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左尔岚约沐玖玥在一茶坊相见。自从狩猎那日相识,两人一见如故,每隔上三天两日就会相约在一起,或逛逛街,或吃吃茶。相处得时间多了,沐玖玥对左尔岚爽朗干脆的性情愈发喜欢,左尔岚也俨然当她是唯一的知己。
这日,茶坊里的人似乎格外多了些。
见到两个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勋贵出身的少女走了进来,掌柜的忙不迭迎了上去,脸上堆满笑容,“两位姑娘是要吃茶吗?”
“废话,不吃茶,来这里干嘛?”左尔岚没好气地呛了一声。
掌柜的隐隐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沐玖玥则摇头溢出一声轻叹。改日真该说一说岚岚,性子直爽是好,可倘若这般爽脆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说话口没遮拦,连得罪了人都不自知,那这直爽却是大大的要不得。
“真对不住,楼上雅间都给人包了下来。两位姑娘若不介意,小的给二位找个僻静一点的位置可好?”
有人包下了茶坊的整个二楼?谁这样大的手笔?
沐玖玥不是个好奇心深重的人,虽略感错愕有人竟会使出这样大的手笔,不过事不关己,她也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左尔岚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是谁吃饱了撑的,有银子没地儿花了还是怎么?”
“是叶家的公子。这不,请了几个朋友在楼上吃茶。大约是嫌人多了吵闹,就干脆使了银子让小的别再接待旁的客人。还请二位姑娘见谅。”
叶?
眸光隐晦地一闪,近来,沐玖玥对这个姓氏可说极为敏感。
择了角落里的位置,玖玥与左尔岚双双落座,点了茶和几样点心,边吃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
大约一炷香之后,左尔岚觉得喝茶没趣,就提议去附近的西月湖泛舟。两人刚刚站起,却在这时,原本还算清净的茶坊忽然吵闹了起来。一个店小二大约是去楼上送茶了,却不明缘故地跑了下来,吓得一张脸都变成了青绿色。
掌柜的见状,便急忙上前盘问,“出什么事了?还有客人在,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死……死……”
受惊吓已是魂飞魄散的小二,连话都说不利落,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掌柜的却愣是没听明白。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
“死……死人了……有人死了……楼上……”
这次,一样是断断续续几不成句的话,掌柜的却听明白了,登时也便惊恐万状地失了脸上本该有的颜色。
这时,一些犹在喝茶的客人,耳力好点的,听说这里出了人命,都纷纷夺门而去。
“喂喂喂,玥儿,是我听错了吗,那店小二说……”
不等左尔岚把话说完,沐玖玥就已接了过去,语气依旧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你没听错。”
下一瞬,左尔岚站起就要往出事的二楼飞奔。
“别去!”沐玖玥叫住她,“闲事莫理。”至少这一刻,还不是她们出面的时候。
茶坊里乱作一团,掌柜、店小二都急地跟无头苍蝇似的,惶然不知所措。
片刻后,楼梯上忽然传来了快步奔下的脚步声。几个年轻公子争先恐后地跑了下来,看他们个个衣着不俗,一看就出身显贵。
不同于前面几个人的急切,走在最后的人步伐不紧不慢,眼尾轻挑,露出几许讥诮之色,冲着前面几个同伴笑着说道:“不就死个人嘛,有什么可怕的?”语气甚是嚣张,而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看得左尔岚别提有多火大了。要不是沐玖玥一直按着她,这会子,她早冲上去揍人了。
说什么?‘不就死个人嘛’……在他眼里,别人的命就如草芥一般,合该被他轻贱是吧?
就在那几个人纷纷冲到了茶坊门口,却被突然出现的兵马司的人给拦个正着。
有好戏看了!
沐玖玥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带出一个玩味的弧度,只就悠然悠哉地喝茶,颇有几分‘敌人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泰然。
兵马司的人来得如此凑巧,不免令人心生疑窦。
先是前面一群士兵将茶坊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一袭妖魅红色锦袍在身的宫肄辰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沐玖玥心下了然。就在两日前,皇祖父刚下了一道旨意,由宫肄辰接下京城兵马司统领一职。京城兵马司对朝廷的重要,仅次于御林军。而皇祖父会有这个决定,分明是一个‘信号’——他有意提拔宫肄辰这个年轻人。
会有此举措,一方面,承帝急于培植自己的‘势力’。在他看来,宫肄辰无凭无靠,能真正为他所用。自然,前提是宫肄辰对他必须绝对忠诚。另一方面,宫肄辰对晋王父子也会起到一定的制约作用。而一旦晋王父子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带给他们的威胁,就会更加紧密地依附住皇帝,成为承帝手里的一柄利刃,帮助他削弱甚至铲除叶氏一脉的势力。不过,这都是后话。眼前,对宫肄辰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帮助皇帝对叶氏予以一定的打击。
“你是何人?连本公子的路都敢拦。活腻了吗?”
