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侧妃,在你掌理的后宅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责无旁贷。即日起,紧足楚湘阁,闭门思过。王府诸事,暂由三夫人打理。”
沐雗的声音冷冽低沉,字字恍若凌空砸在地上的冰珠,掷地有声而夹杂一种令人无从置喙又不敢抗拒的威慑力。
楚侧妃莫名其妙被夺权,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而一旁伪装成‘受害者’的大夫人闻言也是错愕的一怔。不是她,而是那个怯弱胆小见了人连话都不敢说上一句的三夫人?为什么?
只有沐玖玥看得通透。父亲之所以有此示下,也是无奈之举。相较胆小懦弱的三夫人,大夫人其实更适合暂代掌权夫人之位。只大夫人的‘精明’平素都用在了自己人身上,诸如今日的事,她本可在第一时间‘息事宁人’却还是选择替沐玲玉出头,将‘脏水’往沐玖玥头上扣。如此自私自利的人,绝不适合执掌一府中馈。
事情总算尘埃落定。楚侧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沐雗未重罚于她,然,夫妻情分已降至冰点,楚侧妃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且不说沐雗亲自下令禁足让她颜面尽失,就是武国公府和楚衍也必定为着那个无辜夭折的孩子而记恨于她。
再说大夫人,一样未能讨到什么‘便宜’,还平白与沐玖玥结了怨,也是‘得不偿失’。
踏出花厅的沐玖玥,无意中扫见沐崎瑄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颜色不觉一深。
明知楚侧妃千夫所指,受罚禁足,他作为人子却连面都不肯露,更别提替楚侧妃向父亲求情。如此凉性薄情,看来‘亲情’在沐崎瑄眼里当真半分的意义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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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是南清王妃身故的日子,俗称‘祭日’。
每到了这一日,沐玖玥都会去远郊一带的尼姑庵斋戒小住半月,以表达对故母的哀思。
三夫人早早即为她打点好了一切,还要派王府侍卫跟从却被玖玥婉言拒绝。她此去尼姑庵,带了太多身为男子的侍卫,恐生不便。
“郡主,喝杯果茶暖暖身子吧。”
缓缓驰行的马车中,梅韵递给玖玥一杯刚烹好的果茶。果香伴着茶香清冽,丝丝飘入鼻息,令人顿觉清爽。
隔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菊清不时就要掀开覆盖小窗的轻帘向外望上一望,脸上的兴奋表情丝毫不加掩饰。要知道,头前两次郡主离府远行都没带上她,叫她好生失落。这次虽然只是去尼姑庵,但总归是离了王府的,她的兴奋之情可以想见。
原本这趟尼姑庵之行平淡无奇。自打懂事以来,每到了娘亲祭日,沐玖玥都会来到此地,更别说每年都会给尼姑庵里捐了不少的香火银子。尼姑庵上下与她相互之间都已十分熟悉。可就在沐玖玥来此的第七日,随着另外一行人的到来,原本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注入了一丝诡异的波澜......
安静的禅房之内,沐玖玥盘身而坐,手里轻捻念珠,默念禅语。
这时,菊清忽然推开门闯了进来,将原本幽静安谧的气氛一扫而空。
“郡主,禅院里又住进了一伙人,你猜猜是谁?”
沐玖玥无奈地睁开双眼,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菊清。她既然叫自己猜,就意味着来人是她认识的。可她认识的人多了,若这都能猜出来,也就不必在此坐定念什么禅语了,直接飞天成仙就行了。
菊清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她开口,就已倒豆子一样地把自己所知都倒了出来。
“是叶府的大夫人。就是之前在宫中见过的那位。郡主记得吗?她的儿子还与咱们王府的二王子发生过摩擦。”
叶府的大夫人......
玖玥唇角弯起一个浅弧,却构不成微笑的表情。略一停顿,便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菊清却未因为这样就乖乖地闭上嘴,依旧自顾自地絮叨着:“奴婢听说,不止是大夫人,连那位曾与二王子发生过摩擦的大公子也来了。奴婢适才悄悄在那叶府大夫人禅房外偷听来着,听那位大夫人与婢女之间的谈话,好像是叶公病了,大夫人特来此祈福祝祷。大公子应该是陪着大夫人来的。啧啧啧,不过一官家夫人,那排场比郡主您风光了何止十倍......”
玖玥无奈地再度睁眼,伸手在菊清额头上重弹了一下,“你这爱‘听墙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要是给人家发现,还以为是她派了这丫头去偷听呢。
“哦!”
菊清揉了揉被弹痛的额头,却是咧开嘴卖乖地憨笑两声。谁叫她好奇心这么强呢。
“你去告诉梅韵,这几日,不要与叶府的人有任何交集。即便有人向你们攀谈,你们也即刻躲开,不许同她们有过多的接触,明白吗?”
