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两百多号人,朝无终国而去,辛夷混入其中,与山戎女子一般,用面巾遮住鼻脸,谁又会想到她的身份。
从吴邑到无终国,最快要半个月,没有官道,一路皆是平坦的戈壁滩,甚是荒凉,幸尔天气转凉,否则,火辣辣的阳光,还不把人烧焦。
这样的商队不算大,货车仅有二十辆,护送的剑客,却有二百众,吴至说,这一带游匪甚多,有山戎,也有中原人,便是如此也有许多商贾甘于冒险,因为风险大,利润往往最丰厚。
辛夷坐在牛车上,行在队伍最后,孙周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吴至与商人漪裕同坐一辆,位于队伍之前,如此,虽在同一队伍中,却也根本不会相见。
队伍从清晨出发,直到黄昏才找到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停下,只听护卫长一声命令,辛夷随众奴一道,跳下牛车,开始忙碌,赶牛马入栏,支帐篷,搭灶煮食……
路上不能相互言语,否则便要受鞭打之苦,这番休息,众人皆放松下来,开始谈笑,奴仆虽是两族人,也不影响交谈,其中一山戎女子凑到辛夷面前,帮她抬下帐篷,“谢谢。”辛夷道谢,却是一愣。
此女虽蒙着面纱,却与她有一双相同的眸子。
山戎女显然也是惊住,咦了一声,随后,呵呵一笑,说了一句山戎话,辛夷不懂,她便用中原话说道,“我是桑兰,你怎么和我长得一样?”言毕,取下面巾。
辛夷松了口气,仅眉目相似而己,那里是一样了。当桑兰看了她的容颜,却是很失望,“我有一个同胞姐姐,三年前随商队而去,便在也没有回来,我还以为……”言毕,又噗嗤一笑,好奇的瞧她一身胡人装扮,“你是中原人?”
辛夷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堇。”桑兰愣了愣。
“你为何穿胡人衣衫?”
辛夷谈笑不语,桑兰也不多问,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性子活波,长相甜美,很快又说道,“我虽是山戎人,却在中原出生,我喜欢中原衣饰,在家时,便作中原打扮,可我夫君不喜。”
“我家在代郡,我阿父与阿兄皆是铁匠,我夫君前些日去了无终国,一直没有消息,我是第一次随商队出来,便是为了寻他,我阿兄也在。”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着搭灶的一山戎男子。
山戎人与中原人不同,他们身体强壮,彪悍有力,一人能当两人使,且雇金比中原人少,因而,很受这些商贾的亲睐。
辛夷投去一眼,这人却不似那般高大,微微感到诧异,只听桑兰又道,“其实,我阿父是晋人,阿母是山戎人,我阿兄随父,我随母。”
原来如此。
二人似熟识一般,一起支起帐篷,又去取食鼎,食材,正在这时,一人策马而来。
“堇.”
辛夷抬头一看,原是吴至,但见他着一身武装,英气逼人。
他跳下俊马,来到她面前,“如何,可还习惯?”
因桑兰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辛夷只是点点头,并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然而吴至却上前牵起她的手,“我们到那边说话。”
在桑兰的惊讶的目光中,辛夷被吴至拉至溪边。
吴至的举动纷纷引来众人侧目,他是贵人,却到队伍后侧,与一奴婢举止亲密,便是那些护卫,也看了过来,一阵低笑。
“大人,可有事?”辛夷甚是尴尬。
“无事,只是看看你。”
辛夷诧异,垂下眸子,“我还有事做,大人若无事,我便告退。”
吴至仍笑着看她,辛夷更不自在,暗忖,往日,他也并非这般,她疑惑着准备离开。
“且慢。”
吴至伸出手,取下她发上的枯枝,辛夷嘴角扯扯笑容。
直到深夜,她才知道,今日吴至寻来,为她挡下不少事。
天色己暗,用完食,护卫剑客们便围在篝火旁饮酒唱歌,山戎女子素来大胆,与这些剑客坐在一起,嘻笑欢闹。
只听一声鼓响,便有山戎女豪放而舞,除去那长长的袍子,却是短衣,短裙,蛮腰裸露,剑客们一阵欢呼。
辛夷不喜这些,便远远坐着,忍不住看向前方那最大的帐篷,她知,孙周便在里面。
“堇。”桑兰来到她面前,“你不去跳舞?”
辛夷摇了摇头,桑兰笑道,“我也不喜,可我夫君喜欢。”
辛夷笑笑,不言语,桑兰在她面前坐下,“你识得那贵人?”
“谁?”
“适才寻你那位?”