与宫肄辰面对面,口出狂妄之言的年轻男子名唤叶天辰,其父礼部侍郎叶晟乃永平侯叶公次子。而永平侯叶公,正是叶皇后的长兄。
要说这叶天辰,可是京城勋贵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在祖父父亲的庇护下,横行霸道,暗下没少做坏事。不时就有打伤人、亦或调息良家女子的消息传了出来,偏偏,叶氏一门势力强大,每每都给他摘除了干系去。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日他也算踢到了铁板,竟被刚上任的兵马司统领‘逮’个正着……
听了他的叫嚣,宫肄辰凤目微微一眯,波光潋滟中透出几许亦正亦邪的冷魅。不着急回应叶公子的叫嚣,反而俊颜一偏,玩味目光竟笔直朝不远处好整以暇坐着的沐玖玥望去。与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不经意相撞,他像是讨到糖人的孩子,于唇角牵出欢悦的笑容,不忘邪肆地冲她眨眨眼。
沐玖玥眼角隐隐抽搐了两下,收回目光,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但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得过去。
“玥儿,你认得他?”
随之飘入耳中的左尔岚的好奇询问,令她无奈地暗叹一声,漫不经心地随口答了句:“不算相识,只见过几次罢了。”
声音虽浅,话声却不可避免地落入宫肄辰耳中,顷刻惹来他不满的一记瞪视。什么叫不算‘相识’?他都已经看过她的身子了,也吻过她,这样还不算‘相识’?
要是男人此刻心里的潜台词被沐玖玥听了去,定会气得她火冒三丈。
言归正传,就在宫肄辰带人堵住了叶天辰等人去路的同时,他亦派人上到二楼查看。不消片刻,那两个人折返回来,冲他拱手一揖,由其中一人代为禀告:“楼上雅间有一女子躺在地上,已无声息,但身体犹有热度,看样子是刚死的。女子额头上有伤,不排除受害的可能。”
“身份呢?”
宫肄辰掀袍在一旁的木凳上坐了下去,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姿势闲散悠然。
不等那两人答话,倒是掌柜的这时走上前来,先是对他躬身一礼,随即恭谨地答道:“回军爷,那女子叫绿阑,爹娘都死了,留她一个人在世上怪可怜的。我与她爹是旧相识,见她无处营生,养活不了自己,就把她留在了茶楼里,端端茶倒倒水,攥些个散碎银子。后无意中发现绿阑有一点弹唱的本事,就让她给客人弹筝唱曲……”
宫肄辰点了下头,了解了女子的身份后,目光锐利已快速扫向几个表情各异的纨绔子弟,最后定格在了依旧‘有恃无恐’甚至露出狂妄之态的叶天辰身上,扯着嘴角笑了笑。然那笑容,却诡异得近乎妖邪,看得叶天辰莫名生出了些微忌惮。
“说吧,人怎么被你们弄死的。”
不是询问,而是已经笃定了某种‘事实’的陈述语气。
叶天辰眸光略略一闪,却犹自嘴硬地梗着脖子道:“你少血口喷人!你是看到了还是怎么?那女子不想活了,自己撞了墙,与我等何干?”
“哦……”宫肄辰拖长了尾音,似是并不急于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低下头,手里看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女子惯常插在发顶的红玉簪,动作颇显得有些诡异。
良久,就在叶天辰一度已耐性告罄打算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给予他一些‘警告’之时,宫肄辰再度开口,语气轻缓,声音却隐隐透着一股刻骨的森凉。
“本来我想直接把你们几个交给京兆尹了事。不过,就怕京兆府的人也撬不开你们的嘴巴。既然如此,本统领就辛苦辛苦,把你们带回兵马司,严刑伺候。相信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肯乖乖地张嘴……”
一听他要对他们几个用刑,先前就已流露出恐慌之色的几位公子哥更已吓白了脸,争先恐后便是表态:“别,别用刑,我们说,我们什么都说。”
“你们——”
叶天辰一个凌厉的眼锋扫向几人,若换作平常,他们兴许还会忌惮几分。可如今,生怕会受皮肉之苦的几个人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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