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玖玥回到落幽阁，坐下来不等喝一口茶，菊清就凑到了跟前来，“郡主，武国公府今日上门提亲了。”
在落幽阁，菊清算得上是‘包打听’一样的角色，但凡府里哪个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都逃不过她一双耳朵。沐玖玥想要知道什么，甚至不必费心去打听，只消问一问菊清，保准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听罢，她也只是玩味地勾了下唇，不作任何回应，只自顾自地喝着果茶，顺势又捻起桌上的点心来吃。
“郡主是饿了吗？不如奴婢吩咐膳房做下郡主爱吃的菜来吧。”
相较菊清一门心思地传递刚听来的消息，细心的梅韵则捕捉到沐玖玥捻点心来吃的动作，心道郡主在外大半晌，一定连午膳都没顾上吃。
沐玖玥冲她笑了笑，“不必了，过会儿就到了晚膳的时候。我要去陪父亲和哥哥用晚膳，你吩咐膳房，熬一锅浓浓的鸡汤吧。父亲近来时常熬夜，当是多给他进补的。”
“是，奴婢这就去！”梅韵领命退出房间。
沐玖玥又吃了块点心，垫补了下有些空虚的肚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就去侧母妃那里坐一坐吧。”
菊清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别的不说，她甚是好奇武国公府究竟送来了哪些‘彩礼’。要说，大郡主虽是庶出，到底也出自皇家，下嫁到国公府，也算荣耀了国公府的门楣。那么按理，国公府还祭出相当的‘诚意’才是。不过她适才留心打听了下，似乎所谓‘彩礼’并不似想象中那般丰厚呢……
楚湘阁
楚侧妃于正阁接待武国公夫人秦氏。因楚衍一事，秦氏与楚侧妃姑嫂之间已不似从前那般亲密热络。秦氏怨怪楚侧妃办事不力，才致衍儿落入了大夫人母女的‘陷阱’之中，迫不得已只好娶一区区‘庶女’为妻。本想借这次与南清王府联姻的机会，让衍儿得到一定的逐益，进而在日后一步步地取代那个没用的长子，继承国公府衣钵。怎奈，事与愿违……她不生气才怪！
再说楚侧妃，明显能感觉出秦氏的冷淡，暗下也是阵阵不爽。哼，她没少给楚衍创造机会，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怎么还能怪到她头上来？
“侧妃，大夫人来了。”
听了婢女的禀告，楚侧妃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隐约带了几分鄙夷的味道。
不多时，大夫人走入阁中，冲着端坐主位的楚侧妃微一欠身，“见过侧妃！”
“姐姐可算是出来了。为了求王爷免除姐姐的禁足，本侧妃颇是费了番心思。望姐姐日后能够汲取这次教训，切莫再做出有辱王府以及王爷颜面之事来！”
大夫人腮部肌肉不很自然地抽动了几下，脸色也泛出隐隐的苍白。楚侧妃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要选在武国公夫人在场的时候，分明是在给她难堪。哼，要说禁足，难道她就没被王爷禁足过吗？自己不过一个妾，王爷罚了也就罚了，无足轻重。倒是她，堂堂侧妃，又掌中馈之权，做错事被王爷勒令禁足，颜面尽失。还好意思说别人……
“是，谨遵侧妃教训。”
这边厢，大夫人刚一落座，紧跟着门口便传来一道清悦的笑声。
“侧母妃这里好生热闹！”
说话间，沐玖玥甚至不等通传，就已径自迈着从容悠然的步伐走入阁中。
武国公夫人见了她，眸光便是隐晦地闪过一丝冷厉暗光。即使她知道，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怪不到沐玖玥头上，可心里实难做到毫无芥蒂。若是一开始在她旁敲侧击时，沐玖玥就答应嫁给衍儿，也就不会了今日的‘骑虎难下’。更何况，她犹记得沐玖玥那日义正言辞地斥责她有‘不轨之心’，还充满不屑地暗讽她‘痴心妄想’，区区武国公府居然想娶到嫡出的皇家郡主一番话……她几时受到过这种‘奇耻大辱’？
瞬间收摄心神，一并敛了透出丝丝阴沉的神色，秦氏站了起来，冲眉眼含笑的少女微微欠身，“给郡主见礼！”
“夫人客气了，请坐。”
不等楚侧妃邀请，沐玖玥自顾择了椅子坐下，面上笑容不变，清雅温醇的嗓音淡淡响起：“本郡主听闻国公府来提亲，就来凑凑热闹。要说这提亲纳礼，可是半点马虎不得。方才经过院子的时候，瞧见有几口大箱，莫不是那里面装着的就是国公府祭出的‘彩礼’？”
闻言，武国公夫人和大夫人面上俱是微不可察的一变。
大夫人尽管极力控制着面部表情，然而透出几许勉强的笑容仍暴露了她心中的不满。
