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京城世家上官家最出色的年轻一辈,上官伤从来都不认为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人,于上官家而言,有多大的威慑力。
是以当他收到消息,上官家满门抄斩,还被灭九族,上官伤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那人优柔寡断,哪里会有这样的魄力。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百年世家一夜之间,鸡犬不留,被砍的头颅都垒起数丈高,上官伤那天晚上,面对京城的方向彻夜未眠。
上官弭是他胞弟,他行二,从前他看不上这个胞弟,有勇无谋,匹夫一个,但当上官家只剩兄弟二人时,他还是庆幸,不是他独活。
他自上了陇山,就给上官弭找了很多的女人,说是夜夜笙歌都不为过,这些女人被他养在山上,就和个圈养的畜牲一般无二,只等着生下上官家血脉罢了。
他夜以继日的谋划,蜀南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在京城,光是计划,他都谋到了三年五载。
在他的计划之中,夺下蜀南,只是第一步,且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的朱雀军,他压根就没打算舍弃给任何人。
这日一早,他又熬了个通宵。
分明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可这些时日下来,他生生老了十岁一般,鬓边发白,眼带赤红,身形削瘦,但精神却是十分亢奋。
他端着涩到发苦的浓茶,站在屋前的陡崖之前,迎着山巅呼啸而过的山风,袍摆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瞬就能将他立马吹走。
左校尉过来之时,便见上官伤一口饮尽苦茶,手腕一翻,那金边青花的茶盏唆的就扔了下去,久未见闻声响。
他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拱手道,“启禀将军,弥公子一早下山,说是应蜀南王之邀,去了蓉城。”
上官伤亲眼瞧着那茶盏落到山下,摔的粉身碎骨了,他眉目舒展,竟是笑了起来,渗人的慌。
“蜀南王?”他幽幽然的道。
那左校尉头都不敢抬,“是。”
上官伤冷笑几声,“把人给我追回来,关进后山窑洞,与那些女人一起。”
闻言,左校尉心头一怵,想着上官伤的手段,为上官弭生了那么一丁点的恻隐。
上官伤要上官弭无论白昼黑夜的与那些女人欢好,每日大补的汤药让他吃下去,根本就没将他当成个人,仿佛上官弭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上官家传宗接代,总是沙场之上,一个匹夫能有千千万万个人可以取代。
“日后,没我命令,不得让上官弭下山。”上官伤想了想,叮嘱道。
左校尉叠声应喏,“喏。”
不敢在多呆,赶紧退下追上官弭去了。
上官伤又在陡崖边站了会,他嘴角一翘,就浮起诡谲的笑意来,良久之后,他转身回书房。
听闻雒妃长公主与驸马容王已经在陇山下了,他低笑几声,心里却在想着要如何让这两人好生品尝家破人亡的苦痛。
毕竟,报仇么,是种快感哪。
岂料,雒妃的动作要比上官伤预料的快的多,当天晚上,那一小队的南蛮人,趁夜色摸上陇山,悄无声息,单单用兽虫就放倒了巡守的朱雀叛军。
待寻到存放粮草的地儿,雒妃也是心狠的,她对敌人狠,对自个也是能狠的,那一垛垛的粮草,她根本就懒得再搬运下山,直接放一把火,悉数都给烧了。
“嗳,你可真不像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偷摸着跟来的南蛮巫女莫心绕着雒妃转了几圈,背着手道。
雒妃没理会她,她只死死盯着山上忽然而起的火光,在她身后除了侍卫便是朱雀大军。
她见时机正好,火光已经惊动了上官伤,手一挥,震天的喊杀声当即从她身后蔓延开来,并向着四面八方散出去。
在山腰的朱雀叛军被杀个措手不及,根本没用多少工夫,雒妃等人就轻松占了陇山山腰。
大军继续往山顶冲,秦寿带着她捡隐秘的地儿走,半点都不落后,在大军杀到山上之时,她也恰好到了。
那南蛮巫女也是跟了上来,她瞧见那一小队南蛮人,眸子一亮,转脚就跟着过去,指间还悉悉索索洒落无数的蚂蚁大小的虫子。
雒妃四下一望,剩下的朱雀叛军还整整有两三万人,这些人被上官伤聚在山顶,这顶上还修建了滚木陷阱之流,想要打下来,唯有强攻。
秦寿也很是忙,他眼观八方耳听四路,没有足够的有军职的将领供他使唤,他唯有自己事事兼顾,好在晋升了一批百夫长,对他命令,下面的兵众不至于茫然无措。
“三、五、七百夫长攻左冀,二、四掩护,一、十两队绕道后方陡崖处待命,六、八、九、行右翼,其余人摆长蛇阵正面迎敌!”秦寿有条不紊,一条条的命令从他嘴里出来,被吩咐下去,朱雀军一时之间,竟是血气冲天,无人可挡。
与之对敌的朱雀叛军,面对曾经熟悉目下却是陌生的袍泽,心头震惊,手中长戈犹豫的瞬间,就让朱雀军突破了丈许的距离。
上官伤站在最高处,他低头一眼就看见了秦寿与雒妃两人,只因这两人相貌太过出色,即便是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之中,也如明珠耀眼。
他勾起嘴角,露出嗜血的狞笑,“以滚木巨石对敌,避其锋芒,不可正面冲突。”
他看的明白,这会的朱雀军正是一鼓作气势如虎的当口,他虽心里恨毒了雒妃与秦寿,可也不是没脑子的。
秦寿抬头往上眯了眯凤眼,冷哼了声,想他纵横沙场的时候,上官家的兄弟乳臭未干罢了,他不疾不徐的又下令道,“中路散开,做五虎群羊阵,避让陷阱,困守陇山。”
他就不信,粮草烧空的情形下,他上官伤还能守多久,这些朱雀叛军又能坚持多久。
雒妃一直站在秦寿身边,她眼不错的瞧着,对秦寿下的每一道命令都死死记住,在兵书上看到的一一验证,这样明火执仗的,倒比她光看兵书理解的快。
一战未歇,她就已经将近日看的兵书彻底吃透,在两军僵持的当,她转头眸子亮若烟火的对他道,“下面的,由本宫接手?”
