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岁入宫为质,六岁遇见他,她把他当成了小王爷,听闻小王爷是太子伴读,嚣张得很,那时的他就是如此,而他也将她当成小宫女。
“你是谁?”
“你是谁?”
“这里不能随便进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大胆,竟敢言语不敬。”
小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那日,她在打扫龙图阁,便见他窝在角落里,抱着一本书,忍不住上前指责。
最后,听到有人在唤“小王爷”,他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悄悄离开。
从此,她便时常见着这位“小王爷”躲在龙图阁,有时一呆便是一天,他还叫她去拿吃的给他,她便把自己吃剩的饭悄悄给他带来,她以为他会嫌弃,宫女的食物都是粗糙不堪,未想,他吃得习惯,至始至终一声不吭。
她觉得诧异,“你没有吃的吗?”
他闷哼一声,“嗯。”
她才不信,锦衣玉食的皇族,还会缺少食物,无非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一时贪鲜而己。
后来才知,他在学她的母后,他的母后是贫苦出身,三餐不饱,直到遇上他的父皇,便是身居高位,也时常做些粗茶淡饭,他曾询问,然而,他的母后根本不理他,不仅如此,他的父皇也不待见他,他的父皇沉迷于参佛之中……
那时,她不知他是太子。
他曾经问她,“你有母亲吗?”
她回答,“有。”
他问,“你的母亲是怎么样的?对你好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我母亲很漂亮,但是身子不好,她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是她每次看我,眼睛都特别亮,特别温柔。”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她见他也流泪了,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哭,以后从来没再有过。
再后来,她再谈母亲,他便会生气,让她滚,吓得她不敢再言。
那一年,她七岁,他八岁。
没隔多久,先帝去了苍山,他的神色更加阴翳,她给他带饭,他也不吃了,“我的父……亲不喜欢我,走了,母亲再也不见我。”
她很为他心痛,心想,原来皇家的小王爷也不受人待见。
那一年,她八岁,他九岁。
同年,她见一华衣少年,在指责宫人,拿着鞭子抽打着,她不知那来的勇气,跑过去夺下鞭子,与那少年纠打在一起,一旁的宫人拉也拉不开,她是拼了命的在那少年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们在做什么?”
“小王爷”急时出现。
“太子。”宫人跪了一地。
她一惊,却倔强的扬起头,“太子有什么了不起,太子就可以随便打骂宫人吗?”
众人:……
从那时起,她才知道,“小王爷”是当今太子燕榕,而与她打了一架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小王爷”周林。
那日,她以为她会受罚,那知,太子饶了她,小王爷也饶了她,还极有兴趣的围着她转,“从来没人敢咬本爷,你是第一人。”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入宫几年了?”
她只觉那小王爷絮聒,很烦人。
从此以后,三人便常玩在一起,她与他都异常安静,只有小王爷如猴子一般窜上窜下。
他喜欢看书,她做完活儿,便悄悄站在一旁,陪他。
她去拿食物,小王爷当下就吐了出来,他吃得津津有味。
那年除夕,姑姑们得了好多赏赐的食物,叫她一起吃,一起守岁,她突然便想到他。
半夜,她藏了几块糕点,悄悄出了屋子,外面风雪正盛,她未披风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龙图阁而跑去。
他果然在,只是他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那般孤寂,冷傲又倔强。
她的心口狠狠一抽,她咬咬唇,气喘息息的来到他面前,故意大笑一声,“新年快乐!”
他看着她,没有动,没有表情,半晌,“母后醉了,父皇还在苍山。”
他说,他从来没有与父母过个除夕。
听言,她愣了愣,随即又展开一个笑容,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糕点,“我与你一起守岁。”
糕点还是热的,她看到他眼中的惊喜。
那一刻,某种情愫在她心中生根。
那一年,她十一岁,他十二岁。
除夕之后,她的心思多了,她更加努力的看书习字,不知为何,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与他相配。
入宫数年,她己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直到,那日太后娘娘突然来到龙图阁,看到他在教她习字,大为惊讶。
“你是何人?”
她恭敬的跪在地上,“奴婢清漪。”
“清漪?”
