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母话音一落,兰儿叩头道:“小妇人粗陋寡闻,却也听说凶器是件罕见的兵器,在我朝,这样的连弩仅有一件,连射出的箭也是独一无二的,即便俞氏并非凶手,也一定与凶手有关,再说,是小妇人亲眼看她射射了一箭出来,威力之大,每回想起都觉骇然。”
朱县令听了两名原告的陈诉,余光扫了眼龚三爷,却是问春晓:“被告,你还有何话说?”
但见戴着帷帽的女子,轻轻扭头了脸,嗓音清冷却平稳的道:“回大老爷,民女有话说。”
朱县令微微愣了愣,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听着正是前几回上堂来的,可这股子冷静劲儿却是不寻常,登时绷直了腰身,点头,“你讲。”
就听春晓道:“两案并审,那我便一样样说,先说祝时让被杀一案,其一,祝母已经收了我舅舅早前给的二十两银子,若无意退亲,此银便不该收,说我两家并未解除婚约是真,但有意向解除婚约也是真,祝母,我说的可对?”
祝母一愣,思索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但还是没有解除不是?”
春晓没理会,继续说:“其二,所说的玉佩为正,我否认!一来玉佩不是我所有,有丫鬟思岚为证,她是管着我房里金丝细软的大丫鬟,我穿什么戴什么比一个记性好的丫鬟更清楚,因为有账可查。”
祝母不干了,忙道:“思岚是你的丫鬟自然要偏着你说话,谁知道这几日你给了什么好处出去,她说的话做不得证!”
春晓平静道:“燕儿也是我府里的丫头,思岚亦是。说起收买,燕儿不也说与我无冤无仇,那我该收买的是燕儿,而非思岚,三房里随便哪一个不知思岚对我有怨?想收买也收买不来,何况,我说的是事实,并未行收买之举,请大老爷明鉴。”
朱县令信服的颔首。
祝母左右看了看,气的脸色涨红,只觉得官官相护,分明是给朱县令送了好处,一时大恨。
“其三,在我那里搜出了连弩,我只问一句,我朝律法是否有规定,家里不允许私有一两件武器?”春晓紧跟着说道。
朱县令摇摇头,“没有这样的律法。”
“当天不愿提起此事,因着到底是男人做的东西,民女只怕三爷知道了不高兴,并不是有意隐瞒,至于说……”春晓看了眼直愣愣看着她的兰儿,道:“我朝独一无二的连弩是太师府七爷所制,箭也是出自他的手,而你没有怀疑他,偏偏告的是我,究其原因,不过是当晚我见着你和两个男人行苟且之事,你心中愤恨才不肯放过。”
“你,你胡言乱语,我与他们兄弟俩本就是一处过活的,也并不怕旁人说嘴……”兰儿仰着脖子否认,却听春晓突然问:“我当时射中了谁?”
兰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回道:“射中了我男人。”
“哪个男人?”春晓又问。
“老大!不不,老二……”兰儿只被卢正宁耳提面命的絮叨箭是独一无二的,一时回想当时情景,那支箭射中暗格,却是擦着自己的头顶去的,当时真是惊的一身冷汗,忽地耳边惊堂木敲响,兰儿回神,县老爷怒道:“你说你看的真真儿的,如今怎么记不清是老大还是老二了?”
兰儿大惊,忙道:“她问的急,民妇一时糊涂也是有的,这会儿回过神来,射的正是老二,正中心口,一下就把人打死了!……”说罢掩饰的抻起袖口挡住半张脸,哀哀哭了起来。
堂上龚炎则看着此女快刀斩乱麻般把事情条理清楚的纷纷斩断,此时逼的祝母结舌,兰儿只能装哭,不由挑高眉梢,再看妆扮成春晓来的丫头,戴着帷帽,身姿迎风细柳般挺拔柔韧,气质是波澜不惊的从容宁静,他心头动了动,每每见到此女此等风姿,总让他想起小云山峡谷里,在春晓身上那惊鸿一瞥,至今都是满目惊艳。
越是忘不掉,越是疑惑此女是谁,明明春晓就在帐子里睡着,为什么世间会有和春晓如此相像之人。
龚炎则收回目光,看向朱县令,道:“这些日子也着实为着这桩没头没脑的案子烦心,便在这几日把证人都找了来,头一个是提及的思岚,若是不可信,还有钟楼张家的一个丫头,当日祝时让被射杀时,那丫头与春晓一同坐的马车,可以为证。春晓与祝时让既没什么私情,也没那桩情杀,若论娃娃亲,也有人证证明,当日那姓冯的邻居揣着春晓舅舅的二两银子,在油坊打了一壶油,与相熟的掌柜、小伙计说起俞、祝两家退亲的事,大人可传唤油坊这两人证实。”
朱县令闻听看向祝母,但见祝母脸上灰白,跪着的膝盖一软,屁股坐在地上。见此情景还有何不明白,勃然大怒道:“恶妇,竟敢欺瞒诓骗本官,可见其心如何歹毒,来啊,给本官狠狠的打嘴,以儆效尤!”
祝母才被打过屁丨股,知道厉害,如今又要遭打嘴,如何不怕?当即哭爹喊娘道:“大老爷饶命,民妇是一是鬼迷心窍,叫钱财迷了眼睛,有个叫钱二的人给了民妇二百两银子,叫民妇来告状,都是那人指使的,民妇不过是贪了点银子,求大老爷开恩啊!”
朱县令忙叫人松开祝母,细细问来。
今日开堂,足足审了一天,到傍晚才散,有那趴在自家门缝朝外张望的,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被龚三爷扶着上了马车,随后三爷骑马,护送着远去了,这才敢推门出来,纷纷跑到县衙门口打听情况。
再说卢正宁,原本在家等着好戏上演,等着龚炎则暴跳如雷拿他没辙,等着春晓问斩解他心头之恨,可等到晚上,有小厮慌张跑进来道:“大爷不好了,外头来了几个衙役,说要绑了大爷去!”
卢正宁猛地愣住,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紧跟着站起身,却是身下才养好一层皮的伤口扯的冷汗直冒,急问:“什么名目?”
“一个差爷说龚三爷告你栽赃陷害,另一个差爷说……说是家里大老爷告你私匿官银,害死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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