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正没处撒气,随即吼道:“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体统了!”
那下人忙回话:“抓到一个小贼,混在咱们下人中间进了院子。”
三老爷和王氏一听吓一跳,住在深宅大院哪里见过什么贼?一时心绪复杂,面露不安,就连王氏也有些怀疑自己听从文哥儿的安排对不对,忙欠身起来。
三老爷更是直接就说:“我就说离开府里是这么好的?若是好的,那些个被分出去的庶子怎么都哭丧着脸?世道艰难,只说遇到这种事,若是府里,抓住了往衙门口一送,人家一看有太师府的拜帖,还不立刻把贼拘到牢里去?如今咱们成了升斗小民,抓了贼是放了还是送衙门?送衙门要递银子才好开口办事,直接放了怕是纵虎归山,以为咱们好欺负还要来祸害。”
王氏到底是妇人,听了也甚觉有理,望着龚炎文道:“如今老太太百日丧期没过,咱们回去只说不忍老太太看见伤心,也是个由头,不如收拾收拾就回……”
龚炎文也正纳闷哪来的小贼,正要去处置,听两人这样说只能先安抚,打断王氏,“哪里就要回去了?不过是个小贼,不用担心,咱们虽没了太师府庇佑,可还有三哥的名头在,只一说您二位是龚三爷的伯父伯娘,便再没有贼敢来了。”见三老爷、王氏还有些犹豫,又道:“这里是沥镇,咱不没走远吗?即便出了太师府,也没人能否认咱们是太师府一脉不是?”
这话说的在理,三老爷不自觉的挺直了胸口,王氏也慢慢坐了回去,端出主母的威仪。
三老爷沉着嗓子扬声道:“把那小贼带上来。”
不一时就有小厮把人推搡过来,龚炎文只看个身形就觉眼熟,定睛一看,便是一惊,这不是早前已经走了的寰表姐么?
原来龚炎文知道大老爷、二老爷要与龚炎则起龌蹉,又要打三老爷的主意,只怕龚炎则回来不好交代,怎么说自己与三爷也是‘友军’,不能助纣为虐啊,便起了要分家的心思。
在他的预知里,太师府与龚氏族人融合后,紧跟着也如族里的做法,将成年庶子分出去,既然是早晚的事,那就别用人家撵了,直接走吧。
他说服了母亲,与母亲一起撺掇父亲,就这样闹了一场出来了,在这之前,他也告知了寰儿,问她:“你打算去哪?总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地方狭小,根本藏不住你。”
寰儿如今对龚炎文是有些情意的,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也不是蠢的,自然看的出来,便梗着脖子回说:“我不用你管,你只管走吧。”
龚炎文最怕她这样,狠心咬牙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再对旁人动心,也绝不做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这里是一万两银票,你珍重。”
寰儿手里塞过来一张银票,但见龚炎文毫无留恋的大步离开,眼泪滚瓜似的就往下掉,也不知自己委屈个什么。
龚炎文察觉寰儿离开,又让人盯了一段,见她进了客栈,又定了马车,便以为她真的要回家去了,哪里想这会儿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而此时想打掩护已经晚了,寰儿自小长在王氏身边,就算穿了小厮的衣裳,脸上涂了姜汁,可还哪里逃的过王氏的眼睛,王氏惊讶的站起身,指着寰儿的手都在抖,而后呜咽的哭出声,“我的儿,你是怎么逃出来,还做了贼的!……”一把拉过寰儿抱住。
龚炎文一看就知道王氏要心软,再看三老爷,还有些懵呢。
王氏虽然心软,但也明白不能久留寰儿,特别是如今自己已经不是太师府的三太太,在娘家那头更少了体面,说话不硬气。且女儿家留来留去就留成了愁,寰儿无论如何还是要嫁人的。
不过七丨八日,便张罗把寰儿送回去,寰儿哭的肝胆欲碎,祈盼龚炎文说句话,龚炎文却始终面无表情,且看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埋怨,寰儿心里发冷,以为龚炎文是彻底厌恶了她,想自己冒着被送回的危险跑回来,也没能得来他的垂怜,一时万念俱灰,放弃挣扎,与两个婆子一同坐进车厢,由着她们将自己送回‘地狱’。
