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还是有别的办法的。”春晓安抚住春儿,半拖着把人拉回来,春儿这才留意到旁边放的东西,惊道:“您要走了?”
春晓看了眼正在整理的包裹,道:“是想回去看一看。”
春儿沉默下来,过了一阵道:“我去找祥二爷,真如您说的,祥二爷神通广大,该是很好解决的。”
春晓定定的看了春儿一眼,“你真打算去求他?”
“嗯,祥二爷,也不是坏人。”春儿脸微红着道。
黄天教那样的教派,春晓一时也确实想不出什么主意,见春儿目光坚定,也不好再拦。
下晌,思岚回来,手里拎着破旧的箱子,进来先给春晓请安,转身就要去换洗。
春晓的头又是一疼,瞅着她那箱子道:“你做的还顺手?”
“挺好,我今儿顺利把猪肋扇卸了,刘师傅说我下刀又稳又准,过不了年八就是杀猪好手。”思岚洋洋得意的回道。
春晓一脸无语,真不知说什么好。
原是到了金陵,春晓带着二人租赁了一处宅子,窄巷里的独门独户,院子极小,却是一个正房带两个厢房,春晓不想把二人当丫头待,毕竟曾生死与共过,可二人没钱,吃住都靠春晓就觉得过意不去,春儿就扎绢花拿到集市上去卖,思岚梳头是好手,打络子做针线也是好手,便做了小零碎也跟着出去。
前半月都还好,后头有一日春儿沉着俏脸回来,问思岚才知道,她的绢花卖的好是因着祥二爷叫人都买了去,春儿从此不出门,接了洗衣裳缝补的活在家里做,然而没做两日这些活就接不到了,打听之后知晓又是祥二爷怕她累着不让人给她递活,气的春儿直哭。
春晓无奈,想了个主意,动手起草回回图去卖,与书局谈合作的事就交给了春儿,这回只需春儿动动嘴跑跑腿就行,春儿这才有了笑模样,此番虽知道书局能信信一个小丫头的话,也是因着祥二爷在背后出力,但根本利益的得主是春晓,春儿心理负担小了很多,春晓不管赚多赚少,只给春儿月钱,一个月二两银子,足够伙食费。
安顿好春儿没两日,思岚又起了‘幺蛾子’,好好的针线活不做,全被隔壁杀猪的屠户吸引了目光,嚷着跟人家学杀猪,春晓目瞪口呆,哄了好久,春儿也劝的嘴皮子发干,就是阻拦不住一根筋的思岚,终于如她所愿,去人家屠户家打杂学杀猪去了。
好在刘屠户是个敦厚的老汉,家里也只有一个孙女,原本猪肉卖的不快,可自打思岚清清秀秀的小脸儿往摊子前一露,顿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为刘老汉招揽许多生意。
如今思岚每日里去,都有人喊,“快看,杀猪西施来了!……”
春晓只去看过一回就再也不想去了,不是歧视女人做男人的活,而是看不得思岚满手是血却一脸得意洋洋的傻笑。
就如现在。
春晓扶额,等思岚换了一身衣裳进屋,才把春儿的事与她说了。
思岚奇怪道:“祥二爷不是住锦东苑么?我看春儿朝着西边去了。”
春晓愣了下,猛地站起身,叫了声“糟了!”
正如春晓所料,春儿去香园要用自己换弟弟,春晓急忙就往外头去追,一面嘱咐思岚往周云祥那里报信。
春晓因时刻警惕自己不给龚炎则惹麻烦,平时极少上街,住了两个月,邻居竟然以为她是个腿脚不便利的寡妇,养着思岚、春儿两个姑娘。这会儿头戴帷帽冲出去,把正要出门的邻居看的一愣,随即见到思岚就问:“前头身量高挑的姑娘是谁呀?”