一旁有宫人在其耳边低语,太后恍然大悟。
“你是福王之女,燕清漪。”
燕清漪,她身子一颤,却下意识的看向他。
他显然也是惊鄂不己。
是了,她姓燕,她也姓燕,她是他的堂妹。
之后,太后见她有文才,便将她带在了身边,但,她与他却隔得远了。
她不能再去龙图阁,听周林说,他仍去,她与他偶尔相见,他朝她微笑,但那笑容隔着疏离。
有一种感情,还没有开始,便己结束。
有一种感情,如青杏,还未成熟,便己坠落。
有一种感情,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但便是如此,她心系于他身,从那一年开始。
……
清漪有些失落的离去,无衣等人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无衣进了屋,见几上摆着的美食,却是几盘鹿肉,不同的烹煮方式,太后喜鹿,天下所知,可男子若食多了……
无衣甩甩头,见皇上未动,而是翻看一本佛书。
“皇上。”
无衣行一礼。
“如何?”
无衣道,“宋玉未进谢府,而是住在客栈里。”
这无衣与英武先宋玉回京,将里县一事,如实禀报了燕榕,燕榕微怒,她成了谢玄的幕僚?不过,当时那情况,这才令无衣打探。
此番听无衣说来,他的心情微微放松,可接下来该如何?
“宋玉捉襟见肘,皇上是否……”
“不必。”燕榕及时打断他,“让她知难而退。”
*
宋玉确实遇上困难,茶具当了两百两银子,她便去为李氏买了些补品,带着阿秀去吃了两串糖葫芦,逛了御街,谁知,余下的钱不见了。
她气得跳脚,小贼竟偷到她身上来了,她去报官,县尉打发她两句,“不就丢点银子吗,在这汴梁城那天没人丢银子?且等着吧。”
更为气愤的是,出了衙门,那个买糖葫芦的大爷找到她,硬说她给的两个铜钱是假的,这年头还有假币?她再次被拽进衙门,一阵详问,又花了几两银子,才脱身了事。
她便与阿宝,王虎蹲在路边,暗自神伤。
在她们旁边还有几个小乞丐,朝她们龇牙咧嘴,“滚开,别占了老子的地。”
连京城的乞丐都如此凶悍,仔细一看,原是胡人。
中原之外,皆称胡,不管是西戎,狄,契丹。
皆知,大燕通商诸国,为诸国向往之地,胡商络绎不绝,胡人在汴梁更是随处可见,不仅如此,还有海外来客,红头发,蓝眼睛,都己不稀罕了。
却不想还有外族乞丐,再抬头一看,原来在他们对面便是樊楼,三层高,红墙绿瓦,极尽奢华,香车,宝马,占了街道大半,每当有锦衣华服者进出时,小乞丐们便一拥而上,总会分得几个铜板。
原来如此。
“小玉,要不,我也冲上去?”王虎说完便受宋玉一记白眼。
“让开,让开。”
一阵呵斥声响起。
一辆豪华马车驶来,从车上下来三人,皆做胡装,两男子,身材魁梧,一人绿装,一人墨装,那女子着红装,长靴,腰挂一支软鞭,身姿高挑,浓眉大眼,虽不似中原女子白嫩,似小麦肤色,有着中原女子无法比拭的英气,宋玉不免多看几眼,来自异国的美人。
同行者还有十几位随从,腰配弯刀,面露凶相。
“那国人?”
“西戎,近日有西戎使者入京。”
“那两位男子是西戎太子与鹰王,那位女子是西戎公主。”
“西戎公主?长得还挺漂亮。”
一旁的百姓议论纷纷。
片刻,便见那些乞丐涌了上去,围着那几个胡人,绿衣男子,八字胡,目光狠辣,一看就知是不好惹的主,却从怀里拿出银子,朝乞丐散去,乞丐一时争抢起来,甚至互相推打,引得胡人哈哈大笑。
红衣女子神色高傲,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胡语,显然带着鄙视,嘲弄,也拿起一把银子向大街上撒去。
另一墨衣男子,面目倒有几分清秀,轻声指责一番,那绿衣不理,继续扔银子,旁边的随从更是起哄大笑。
有乞丐不慎撞在红衣女子身上,踩脏了她的靴子,女子大叫一声,那绿衣双目一瞪,如提小鸡一般提起乞丐衣领,随之一丢,又提上一脚,如此还不罢休,又见红衣女子上前,抽出腰间软鞭,便朝乞丐一顿好抽。
乞丐抱头鼠钻,好不狼狈,引得众胡兴奋不己,纷纷叫好。
一乞丐,一外族贵人,谁轻谁重,谁都分得清,谁敢去管这等闲事,可偏偏有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朝那红衣女子撞去。
“哎哟。”那人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那红衣女子更是摔了个狗啃屎。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任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幕。
只听那人继续嚎叫,“是那只疯狗乱扔东西,摔得本爷一身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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