陈,蔡,下一个,就该轮到郑国。”
“郑国不是己经投楚?”
“然,有太子喜(郑国太子,亲近晋国)干涉,终是大患。”
刑午淡淡说道,眼中却是一片残狠。
*
次日凌晨,按照刑午吩附,栾姬给衡吃了有迷药的食,衡晕迷,随后,给她换上寺人的服饰,有两寺人过来,架起衡出了关雎殿。
之后,栾姬一直不得安宁,她不知刑午如何把衡送出宫,宫中守卫这般严,若是被发现了,又该如何?
还有永巷没有衡的身影,宫中必然会查,若是查到什么?
栾姬不敢想像,突然觉得不该将此事告诉刑午,若连累了他,她必会一生不安。
栾姬早早派蘋出去打听消息,然,一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未有回来。
她心急的在殿内左右渡步,辛夷进来时,就瞧她这模样。
“发生了何事?”
栾姬一惊,随后扯扯嘴角,“无事。”她缓缓坐下,极不自在。
辛夷狐疑,但也无理由再问,朝栾姬行了一礼,“辛夷去太史寮,美人可与辛夷同去。”
栾姬干干一笑,“我今日身子不适,你行事,我放心。”
辛夷笑笑,旋尔出了门,栾姬如此信任她,却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辛夷刚出,蘋急急回来,栾姬起身迎了上去,“如何?”
蘋神色紧张,“美人,衡殁了。”
什么?栾姬倒退数步,蘋扶着她,“美人勿急,衡是坠井而亡。”
栾姬不解,只听蘋又道,“宫中己传开,衡与一奴,因某事争执,双双掉入永巷井中,己有寺人亲眼所见。”
“啊?”栾姬一时没有反应,反而平时比较木纳的蘋说道,“此事,定是刑城主所为,栾姬就当不知此事,无人知道衡来过关雎殿。”
栾姬摇摇头,一脸自责的跌坐在席位上。
片刻,刑午来了,栾姬猛的起身,冲向他,蘋退出殿门相守。
“为何要这般做?”
栾姬眼角含泪。
刑午冷冷的看着她,“为救你。”
“不,你答应我,不伤她性命。”
“你太过天真,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栾姬目光一暗,“你将她送出新田,何人能寻?”
刑午冷哼一声,“晋宫守卫森严,我不能冒险带她出宫。”
“你……”栾姬指着他,“你骗我。”
她频频后退,不敢相信面前的人,虽然平时冷漠,但却如此狠心,她极为失望,极为自责。
刑午被她的眼神激怒,上前一把抓着她的手碗,“妍,你要明白,这是晋宫,这里除了我,没有一人是真心对你,你今日放了她,就留有把柄在他人手上,若此奴被他人擒住,你可想到后果?”
是了,她明白,适才她就担心着,可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呀。
栾姬只觉身子一软,就要倒下,被刑午紧紧搂住,“你要打起精神,就如平常一样,别让人看出逆端,特别是……辛夷。”
栾姬不解的看着他,然而他并未做解释,随后把她轻轻扶到席位上坐下,语气柔软了几分。
“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在晋宫一日,你要保护自己,不能有事。”
说完拿出丝绢,给她拭泪,栾姬闭了闭眼,仍神色恹恹,却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只听刑午还在她耳边说着,“想想你的阿母,只因太过软弱,被众人所欺,你不能重蹈覆辙。想想你入宫数月,有几人帮你,有几人害你?就连孙周,他宠你吗?他的宠是害你。”
栾姬听言一颤,“不,不是这样。”
孙周与她有言再先,他‘宠’她,是为了安抚阿父。
孙周不算骗她,后来,他要送她出宫,与她坦诚相言,看似无情,却也是为她考虑,他是真心对她好的。
“是吗?”刑午听言,心中一狠,“如此,你是真的喜欢了他?”
“是,是……”栾姬喃喃道。
此时刑午想起了辛夷,那个女人也是这般,孙周……
“呵呵。”他突然一笑,“你以为他真会喜欢吗?你瞧,如今,他似乎很久没来关雎殿了。”
他脸上挂着笑,言语却是如此伤人。
“因此,我对你才是真心,经历了韩无忌,难道你还没有明白,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可以又爱上别人?而这人却不是我。”
刑午说完,把丝绢放在她的手上,然后起身,“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杀人,他会吗?”
栾姬一惊,怔怔的看着他,这个男子,自两年前,就曾向她表白过心意,只是那时,她一心念着无忌,从未认真注意过他,如今她又喜欢了孙周,可他还愿帮她……
他的话不假,他为她杀了人,他是医者,却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一切都是因为她。
这个男子同样风华绝代,举手投足之间,一派贵气,且又对她真心实意,但是……栾姬叹了口气,她从未想过喜欢他。若孙周也这般该多好,她既然能得到刑午的爱,那么孙周呢?他与韩无忌不同,韩无忌或许早己爱上了她的婢女,而她敢肯定孙周,没有爱上他后宫的任何一人,如此,她有机会。
思此,她突然极有信心的朝刑午说道,“会的,他会护我。”
刑午俊眉一皱,却又冷笑出声,“然,你不喜我,总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孙周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对你真心。”言毕,又凑近她,在她唇边说道,“你对韩无忌的情意,我会妒忌,然,孙周?你只把他当成救命草,在这后宫生存的救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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