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麟知道,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
可这被拿在官门里的,是他的亲弟弟啊。
一众锦衣卫领着他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完了出来一看,天都已经黑了。
他是下午才回到京城里的,好容易赶上关城门,一路颠儿颠地飞奔,害得那胖子白马吐了三回唾沫,而他自个儿的大腿皮也被磨出了水泡。
原本树立临风的顾二公子,现在一身酸臭,像是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般。
顾玉犰没被关在地牢里,而是被锁在京城西南面一个小小的别院里。
院子里菊花飘香,假山林立,站在庭中可观远山高月,倒还有几分雅致。
只是顾玉犰哭爹叫娘的声音实在有些煞风景。
院子里只摆了一张椅子,坐了一个人,余人都黑压压地站成一片,左边羽林军,右锦衣卫,排场好大。座中那人头戴玉冠,一身紫色锦袍,映得整个人唇红齿白,却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少年长相斯文,甚至还有些文弱,但有人堆做布景撑着,就是有点不一样。
别人是狗仗人势,他却是被很多狗衬托出了三分气势。
顾玉麟愣了一下,腿有点软。
“二哥,二哥,你可算是来了,弟弟这替死鬼做得冤枉哪,那盆花又不关我的事,我早上看它放在大厅里那张桌子上,只以为是二哥你收账得回来的质物,却不想是未来二嫂赠你的定情信物哇……二哥啊二哥,你可害死我了哇。你知道伐,被绑在这里的人原该是你哇……”顾三公子哭得跟唱歌一样,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顾玉麟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什么定情信物?
“小子住口,再不住口就你下面给切了。”守着顾三的那名汉子受不了顾玉犰那死叨叨。
“切、切了?那不行,我还没娶老婆,也还没生娃,切了的话我顾家岂不就绝后了?该切的是我二哥,这祸是他闯出来的,不是我!”
顾玉犰不顾场合哇哇乱叫,熏得顾玉麟俊脸发黑。
这个混帐东西,张口说得好像顾家其他两位都不能人事似的。
说起来,顾玉犰是很冤,没来由被人吓了一顿又打了一顿,眼下外面的那层罩衫被人剥掉了,仅穿着一件中衣被绑在棵大樟树上,几个羽林卫轮番给他头上浇水,就像浇花似的。
这深秋冷夜,虽不似寒冬难熬,但被晚风一吹也是够戗。
顾三公子的小脸蛋都给冻紫了。
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弟弟。
顾玉麟暗自捏了捏拳头,转头看向那座中人。
“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盆绝色双姝确是小人从慕府里带出来的,不问自取,是为盗也,小人做错了事自然要承认,只是三弟有什么地方冲撞了阁下,还请大人示下。”
能让沈群站着回话的人,叫声大人总没错。
顾玉麟压着那口闷气,小心翼翼地打量座上那少年的脸。
少年的脸逆着光,看起来几许阴沉。
顾玉麟有此捉磨不定,按说,偷窃这种罪,放在府衙里审审就得了,这般劳师动众,肯定有问题。顾二公子平素是有些脱线,但脑子却也算是灵光的,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曾得罪过什么人。
“你弟弟没冲撞本大人,是本大人故意把他捉来玩玩的,没有饵子,怎么能钓得着鱼哪?嘿嘿呵呵,本大人要找的人,是你!”少年打了个响指,“来人,快把他的裤子给我脱了!”
