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与秦寿两人上到陇山顶的时候,山上据守着左右校尉等朱雀叛军,基本在军中能排上号的将领皆自发卸刀站立在前。
其中又以左右校尉为首,两人面面相觑,心头发悔,见着雒妃率先单膝跪下拱手道,“卑职罪该万死,请公主恕罪!”
紧接着是旁的叛军将领跟着请罪,雒妃上前半步,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扬起下颌就威仪无比的道,“恕罪?不是不可。”
她顿了顿,见跪着的众人脸上浮起一种名为希望的神色这才勾起嘴角道,“投名状,将投名状送上,本宫会向圣人求情,让尔等将功折罪。”
左右校尉以及身后一种千夫长等人,叠声应喏,“卑职谢圣人与公主的不杀之恩。”
雒妃处置这些人,秦寿却四下打量,他没见着上官伤,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上官家余孽在何处?”他可没雒妃那样好说话,对这些能义无反顾舍弃下属的叛军也无甚好感。
右校尉赶紧回禀道,“卑职瞧见上官伤往后山窑洞去。”
皱眉眸子一眯,脸上就带起冷冽。
左校尉接着话头解释道,“回公主驸马,上官伤已经疯了,自打上山以来,他先是掳掠了好些女子,然后让上官弭与这些女子日夜交合,以期延续上官家的血脉,到今日,那些女子中,已经确诊有五六名怀了孽种的,上官伤自知一败涂地,当即就要将那些怀孕的女子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雒妃与秦寿显然都没想到上官伤竟然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来,她当场就勃然大怒,“带路,本宫要当着他的面,将上官家余孽铲除的一干二净!”
她绝不允许有半个上官家血脉存活于世!
左右校尉连忙起身,一左一右,与雒妃两人引路。
后山窑洞,不过是在这山顶空地处的最后面,圈出的一排狭小耳房,推门而入,才知那耳房是在陡崖上开凿出的山洞,不过是门做成了耳房的模样。
显然雒妃等人来的有些晚了,一排排大开的耳房前,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的无一例外皆是年轻女子,没有怀孕的。
血流满地也不能让雒妃有丝毫的触动,她冷眼看着,仿佛没看在眼里,又仿佛是见多来的缘故。
“啊……”冷不丁一声惨叫从其中一间没有尸体的耳房传来,雒妃与秦寿对视一眼。
秦寿低声道,“公主在外等着,九州先行进去。”
雒妃点头,这样危险不明的地儿,自来还是驸马先行的好,她十分有自知之明。
秦寿一个闪身,人蹿了进去,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人影,好似那耳房门后藏着择人而食的怪兽,不管是谁都能一口吞了。
其中左校尉犹豫了瞬,建议道,“公主,那边那间耳房甚为干净,不若公主暂且进去小憩片刻,想必驸马要有一会才能出来。”
雒妃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两名校尉,她忽的问道,“你们两人在军中有多少年了?”
右校尉讪笑几声,搓着手道,“卑职两人十六岁进的军营,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雒妃点点头,她脚下没动,“如此说来,尔等在上官家余孽手下,也是跟随了二十多年。”
左右校尉点点头,对雒妃的话不明所以。
雒妃却是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她扬了下宽袖,笑道,“目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像尔等这样的可造之材,回头是岸后他日回京,当前途无量,毕竟朱雀军可是百废待兴。”
这一番话说的左右校尉脸上出现挣扎之色,两人沉默不语,好一会左校尉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斜侧跨步,挡了雒妃的后路,语气强硬的道,“请公主去那间耳房稍做歇息。”
雒妃面色一下就冷了,她盯着两人,尔后抬脚,识趣的就往那间耳房去。
然她甫一踏进去,耳房的门居然啪嗒一声就被锁死了。
她站在门口,冷笑几声,“阳关大道不走,非的跟着上官家余孽走独木桥,尔等可为远在京城的老父妻女想过?”
“要知道,尔等所为,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放本宫出来,本宫前嫌不计!”
