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许文岚回过神,外屋门就开了。
“爹回来了……”圆脸小子一蹦老高,先迎了出去,里屋门一开,风呼呼地吹进来。
“臭小子,你尾巴让门夹啦!”白婶子笑骂一声,挪了身子下炕,扶着门冲着外屋笑了笑。
等白婶子让开,外屋立刻进来两个男人,都是穿着大棉袄,带着毛毡帽,其中一个抱着圆脸小子。
一个进屋就抱怨,“这天可老冷了,我和大哥从县上回来,差点没把脚都冻掉了……”
这是白婶子的男人?
许文岚还没看清人,光盯着那顶旧毡帽看了。那个,和孔乙己头上的乌毡帽好像是不大一样,但也不是她记忆里东北人戴的那种狗皮帽子啊!
小帅哥蹦跳着迎过去,凑到没抱圆脸小子的男人跟前,“爹,咋样,找到了吗?”
摘下头上旧毡帽,梳着小圆髻裹了块黑布巾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脸冻得发紫,一脸胡子上还带着冰茬,进了屋倒化成水了。
“我说嫂子,那小闺女我看八成不是咱们县上的人,咱们哥俩可都问遍了,就没哪家是丢了闺女的,要不,你等等,看她醒了问问——哟,这不醒了……”
放下怀里的圆脸小子,看他直接就往自己爹那凑和,男人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下,“三叔不亲是吧!臭小子,别想再和我要糖吃,一会都拿去给狗剩吃。”
听了这话,圆脸小子脚步一顿,似乎是想扭身回去,但最终还是投进了自家爹爹的怀抱,也不怕凉,一个劲地往怀里拱。
“嫂子,你问问没啊?”男人看看白婶子,见她摇头,就往跟前来了,坐在炕沿上,笑眯眯地问:“闺女,叔问你,你家在哪住啊?姓啥叫啥?叔好帮你找爹娘送你回家……”
被问得发蒙,许文岚心道:“我上哪知道姓啥叫啥,家住何方啊?这丫头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啊?”
心里头发慌,她脸上自然就带了怯,“那个,叔叔,我、我叫许文岚,北京人。”
好嘛,直接都是大实话了。
“哟,京里头来的啊!”男人摘了九成新的毡帽,乐了:“我就说这小姑娘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嘛!你看她那脚,没裹,还有那手,细粉儿的,半个茧子都没有,可不真就是人家满人家的小格格嘛……”
眨巴眨巴眼,许文岚忍不住朝男人头上看。
和另外那个大叔一样,梳着发髻。
好像有些不对头吧?说什么满人家的小格格?北京是京城?那不是大清嘛!可这头也不是猪尾巴啊!头也没半秃瓢,怎么就成清朝了呢?
心里暗叫奇怪,可这会许文岚真不敢乱问。
嘴一扁,她直接哭上:“我就只记得这些了,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一哭,白婶子就急了,走过来,她没好气地瞪了眼小叔子:“老三,你干啥呢?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都凶哭了……”
“啥?我凶的?”白老三手一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立刻就又笑了,“好好好,我凶的——我不说话了,嫂子你来问……”
说着话,他挪开了点,却没起身,仍是坐在另一边的炕沿上,盯着许文岚看。
反倒是他那大哥,白家老大,没凑过来,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地上,两个儿子和哼哈二将一样一左一右站着,圆脸小子更是直接赖了半边身子在他怀里。
“闺女,你别害怕,你白三叔不是啥坏人,我们家呢!也都不是坏人,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靠山屯就没人不知道我家男人白老大,不,白应魁那是最靠得住的好人啦!”
目光忽闪,许文岚转了头,看着坐在地上,打进屋来就没说一句话的大胡子男人,红脸膛粗眉毛,小圆脸就像他,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面相。
“大叔,谢谢你救了我……”
许文岚一道谢,那白应魁就乐了,挥了挥和蒲扇似的手,他憨憨地笑了两声,“那算啥?不用谢、不用谢……”
“闺女,你放心!你白大叔和你婶子我都不是坏人,你就放心说家住哪,一准就送你回家了。”
看看白婶子,许文岚抿了嘴,眼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就又要哭了,“我真是记不清了……”
“怎么能记不清呢?你——啊,不是撞着脑袋了吧?”说着话,白婶子支起身,过来摸许文岚的头,“你哪疼啊?后脑勺子撞着了?转过去,婶子看看……”
白老三“哈”了一声,“我看嫂子你也问不出来啥——大哥,这小丫头可能是真记不起来了——不过我想着,她要是个满人家里的小格格,那可能就是马场那边的了!那不驻着只什么军嘛!说不定是个官小姐……”
摸了摸脑袋,白应魁点了点头,想是认同白老三的说法。
“看这天也不早了,大哥你要不还是快点套了车把人给送回去吧!人家家里估计也急够呛,你送这闺女回去,人家里肯定得留你喝酒——我还有点事也就不跟着你了……”
说着话,白老三拿了之前搁在炕沿上的毡帽,乐呵呵地出了门。
“也没摸着啥鼓包了啊!”白婶子缩了手,等着白老三出去了才问:“老三又咋地了?不是说好了他帮着找,咱们不让他白帮忙,怎么这会又不乐意了?”
白应魁笑了笑,又习惯性去摸脑袋,“可能老三真有事呢!”
“哼,有事儿?”白婶子哼了两声,也不搭理男人,只是搂着许文岚问:“闺女,你真记不清了?你家到底是不是在马场啊?”
许文岚哪儿记得啊!
有心说话,可回心一想,她这身体的家人还真说不定像白老三说的一样着急着呢,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看她只是不吭声,白婶子只能回头道:“他爹,你还是再去把车套上吧!趁着天还没黑,把这闺女送家儿去,只怕她爹娘真的是在着急呢!”
摸了摸许文岚的头,白婶子柔声道:“不怕哦,一会儿就能家去了,见着爹娘就什么都好了……”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许文岚只觉得鼻子发酸,有多久没人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真心替她着想了。
要是她是这家的女儿就好了。
可是到底是痴心妄想,不一会,白应魁就转了回来,在外屋叫了一嗓子,正在收拾东西的白婶子急得直抱怨,“这会儿干活倒杀愣儿了……”
PS:东北话普及:细粉儿:细嫩。杀愣儿:快、利索、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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