菊清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甚清楚郡主的用意,不过正如梅韵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主子是主子,说了什么岂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随意评判置喙的?她们应该做的唯有两字:服从!
有些事如果一定会发生,有些人如果一定会见到,任凭躲了也是白躲。就像此刻......
沐玖玥不过贪看月色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扰她的清净了。
“夜里看月,郡主好雅兴。”
听着这道温和的男声,玖玥眼里不觉凝起来一层寒光,并未应腔。
她的沉默,已是一种变相的‘拒绝接近’的信号,怎奈,有的人却对她用冷漠筑起的高墙视若无睹,执意地走上前来,与她肩并肩站在月下。
看月的兴致瞬间一扫而空,沐玖玥转身要走,叶天泽含着戏谑的温醇嗓音却在身边响起。
“在下无意冒犯,见郡主在此赏月遂来打声招呼,郡主又何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是来打声招呼?
沐玖玥微微扬起的双唇牵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冷笑。尼姑庵乃清净之地,远离是非烦扰,来这里的香客会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居住。她们这些女宾是宿在尼姑庵后方的禅院里。至于男宾,则会安排在稍远地方的几间空闲小屋里。时至深夜,叶天泽不好好在住所里休息,反而漏夜跑到了尼姑庵来,还擅入女宾居住的禅院,已是无礼至极。现下居然还大言不惭说他‘无意冒犯’......呵,这样反倒更印证了她先前的臆测。果然叶府来人入庵绝非‘偶然’。至于他们在盘算什么,她不想知道,也不感兴趣。
“大公子说笑了。非我要‘拒人千里之外’,实在是时辰已不早了,你我男女有别,不宜在此独处。免得传了什么闲话出去,给你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我先行一步,告辞!”
沐玖玥眉目寒凉,言罢,便步履悠然地走回禅房,心里却并不似表面一般平静。她能感觉到,叶天泽是故意接近她。可......为什么?南清王府与叶家表面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叶家身为二皇叔的幕下之臣,立场与南清王府敌对,这已是昭然若揭。叶天泽此时却来主动接近她,着实令人费解!
回到禅房,菊清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直打盹。倒是梅韵要精神些,看见沐玖玥进来,立刻将自己刚熬好的燕窝递给了她。
沐玖玥接过燕窝的同时,不急不徐地送出一句:“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回府。”
原本拄着桌角正打盹的菊清,听了这话,瞌睡虫立刻跑得精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郡主,急忙说道:“可是,还没到半个月啊!”
王妃祭日期间,郡主来尼姑庵斋戒半月早已成了一种不变的定律,从未变过。她还记得有一年,郡主刚来到尼姑庵就病倒了。那会儿梅韵尚未入府,是另一个叫做怜儿的丫头与她一同侍奉郡主左右。结果郡主一病,她们两个被吓得六神无主,就一个劲地劝说郡主回府。谁知,郡主根本不听劝说,愣是拖着病体坚持了半个月。好在是有惊无险。
郡主生病都尚且坚持着,这一次却是为何?时间刚刚过半而已啊。
相较菊清的大咧咧、不谙世事,梅韵的心思更为缜密些,闻言便已对沐玖玥的初衷猜了个七七八八。想来,郡主是忌讳着叶府的人才会想离开的吧?
梅韵问也不问就开始收拾行囊,一并把要问个究竟的菊清也拉走。两个丫头有条不紊地整理东西,其实也不过几件衣裳和郡主带来的几本书卷罢了。
翌日清晨,沐玖玥早早与尼姑庵主持作别,一行人便乘车离开了尼姑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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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沐玖玥躺在睡榻上却辗转难眠。哥哥此去汴州已过了三月有余,不知情形如何。每每,哥哥派人送回来的消息都直接送去了父亲那里,她又不好跑到父亲面前追问......
“谁?”
忽然听到窗子那里有响动,沐玖玥警觉地坐起,借着一盏小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目光凛冽地在房间里逡巡。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悠悠晃到了面前,她方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听着她口气不善的质问,宫肄宸瞬间有些受伤地垮了脸,“我想你,来看看你也不成吗?”
沐玖玥凉凉地扫他一眼,表情很是无语。有人专门选‘深更半夜’来探望人的吗?何况又是夜入女子闺房,他怎就这么肆无忌惮?不过,王府明里暗里岗哨无数,他却如入无人之境,足可见此人功力何等高深。
“别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再不来,只怕你都快成别人妻子了。”
这话听着真够酸的。
沐玖玥挑了挑眉,“什么叫‘我快成别人妻子了’?这话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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