辛夷看她一眼,她睁着大眼,纯洁而无害,“只一面之缘。”
“哦。”桑兰轻应一声,随即叹了口气,“他长得真好看,然,不如我夫君。”言毕,又嘻嘻笑起来,“那辆马车还有一位贵人,你可知是谁?”
“我不知。”
“哦。”桑兰有些失望,“适才在溪边,我远远看了一眼,可惜有好多护卫。”
辛夷转头看她,“你为何打听他们?”
桑兰一愣,好似她的问题很奇怪,“因为他们长得好看,有权势,若能寻到对我有心的,我便跟了他。”
辛夷一阵猛咳,桑兰又道,“我们山戎人便是这样,我的夫君虽貌美,然,对我无心,我便寻一更好的,做妻做妾也心甘情愿。”
辛夷止住咳嗽,表情惊鄂,早听山戎女子大胆,便是这般?
这时,篝火处又是一阵欢呼,桑兰终究忍不住,朝那群人跑去。
辛夷却退进帐篷,闭上双眼,在一阵欢笑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然而半夜,却被一阵压抑的呼声吵醒,她嗖的睁开双眼,但见桑兰被两剑客紧紧捂住嘴,拖出了帐篷。
“你们做甚?”
辛夷惊呼一声,两剑客手一顿,却是极快的夹起桑兰消失在眼前。
辛夷追了出去。
来到外面,见还有剑客在饮酒,那么刚才他们定是看见,为何不阻止?
辛夷责问,无一人理会,又见一剑客拥着一女仆,两人嘻笑着朝树丛深处而去。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闻着桑兰的呼声,她很快找到他们。
“放下她。”
辛夷顺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怒视着二人。
二人放下桑兰,却是列嘴一笑,“路途寂寞,你情我愿。”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桑兰哭泣着跑到辛夷身后,两剑客脸色一变,其中一人道,“休多管闲事,否则……你便替她。”言毕,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辛夷。
这些剑客常年行于外,居无定所,在刀尖上添血,什么事做不出来?途中发生此事,正如所言,路途寂寞,但限于心甘情愿的女子,这般强迫,实为不耻。
“二人如此,便不怕,我将此事告之贵人。”
“呵呵。”那人又是一阵大笑,“贵人事多,何须管这等事。”
他说得没错,然,另一剑客,却把他拉到一边,“此女,得贵人看中,今日我便见她与贵人……”
两人一阵嘀咕,辛夷隐约听见此言,片刻,但见二人收敛了嘻笑之色,居然朝她行了一礼,“如此,唐突了,二位可回。”
辛夷松了口气,桑兰一喜,拉着她飞快的跑出了林子。
接下来,那些剑客便不再打桑兰的注意,吴至每日都来看望辛夷,送来上好食物,那些奴仆,剑客见了,便对她恭敬起来,辛夷才知吴至的用心。
自这事以后,桑兰把她当成恩人,对她更加热情,不离其左右,这缠人的功夫,倒似辛夷当初对刑午那般,辛夷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真有自己的影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子羡慕之情。
广袤的戈壁滩虽然荒凉,却让人震憾,蓝天白云,苍鹰展翅,翱翔于天地之间,会激起征服的欲望,从孙周的琴声,便能窥窃一二。
队伍扎营,辛夷正在煮食,只听琴声转来,她一怔,便受其影响,寻声望去,虽隔得远,仍能见一紫衣男子,席地而坐,焚香抚琴,在晋宫,她极少听他弹奏,五年来,他也变了许多。
近日,她只能远远观望,他每次出现,身边簇拥着众人,然,近身的,只有荚与子袄,为何赵武没有跟来?那些暗卫,也只有十来人,他就不担心?
思此,辛夷又狠狠鄙视了自己,她管他做甚?
“堇。”桑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她一跳,“你在看什么?咦,你在看那贵人。”
辛夷一怔,“胡言。”便低下头,继续煮食,桑兰好奇的凑在她面前,“你真不认识他?”
“我为何要认识他?”
“可你认识吴贵人。”
吴至的身份,商队众人不知,只道,也是一商人,而与漪裕一起的,非富即贵。
辛夷哑然,便不再理她,此刻,桑兰的兄长走来,“适才我打了一只野兔,是炙还是炖?”
听言,辛夷有些奇怪,抬头看着二人,但见桑兰瞪了其兄长一眼,“山戎人自是炙。”
那兄长轻应一声,转身离去。
辛夷极快低下头,拿勺子在食鼎里搅着,桑兰见她不理,自觉无趣,自行走开。
原本一路无险的商队,在十日后,终于遇上了流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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