王氏哭的不能自已,转头与龚炎文说:“若不是老太太丧期,就叫你六哥娶了她,生米熟饭,到时我豁出去被亲兄弟埋怨,只可惜她没这个命。”
龚炎文只得木着脸哄王氏,王氏仍哭,后来双胞胎兄弟来才哄了王氏屋去歇息。
其实龚炎文心里是埋怨寰儿的,明明给足了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财,为何还要回来?非要追求男女之爱,倒头来害自己一生苦难,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他虽爱慕云来,可也给了自己期限,三年后不能得到云来的心,他便潇洒转身,遨游四方去,绝不会做寰儿这种飞蛾扑火,将自己陷于卑微之地的事情。
可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龚炎文之所以与春晓投缘投气,两人的观念却有相同之处。
春晓在金陵一晃住了两个月,原本十天接龚炎则一封书信报平安,她住的还算安心,最近却是半个月不曾接到只言片语,不由心慌,这一日打点行囊就要偷偷回沥镇一探,春儿却忽地推开门,一下扑到她怀里,哽咽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我弟弟了。”
春晓一听忙把手头的东西舍开,抱住春儿问:“真的?咱们现在就去接回来。”
春儿来金陵就是为了寻弟弟,自己四下打听不说,周云祥又暗中帮忙,最近查到蛛丝马迹,说是一个有他弟弟模样的孩子被拘在香园,那是一间戏园子,外人很难进入,春儿几经波折,今日得以进去确认,可想正是她弟弟了。
春晓也欢喜的眼圈含泪,抱着春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这是大喜事,不该哭的,你只说他们要多少钱才肯放人,我这就随你去赎人。”
春儿在她怀里摇头,“他们不肯放,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再没有别的亲人,我,我可如何是好?”
“不放?”春晓诧异,道:“难道卖的是死契?死契也不是全无办法的,祥二爷那里人脉广,我去求他。”春晓自然知道这事春儿去求更方便,周云祥扒着脑袋等着春儿欠他恩情呢,可就怕春儿对祥二没这个心。
春儿却是摇头,咬着唇不吭声。
春晓挑眉,道:“你想自己去求祥二爷?这自然也稳妥,可你真的要欠他这份情?我去也是一样的,看在三爷的面子上……”
“不是。”春儿脸有些红的打断春晓,咬着唇小声道:“姑娘听说过黄天教么?”
春晓愣了愣,随即心里咯噔一下,听过啊,假母就是与黄天教有联系,怎么春儿提起……,不由惊道:“那香园是黄天教的?”
“正是。”春儿愁眉不展。
让周云祥一个商人搅合到黄天教里确实是为人所难了,春晓也陷入沉思中。
半晌,春儿道:“他们说黄天教在这个月初四有一个散财游宴,到时会漫天撒钱,谁捡到算谁的。我弟弟是游宴队伍里的童子,跟着一道上街,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放人,我又问游宴后可不可以来赎人,他们就只是笑,那笑可不是好的,我总觉得要出事。”
春晓心想,以三爷的说法黄天教就是邪丨教,且涉及宗丨教聚众,又把手伸到朝廷里去,就非出乱子不可,春儿的弟弟在里头,即便游宴以后不出事,以后也难保全身而退。
春晓正在思虑解决之法,就见春儿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去哪?”春晓也跟着站起来,急问。
“他们说黄天老祖身边还少圣女,我去把弟弟换回来。”春儿目光发狠道。
春晓一看就知道,只怕春儿是没打算活着回来。
果然就听春儿托孤般的乞求,只是因着焦急伤心说的语无伦次:“求姑娘帮我把他带回来,我弟弟特别听话懂事,不会烦姑娘的,我这里有些积蓄,等他长大,让他把您当亲娘一样孝敬,不是,我是说姑娘是他的恩人,他就该对您好,姑娘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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