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整个云绮园都处于一片寂静之中,就连树梢上的鸟雀都静悄悄地,园中众人也早已经沉浸在睡梦之中。
忽然,园子最外面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那守着园门的婆子被惊醒,忙起了身,从倒座里走了出来。
田婆子提着一盏纱灯,匆匆地走上前,拉开了门栓。
门扇缓缓朝两边打开,便见着黑黝黝的夜色之中,现出几个年轻侍卫的身影来。
提灯看去,只见为首的那个侍卫身着飞鱼服,腰挎三尺长刀,看起来分外威严可怕。
这飞鱼服,只有朝中有品级的官员方能够穿的。
田婆子见状心中一惊,急急地朝着那为首的侍卫拜了一拜,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是有什么事儿?”
那侍卫上了台阶,一面往园中走,一面冷声道,“去将你们园中的舞女都叫来此处。”
“这……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儿?园子里的姑娘们现在都睡下了……”田婆子闻言,哆嗦着又添了一句。
“不必多问,速速将人传来!”
那侍卫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厉声呵斥道。
田婆子再不敢多嘴,鞠了一躬,急急忙忙地去厢房那边找管事的钟娘子。
钟娘子这里得知了这事儿,也赶紧披衣服起身,吩咐了一个侍女去催还在睡觉的舞女们。
后头的厢房之中,阿晚睡得正香呢,忽听得外面好大一阵嘈杂声响,只迷迷糊糊想着难道是走水了不曾。
正迷糊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还有呼唤声,急的跟催人命似的。
对面床的春梅咕噜了一声,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没有动静。
阿晚透过窗纱看了一眼外头,园子里还黑漆漆的,应该还不到卯时啊,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敲门声还在持续着,阿晚只好迷瞪着眼,圾着鞋子,爬下床去开门。
不过短短半柱香时间,各处的屋子都亮了起来,黑漆漆的园子一下子灯火通明起来。
小姑娘们颇有些闹不清状况,但是听得是钟娘子的吩咐,也都慌里慌张地换了衣服,连头发也来不及梳,就被催着赶着到了园子前头。
众人赶到前院,只见院中站着一群佩刀侍卫,各个面容肃然,连往日亲切的园子都因此而变得森严了许多。
小姑娘们只诺诺地挤在后面,低声交谈着。
此时,收拾完的钟娘子也疾步走了出来,她万分不解,按说主子应该早就用钱银打通了官府,应当不会被刁难才是。
而且她们这里也并未惹什么事,之前的那场开业仪式也办的十分圆满,何以这大半夜的会有带刀侍卫来此。
奈何此时形势逼人,也来不及去通知主子了。
钟娘子只得按下心中疑惑,走上前想要探探口风,却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人都齐了吗?”
“回大人,园子里所有的舞女都在这里了。”
钟娘子恭敬地回答道。
那为首的侍卫闻言点了点头,朝着那群舞女走去,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却是沉吟着没说话。
一时间,在场的各个舞女皆是提心吊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轻了许多。
没人知道,此时的那位面容严肃的侍卫——乔大,心中正无限纠结着。
因为,他好像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儿。
他十分悲催的……想不起那天的舞女到底长什么样了,就记得那个小姑娘穿了件浅绿色衣服。
可是现在,因为园子中的衣服都是统一分发下来的,如今站在院子里的一个个舞女,都穿着身相似的月白色裙衫。
这些女孩儿身量相当,年纪也差不多都是十二三岁,都是一副稚嫩年轻的模样,在乔大看来,活脱脱是许多个孪生姐妹站在一处。
身为太子身边的第一侍卫,乔大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是个脸盲。
特别是对着女人的时候。
不管是多么美如天仙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能够忘得一干二净!再次碰上的时候,就跟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一般。咳,因为这个隐疾,他到现在都还没敢娶媳妇儿。
还好,这些年在宫里,太子殿下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
否则,他恐怕连侍女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而且平日里太子吩咐下来的事儿,也不需要用到这个识别女人的能力,乔大办事也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乔大到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
现在,这些个年纪相似,面容也差不多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站在他面前,他根本就认不出那天的舞女!