秦寿看着她,眸色深深,尔后他点头,算是应允。
那一刹,桃花眼越发的晶亮,像极雨水冲刷过的碧蓝苍穹,浸润耀眼,中路她并不动,只让左右翼缓了攻势,向中路靠拢,给山顶的上官伤一种她要孤注一掷死拼的错觉。
果然,从山上滚落的巨木落石渐渐少了,雒妃瞧着火光渐熄,晓得那一应的粮草已让南蛮小队收拾的干干净净,且又未波及山林,也只有南蛮人才做得到这一点。
她果断下令道,“两刻钟后,左右羽突上高地,中路佯攻,吸引敌方。”
吩咐完后,她勾起嘴角,与秦寿道,“可愿与本宫先行上去,擒贼先擒王?”
秦寿也是笑了,他也说不清是为雒妃这样快的成长欢喜还是未雒妃主动的邀约。
他低声道,“有何不可,如此还能速战速决。”
确实,除了两方对战,雒妃的法子还要高明一些。
两人隐退暗影中,秦寿也不客气,一把抱起雒妃,几个起落,就半点都不引人注意的朝山上去。
却说不过只听下属回禀粮草之事的眨眼功夫,上官伤在凝神,就已找不到秦寿与雒妃的踪迹。
他抿紧唇,脸上神色阴沉骇人。
左右校尉面面相觑,右校尉还是硬着头皮道,“将军,不如暂且撤进蓉城,山上已没了粮草,兄弟们坚持不了两天……”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上官伤转身就给他一脚,将人狠狠地踹出去,“给我强攻下去!”
左校尉赶紧扶起右校尉,两人面色皆不好看,心里早后悔当初跟着上官家兄叛上陇山,如今是追悔莫及。
“嘻嘻,你这人好生奇怪……”
脆声悦耳的笑声以及环佩铃铛声忽的响起,上官伤转身,就见他身后丈远的地方正站着个明显南蛮打扮的小娘子。
他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蜀南王未过门的妻子,巫女莫心?”
莫心一愣,继而笑眯眯的道,“你竟然认识我?”
上官伤点点头,他眉目舒展,起先的戾气一扫而空,身上甚至还涌起一股子的书卷斯文气息,“自然认识,我还听蜀南王说起过你。”
“阿清?阿清说我什么?”莫心倏地靠近。
上官伤笑了,“说因着有你,他日后定然能将蜀南自立,给南蛮人一席之地,不再受大殷的掌控。”
听闻这话,莫心皱起眉头,“你骗我。”
上官伤笑着摇头,“你也看到了,我即将一败涂地,骗你于我而言,有何好处?”
莫心歪头想了想,“确实。”
上官伤瞅见她手背上一色彩斑斓的毒蜘蛛,目光一顿,“所以,你也是来帮着雒妃公主杀我的?”
莫心摸了摸那蜘蛛,笑容甜腻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神色来,“才不是,你说的那个公主可没要我帮忙来着。”
上官伤嘴角笑意半敛,“没要你帮忙,总也有其他南蛮人帮她,不然我那粮草,岂是那样容易就被烧了的。”
莫心欢快地笑了起来,“你也不笨。”
上官伤脸上带出嘲讽,“你以为我死了,蜀南王就能好了?”
“阿清为何不能好?”莫心显然十分关心蜀南王南清之事,半点都不想错过。
上官伤就道,“你以为,等雒妃公主收拢了朱雀军,她还会像从前我那般好说话,只是镇守蜀南,并不干涉蜀南王的庶务,那可是公主哪,等我一死,她定然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巫女你的蜀南王。”
莫心皱起眉头,“胡说八道,阿清并不曾这样说过。”
上官伤摇头,惋惜的道,“他哪里会与你说这些,多半只要能让你好生生的玩虫子就可,不过等到公主对付了你的阿清,你怕是连虫子都没得玩了。”
莫心当即脸就沉了下来,她想起阿清是说过想要自立的事来,也晓得雒妃身份可是大殷天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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