雒妃觉得大意了,没料这左右校尉根本就不是真心悔悟,反而助纣为虐。
门外悄无声息,仿佛那两人就从未存在过一般。
雒妃皱眉,她转身,见着这耳房里面原是别有洞天,外面看似狭小,实则里头的山洞挖的很深,好似一直蜿蜒进山腹,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雒妃大无畏地抬脚就往山洞里面走,若遇上了上官伤,一时半会他也不会杀她,最多吃点苦头罢了,更何况秦寿也还是在的。
她完全没意识到,不管身处哪种险境,只要是秦寿也在,她就从未害怕过,总是觉得秦寿无所不能,而且他也根本不会不管她安危。
整个山洞呈葫芦形,她还没往里走几步,就遇到了狭窄的甬道,还嗅到一股子馥郁的山蔷薇花香,但那香味十分古怪,细品之下,又有两人作呕的尸臭味,好似那花香就是为了掩盖尸臭味一般。
雒妃摸出帕子来掩住口鼻,可那味道十分浓郁,她被熏的头晕目眩,加紧小跑了几步,出了甬道,觉得香味淡了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然后她就走到了尽头,宽阔的山洞,被挖的十分高,上面还镶嵌着薄薄光晕的夜明珠。
她环视一圈,空无一物,并未有任何异常。
雒妃眉头不自觉皱紧,不晓得是不是山洞不透风的缘故,她竟觉得有些微微发热。
她扯了扯领子,扇着袖子,正想顺着原路出去,才转身——
“公主?”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似听见了秦寿的声音。
她才这样想着,就注意到其中一面墙壁上隆起一块,紧接着秦寿就掀帘走进来。
待秦寿过来后,那面墙又恢复原状,仅凭肉眼看过去,根本瞧不出那是面遮挡的帘子。
秦寿也回头看了看那帘子,他忽的伸手一把将帘子扯掉,“耳房里除了一具尸体,根本就没任何人,不过公主怎在此?”
雒妃用帕子擦了擦鬓边,没发现有汗,但是就是觉得烧的慌,她回道,“哼,那两校尉假降,你一进来,就逼着本宫进了另外一耳房,还锁上了门,本宫顺着山洞走,就到这里了。”
听闻这话,秦寿脸色一变,“不好!”
他长臂一伸,拉过雒妃,迅疾如风的就要往外跑,但——
“轰隆”一声巨响!
他来时的山洞在这声巨响中瞬间坍塌,秦寿眼瞳骤缩,他一扭身,又被逼了回去。
“那边!”雒妃一指自己过来的那条甬道,秦寿想也不想脚步一转,脚尖一点,带着雒妃人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弹射过去。
眼看进入甬道,再有几息的功夫,他就能蹿过去,哪知,成排的箭矢嗖嗖向他面门射来。
秦寿不得不慢下速度格挡箭矢,接二连三的箭矢如雨,雒妃察觉到秦寿又被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她在他怀里就见一队十来人的弓箭手在晕暗的夜明珠微光中走了出来。
最后又是一声“轰”的巨响,连这一条甬道也彻底倾塌了。
再无退路可言。
秦寿退回山洞中,他将雒妃半挡在身后,冷眼看着同样被困在洞中的这一小队弓箭手,声若寒冰的道,“上官伤给了诸位何等的好处?诸位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这十来人没人回答他,只端着寒光闪烁的弓箭透过秦寿,死死盯着雒妃。
雒妃觉得不太好,她不晓得自己这是怎的了,一身滚烫,四肢发软,鼻尖嗅到秦寿身上浅淡的青草根冷香,就觉得心头像是有无数的爬虫稀稀疏疏地爬过,发痒的厉害。
她甩了甩头,动了好几下手指头才拉住秦寿的袖子,“驸马……”
声音才出口,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发哑的厉害,还带着娇娇软糯的鼻音,像是在与秦寿撒娇一样。
秦寿警惕地盯着两丈远的弓箭手小队,微微侧头余光去看雒妃,夜明珠的光线太暗,他根本就看不清雒妃的神色,“公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股劲风袭来,秦寿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他掌风一扫——
但,虎口发疼!
他转头,就见一条通体银白中指长短的小蛇咬在了他虎口,他五指一捏,吧唧一声,就将那小蛇捏爆。
秦寿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被咬的手渐渐无力,甚至这种无力感正迅速朝他四肢百骸蔓延。
他眯了眯凤眼,盯着那十来人的弓箭手小队,果然细看之下,才能发现每个人的眼神木讷,眉心隐带赤红,那分明是被蛊虫控制的征兆。
就这会的功夫,他已经全身都没力气,人之所以还没倒下去,不过是一口气撑在那。
许是察觉到秦寿此时的无力,那正正十二人的弓箭手小队,挨个放下手头弓箭,齐齐走过来,还将秦寿一把推开,团团将缩起来的雒妃围住了。
雒妃很是难受,到这地步,她哪里还不晓得自己这是中招了,可却不太能肯定到底是如何了。
她也不晓得秦寿是怎的了,为何不救她,她睁大了眸子,透过十二人的围拢过来的空当,朝着他喊,“秦九州,秦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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