才那么几口箱子，国公府的聘礼是否也忒寒酸了？就算她的玉儿是个庶女，国公府不看她，好歹也该顾一顾王爷的面子。拿了这么点子东西来，分明是打王爷的脸。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所谓‘聘礼’，国公夫人不介意本郡主开开眼界吧？”
“呃？”
没等秦氏反应过来，沐玖玥已率先迈开了脚步往院中走去。
急切想知道聘礼包含内容的大夫人自当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脚下飞快地就追了上去。
楚侧妃先是一愣，随即右手狠狠拍了下桌面，眼中神色有一瞬间的怒意深沉。沐玖玥究竟当没当她是侧母妃？当没当她是王府中馈的掌管者。这么问也不问一声就自作主张地跑去看国公府送来的‘聘礼’，简直是目中无人。
和她的怒不可遏相比，武国公夫人则是急切的心情稍多一点，眼神晃动，隐隐还带了一丝‘心虚’，竟也不假思索地快步奔出了暖阁。
“玖玥郡主，你这么做未免太无礼了。当着我的面就公然查看聘礼，简直……简直荒唐！”
沐玖玥的嘴角以微不可察的弧度上扬，神色间大有几分蔑讽的味道。
“这聘礼迟早是要给人看的，早点看晚点看又有何分别？”
秦氏心弦一紧，只能站在一旁干跺脚，眼睁睁看着沐玖玥吩咐贴身女婢逐个打开了那几口大箱……
这一看，大夫人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甚至连虚伪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去做，清冷含着一丝讥讽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刃一般猛然向武国公夫人剐了过去，想也不想地冷嗤道：“这是国公夫人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吗？”
说罢，她弯身从其中一口箱子中拾起一个玉如意，却佯作手滑，玉如意掉落地上，瞬间摔个粉碎。
“你——”
秦氏正待发作，然而目光扫向碎落在地的玉如意碎片，终是有些心虚地收住了几乎冲口而出的计较。
看到这一幕，楚侧妃也隐隐蹙起了眉头。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上好玉质的如意即便掉落在地也不会摔碎。可以想见，这玉如意的玉质有多么糟糕。
虽说沐玲玉只是个庶女，到底她也是王爷的女儿，堂堂南清王府的大郡主，哥嫂就算不看她，不看大夫人，好歹也该顾及着王爷与她的颜面。聘礼少便罢了，竟还拿来这种‘劣质品’来以次充好，分明打她的脸一样。
气氛一时有些僵凝，秦氏忙递了眼色给楚侧妃，暗示她打打圆场。谁知后者竟对她求助的目光视若无睹，一脸事不关己一般的淡漠与冷然。
见状，一股无名火蹭地涌了上来，秦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停变换着颜色，心下飞快计较，该如何度过年前的难关……
楚侧妃这时摆明了态度不打算搀和理会此事，至于大夫人，空有一腔愤怒，却碍于身份卑微，无从发泄，唯有把‘希冀’的目光投给了沐玖玥。
再观沐玖玥，面上是一副不动如山的神色，眼眸微垂，纤长浓密的睫羽打下一小片暗影，遮住眼里的真实情绪，让人无从窥探。好半晌未曾言声，叫大夫人一度以为她不想理会此事而愈发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正在大夫人暗下忖思着要不要去请王爷出面来给她们母女主持公道的时候，沐玖玥的声音不温不火地在院中响起。
“武国公府好大的气派！如此敷衍搪塞一个皇家郡主，传了出去，怕是不太好听吧？”语气轻描淡写，却莫名让人心头一慌。偶然一阵微风吹来，少女裙裾翩飞，似卷入天际苍穹的一朵雪莲，极致纯粹的美，却又莫名地气势逼人。
武国公夫人到底也非小门小户出身，不想被一个黄毛丫头压制住，此时犹嘴硬地出口反驳：“皇家郡主，也得看什么身份。若是玖玥郡主您，我国公府自当备了厚重的礼聘，恭敬地迎郡主入门。只是现在……恕我直言，大郡主乃庶出，那日发生在大郡主和我儿楚衍之间的事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自毁清誉的女子，我国公府肯要她已是给足了你们面子。”
“你——”
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就要反呛回去。沐玖玥却在这时巧妙地上前一步，将大夫人隔绝在秦氏的视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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