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雗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着扫视了一圈,神色略显出几分冷凝。在场的俱是有身份的人,却不顾下人们窥探,在院子里就闹了起来,实在不成体统。
他话也不说一句,只就径自迈开了脚步往落幽阁内地花厅走去。
其他人心照不宣,也都默默跟从地走入花厅。
甫一入厅内,沐玲玉便收到大夫人的一记眼色,心领神会,忙不迭就要把自己的‘委屈’原原本本地诉说。岂料,沐雗却并不给她机会。视线在沐玖玥身上落定,冷沉的嗓音不觉就多了几分暖意柔缓:“玥儿,你来说!”
沐玖玥眉目清冽平和,眸光之内却有浅浅的无奈之色流涌,“父亲,事情由玥儿叙说恐有‘强词夺理’之嫌,还是叫梅韵说吧。当时,大姐姐拿走料子的时候,她也在场。”
沐雗‘嗯’了一声,表示应允。
不消片刻,梅韵即走入厅中。先是规规矩矩对坐在正前主位上的沐雗施施然行了一礼,随即语速轻缓语气平和地娓娓道来:“禀王爷,初二那一日,有人给我们郡主送来了一匹香云纱的料子做礼物。当时,因奴婢们有要忙的工夫,并未及时把料子收入库中。没过多久,回门子的大郡主特来看望我们郡主。因那香云纱放在桌上,大郡主一眼瞧见便喜欢得不得了,非讨要了不可。我们郡主说料子乃旁人相送,还说私库里有好些料子,尽可由了大郡主挑选,我们郡主都会一一相送。谁知,大郡主根本不听劝说,非要这匹料子不可。见我们郡主不允,她更是拿了料子就走......”
“玉儿,梅韵所说可句句属实?”
被父亲质问的沐玲玉不免有些心虚地把脸垂了下去,嗫嚅道:“女儿只是太喜欢那料子了,以为一匹料子而已,就问了妹妹讨要。”说着,却是话锋一转,语气倏然掺入几分冷厉:“可是沐玖玥明知料子有问题却不相告,是不争的事实。她分明就是居心叵测,想害死我!”
听了这番控诉,沐玖玥不怒反笑了起来:“料子乃别人相赠,有无问题我如何得知?大姐姐这般言之凿凿,便是要陷我于不义。那我也着实不必再为别人担下这等祸事......”
说罢,挑起黛眉斜斜地扫了坐在大厅旁侧的楚侧妃一眼,嘴角牵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禀告父亲,料子是侧母妃派人送来与我的。”
一言出,众人惊!尤其是楚侧妃,立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沐玖玥。她说是自己派人送去的料子,这根本是无中生有嘛。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楚侧妃瞬间站起,指着沐玖玥就是一声震怒的咆哮。
“你信口雌黄!!!沐玖玥,我几时命人去给你送什么料子了?你这分明是栽赃诬陷!”
栽赃诬陷?
沐玖玥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勾起的弧度透出一丝丝彻骨的森寒。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楚侧妃能做的,为何她就做不得?
将无辜的神色诠释得入木三分,沐玖玥似没料到楚侧妃会矢口否认,微微错愕之后,泰然说道:“侧母妃莫不是忘了?初二那天,的的确确就是侧母妃身边的女婢春柳给我送来的料子。侧母妃贵人忘事,想是不记得了。没关系,唤春柳来花厅一问便知。”
说罢,询问似地看向坐于主位的沐雗。见他点头首肯,沐玖玥方才对梅韵吩咐道:“去将春柳找来吧。”
梅韵应了声,退了开去。不消片刻,取而复返的梅韵,一并带来了楚侧妃的心腹女婢春柳。在王府,春柳算是为数不多的能得到楚侧妃信任的人。并不仅仅因为春柳出自武国公府,更多的是朝夕相处培养出的默契以及带给对方的信任。楚侧妃自是不认为春柳会背叛自己。
然而,现实却是......
走入厅中的春柳扑通便跪倒在沐雗面前,满面俱是惊惧与心虚之色,“王爷明鉴,那匹香云纱的缎子确是侧妃吩咐奴婢送与玖玥郡主的。不仅如此,侧妃还吩咐奴婢事先将那匹香云纱浸泡在掺入藤萝花汁液的水里。是因为侧妃无意中从大夫人处得知了大郡主身怀有孕的事,便想出此计欲......”
“你胡说!”
楚侧妃气急败坏地将她打断,迎着春柳快步走来,狠狠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贱人,你竟敢背叛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便被尚未从地上爬起的春柳一阵无情的踢踩。
“给我把她拉开!身为侧妃,这是什么样子?”