“我家姑娘。”思岚说完再不理,急匆匆的跑了。
邻居这才弄明白,合着里头住的是三个姑娘呐。
再说春晓打听了一路才到了香园,忙上前拍门,门子应的倒快,一见是个戴帷帽的,便道:“赶紧进去吧,眼瞅着就到时辰了。”
“什么?”春晓以为他认错人,解释道:“前头是不是有个这么高的小姑娘过来做圣女。”
“是是是,你快进去吧。”男人催促道。
春晓以为是说让她进去找人,二话不说就小跑着进去了,男人瞅着春晓的后背自语道:“身段倒是好,只老祖口味刁,脸蛋不美怕是看不上呢。”
春晓急三火四的进来,就见前面有两个姑娘也在跑,她忙跟在后头跑过去,那俩姑娘在一处垂花门停下,收了步子,互相看着正理仪容,这才端庄的姿态进去。
春晓敏锐,这时感觉出不对,探头从垂花门往里看,不想门里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婆子见她鬼鬼祟祟的探头,当即呵斥,“懂规矩不懂,把头抬起来,小腹收紧,腰挺直,告诉你,老祖眼里可容不下乡野村姑,前头哭着走的多少姑娘。”
“黄天老祖?”春晓怔住。
“正是,你进不进?”俩婆子不耐烦了,道:“不进可就关门了,今儿时辰到了。”
春晓一个激灵就走了进去,两个婆子指了前头厢房,里面却有说话声传出来。
“多谢。”春晓道谢后下台阶,心里想的是:黄天教与假母有密切联系,既然有机会进入内部,何不探一探呢,何况春儿还在里头,她也不能抛下春儿不管。
推门进去,就见里头空荡荡不曾有旁的摆设,只正当间屏风摆了个六扇海棠的屏风,姑娘们都是从右侧走过去,在屏风里待上一会儿从左侧出去,有的直接去了对面,三三俩俩站着,有的则哭着出去。
还真是哭着出去的,这场景倒像宫里选秀。
春晓在后头排着,当轮到她的时候,才看清里头坐着两个老妪,两人只搭一下眼就喊下一个,春晓走进去,两人看又是一个戴帷帽的,语带讥讽道:“这位天仙儿,把你帽子摘了吧,老祖看的不是帽子是人。”
春晓后头排着的姑娘们就附和着小声笑,仿佛已经看出春晓是个多作怪的丑人。
春晓也不接话,也不摘帽子,只对着两个老妪把纱幕撩起,不过片刻又放下。
但见两个老妪痴了般发呆半晌,又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对后头的姑娘与方才选着备用的姑娘道:“都散了都散了,圣女已经选着了。”
两个老妪满脸兴奋,选了半个多月,终于选中最满意的,只怕总教里也难寻这样美貌摄人的女子了。
其他女孩儿不甘心就这样走,还有要看春晓样貌的,春晓纹丝不动,只当听不见,两个老妪又觉春晓沉的住气,能撑的住大场面,心里又添了十分满意,把叫嚷的女孩儿们撵了出去。
春晓紧盯着这些陆陆续续离开的女孩儿,却并未看见春儿,不禁皱眉。
在秦淮内河,美貌女子甚多,似乎天下所有灵秀都在这河边养的女儿家身上,但大多却都成了花船、小轩窗里的艺ji,一旦染了风尘,容貌再美也少了圣洁之姿。春晓恰恰是清艳脱俗,矜贵高雅,将已经选好的圣女人选都压了过去,这里头还有秦淮名ji。
本以为选上圣女就能见到黄天老祖,哪知老祖并不在金陵,要到初四那天游街才能见到。
春晓便觉此事不靠谱,转念已经想到逃脱之法,这时有人进来,道:“听说圣女选出来了,这是我选出来的侍候圣女的童女。”
她身子让开,身后露出春儿来。
春晓一见便喜上眉梢,春儿也看见了春晓,一开始还有些不信,真确定是春晓就要开口,但见春晓摇头才生生忍住。
两人被安排一处带下去。
“你弟弟在哪?”回屋,春晓关好门轻声问。
春儿道:“就在西边一处厢房,我弟弟……不大认得我了。”叹口气,随即道:“您不该来,万一出什么事,我,我就是死也偿还不了。”
“别说丧气话,你忘了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春晓故意肃着脸说。
春儿虽极不愿想起从卢正宁那里逃脱出来的事,却也不得不承认春晓有几分本事,心里也有了底气,其实她见到春晓的第一时间就是欢喜雀跃的,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弯起嘴角来。
春晓一副你放心的表情,伸手抹了抹春儿的头,心里却想着:可惜我的弓弩没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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