“是!”身边的狗腿子轰然应声,三四个人上前一把按住了顾玉麟。后者还来不及挣扎。
“你、你们做什么扒我的裤子,我不好那口的,放开!放开!”顾玉麟吓得花容失色。
“唔,都说顾家的二公子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
少年右腿架在左腿上,正自上下打量着这以美貌闻名的顾二公子。
顾玉麟是很漂亮,可是这种漂亮里带少了几分阳刚,即使狼狈如斯也依旧眉目鲜亮,一剪眼皮似窗含秋水,看着娇俏,却不是柔弱。这十分容貌,足有七分像女子。
长成这副妖孽的样子,也难怪他人会误会。
外边传的没错,顾二公子不像书生不像屠夫,倒像是梨园里边唱戏的。
“放心,本大人也不好那口。”
少年懒洋洋地从沈群腰间抽过把秋水剑,在手背上细细一抹。
庭上树影,掩映一圈兵金铁刃独有的寒光。
昨日秋天剑,今日阉猪刀。左右看着少年亲自动手,不由得绷紧了头皮。
顾玉麟被那兵器的冷光吓出一个机灵,顾玉犰却早已放声大哭起来。
四下闹哄哄的一片,蛮像屠宰场。
“大人,啊,大人,冤有头,债有主,现在哥哥已经伏法,你老就开开恩,放了我这个无辜的善良人吧,我回家一定割袍断义,不再认这个不争气的哥哥!”顾玉犰就差说,顾二哥十个铜钱一两,任宰任割了。
顾玉麟怔了怔,见弟弟哭得实在没遮没拦,心下干脆也豁出去了。
他给自己运了一口气,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边挣扎着一边号啕大哭起来,那声势之浩大,那梨花带雨,径直把满厅的汉子镇得个倒仰。
顾玉犰干嚎了半天,声音委实盖不过二哥嘹亮,终于收口。
可顾玉麟却还在继续。
“哇哇哇,小人不作奸不犯科,也没开罪过大人,大人因何下此毒手,小人也还没娶老婆,也还没生娃,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幼弟,小人不能死哇!哇哇哇!”顾玉麟膝盖处的三分骨气都变成了软骨头,竟朝着那少年“扑通”一声跪下了。
“二哥,不要哇,你死好过我死啊,你要有个做哥哥的气度,不能陷小弟于不义哪。”
“弟弟,还真是个好弟弟,我回去就打死你。”
“二哥,你莫怪我,家里总要留个种的,我年纪小就留我吧,我保证明天开始玩女人。”
“我保证明天就打死你。”
“……”
如果还能有明天。
众人皆醉。
这两个小白脸也……太没有骨气了吧?
果然是一个娘生的,哥哥与弟弟相比,不遑多让啊。
这还没动刀子呢,就闹得哀鸿遍野,跟满门抄斩现场似的。
“皇……呃,唐大人,还要不要切?”沈群有点看不下去,总觉得自己这是在欺负妇孺。
“当然要切,难道要等他和丞雪圆了房,给朕……给我来戴绿帽!”少年拉长了脸。
绿帽?!怎么又是绿帽!
顾玉麟想起那一夜宽敞的狗洞,想起那个绵软的属于那奸夫的屁股,想起了凶残的狗叫。
气得全身发抖。
好个慕丞雪,引着奸夫入府也倒罢了,居然还大小通吃,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怪不得皇帝不要她了,怪不得她嫁不出去要嫁给顾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玉麟突然就不哭了,心想着,反正上头赐婚下来,也不能抗旨,死得不明不白,他又很不甘心,还不如变成阉人,让慕家这好色的小姐看得见吃不着!
两个“奸夫”,加上一对“璧人”,刚好一桌马吊!
顾二公子陡地一个鲤鱼打挺,刷地一下站起来,手脚麻利地将裤带一抽,昂然道:“既然如此,大人放马过来便了!我顾家兄不友,弟不恭,这样活着也没意思!”
慕丞雪陪着太后的凤驾闯进这别院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情形。
皇帝哥儿拿着把剑对着顾二公子抖漏一地剑光,顾二公子提着衣袍的下摆,露出一双光洁如玉的大腿,大腿中间夹着一团绣球,冷冽秋风之中,触目惊心。
慕丞雪站在一丛宫女里边,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眼睛给捂上,省得长针眼。
“你这孽障,后宫三千佳丽你不要,却跑来玩这不干不净的优伶,气死哀……唉呀!”
太后娘娘气不过,居然一名话没说囫囵就晕过去了。
慕丞雪和未来夫君的第一次热情会面,直教人生死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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