沐雗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婢女上前一左一右将发了狂的楚侧妃架离。
彼时,春柳被打得头发蓬乱,脸上也有了不同程度的青紫伤痕,看上去好不狼狈。春柳暗下里叫苦不迭,表面却不敢流露分毫。她早知会有如此下场......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她若不这么做,玖玥郡主就会将她的‘丑事’抖露出来。届时,她一定会比现在凄惨百倍甚至千倍......
捕捉到春柳小心翼翼向自己投射而来的目光,沐玖玥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她几个月前无意中发现‘奸情’的那一刻开始。想不到,春柳的野心还挺大,居然在沐崎瑄一次酒醉之后爬上了他的床!
这事本做得十分隐秘,只看楚侧妃至今仍被蒙在鼓里足可看出春柳有多谨慎。要不是自己事先派了密卫暗中监视沐崎瑄,也不会了解到这么‘有趣’的事。
春柳的这个举动固然荒唐,但赌上自己的‘将来’放手一搏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手段。若是有幸入了沐崎瑄的眼,收她做个通房丫头甚至成为姬妾都‘指日可待’。只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沐崎瑄的绝情......一夜春恩,沐崎瑄却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春柳平白搭上了‘清白’不说,还要想方设法地粉饰太平,假装这件事不曾发生。因为,一旦楚侧妃知晓她居然胆大包天地爬上来沐崎瑄的床,那春柳便是‘必死无疑’!楚侧妃不能容忍沐崎瑄的生命里有这样的‘污点’,更担心春柳会以此相要挟,从此缠上了沐崎瑄。所以,春柳非死不可!
正因如此,春柳在万般不得已之下,才只得做了沐玖玥的‘内应’。由此可见,今日之事绝非‘偶然’。
“王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一定是沐玖玥串通了这贱丫头蓄意陷害臣妾。臣妾不曾送过她什么料子。”
楚侧妃自是不会承认的。这个时候,只要一口咬定是沐玖玥同春柳‘串通一气’,构陷攀诬于她,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沐玖玥是王爷宠爱的女儿没错,但她也是堂堂的侧妃之尊,何况还有母家国公府在背后支撑,王爷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
沐雗蹙起眉头,眼中神色有一瞬间的凛然。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他已经掌握了十之八九。别人就算了,玥儿这孩子他却比谁都了解。她不会也不屑用此手段去谋害玲玉腹中之子。何况她们姐妹之间前无仇后无怨,她何必呢?
只是,仅以他主观的判断就定了楚侧妃的罪也说不过去。楚侧妃贵为王府后宅的掌舵之人,又是瑄儿的娘,总不好对她太‘赶尽杀绝’。
几番思虑与考量之后,沐雗决定单独与楚衍聊一聊。只要他不再追究,这场‘闹剧’便就可‘息事宁人’。
沐玖玥猜中了父亲的心思,并不再‘咄咄相逼’。她不想父亲为难。
只是,她这边是‘偃旗息鼓’了,楚侧妃那里却还是死咬着不肯放手。
“王爷,此事若就这么不了了之下去,难免您会落下‘偏袒’之嫌。我侄儿楚衍在此,王爷总该给他一个交代才是。”
说话间,楚侧妃狠狠剜了沐玖玥一眼。都这时候了,小贱人居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样子,叫人看了就烦。
有人执意要往墙上撞,沐玖玥无法,唯有成全。
“其实这件事要证明也不难。香云纱的缎料十分珍贵罕见,通常唯宫中供品才有,想是作为年节赏赐入了府库。而据我所知,御赐之物都要入账。只要翻看一下帐册,就有了答案。”
闻言,楚侧妃心跳骤然一滞,脸色也不觉白了白。她掌管王府中馈,但凡御赐入帐之物,都得经她之手,由她统一掌管。就算这些东西要赠给谁,也都会一一详细地记载。
她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选什么料子不好,怎就偏偏选了‘御赐’之物?
看着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楚侧妃,沐雗眸色隐隐透出了几许阴沉,周身凛冽气息笼罩,让人不寒而栗。
事情到了这一步,楚侧妃已辩无可辩。楚衍和沐玲玉都有些傻眼,任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第一个孩子竟是折在了‘自己人’手里。
惊讶的同时,楚衍隐晦地向沐玖玥投过去一眼瞥视。对她,他说不清心里头是怎样的一种复杂情感。当初姑母提议由他娶沐玖玥,他之所以答应,并不仅仅为着沐玖玥在南清王心中的地位。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心想这么做。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但不可否认,他对这美丽聪慧的少女确是起了别样心思的。奈何,几次的‘设计’都无功而返。少女对他不加掩饰的讥讽和奚落更令他尊严扫地,心里莫名便生出了几分怨气。故以在沐玲玉坚持要到这里找沐玖玥‘算账’的时候,他才没有阻拦。想想,他也实在‘幼稚’。何故要同一女子‘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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