乔大在人群中一眼扫过去,只觉得每个都长得很像,再仔细一观察,又似乎哪一个都不对。
可怜他看的眼睛都花了,也没能分辨出来。
然而,他总不能现在灰溜溜的回去,然后回禀殿下,自己认不出那个舞女,要不殿下您亲自去找……
真的那么说了,他大概可以直接卷铺盖滚回家了。
乔大正纠结着,眸光扫到了院子里的几株月季花,忽然想到了什么,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那天那个小舞女手受伤了,殿下还让他给人敷药了来着。
“请各位姑娘把双手伸出来,掌心朝上。”
闻言,小姑娘们面面相觑,完全弄不清这是在闹什么,不过还是都听从命令伸出了手。
一双双或白皙或粗糙的手摊开来,乔大仔细地瞧过去,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那双带着许多细小伤痕的手。
阿晚发现那侍卫在自己面前停下了脚步,不由疑惑地看了看他。
方才隔得远了,她倒是没有看清楚,这人,不是经常跟在太子哥哥身边的侍卫吗?
“还请这位姑娘马上收拾一下,随我进宫。”
此时的乔大还不知道,因着自己这一番小聪明,将给自家殿下带来一个“恋手癖”的不堪流言。
总之,这么折腾了一番,等乔大带着人终于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卯时了。
早朝时间也快到了,自从前些日子皇帝生了一场大病,太子每日都是随朝听政的,大部分政事也都交到了太子手上处理。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躬勤政事,纳言求治,处理政事也极为妥帖,颇得皇帝赞赏。
一时间,东宫的风头已经远远地盖过了那位曾经受宠的三皇子殿下。
乔大进寝殿回禀之时,太子殿下已经穿戴好,准备要出门早朝了。
听闻那舞女已经送进宫中,顾承脚下步子顿了顿,而后沉吟了片刻,同乔大交代了一番话,方才离去。
阿晚莫名其妙地被待到了宫中。
然后莫名其妙地在宫里无所事事了一天。
那个侍卫奇奇怪怪地,各种小点心和美味佳肴接连不断地送上来,阿晚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托身在猪仔体内了。
不过,自从借着这具身体活过来,确实没有尝到过这些精致的吃食了。
阿晚到底是看着有些眼馋,端了一小碗糖蒸酥酪过来,舀了一小勺送入嘴中。
然后,她立马吐了出来。
谁能告诉她,这糖蒸酥酪里,为什么会混合着豆沙这种可怕的东西。
直到戌时,天色都暗沉沉了,顾承才总算是回到了东宫。
他这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连批折子的速度都比往常慢了许多。
晚间如果不是父皇要他留下来用膳,他肯定早早地就赶回来了。
也不知乔大那家伙事情办得怎么样。
那个小舞女,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想?
见着太子殿下回来,乔大赶紧跟了进去。
然后,将今日的事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
“殿下,那个小舞女似乎不碰跟豆沙有关的任何食物。厨子按您交代的往那糖蒸酥酪里混了一丁点儿豆沙,她吃了一小口就吐了。另外所有混了豆沙的糕点都没动过。最爱吃的点心是桂花糖蒸栗粉糕、杏仁佛手,最爱的菜是八宝野鸭和金丝酥雀,没碰过的是凤尾鱼翅和绣球干贝……”
早上太子出门之时,就给他交代了一大堆吃食的名字,让厨房做了给那个小舞女送过去。
那么大一桌子吃的,就连他们殿下自己,平日里也没有这么铺张浪费过,殿下的午膳和晚膳一般只是简单的几个菜而已。
乔大没搞明白,感情殿下让他那位舞女送进宫,就是为了看人家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吗?
难不成殿下这是,看上那个小舞女了……
但是殿下的心头肉不是那位向晚郡主么,恕他眼拙,这小舞女左看右看,似乎没有一点能比得过那位小郡主?
听完乔大的回话,男人薄唇却是勾起一抹笑容,那双寒冰似沉静的眸子染上一丝暖意,似乎心情颇好的样子。
看来就算壳子换了,一个人喜欢和讨厌的食物总是不变的。
这般看来,现在林府之中的那个“阿晚”,只怕芯子早就换了。
难怪他一直有种奇怪的直觉。
也难怪那个“阿晚”会一直避而不见。
定然是怕被他识破。
不过,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先让阿晚留在自己身边,待找出稳妥的法子再换回去比较安全。
“好了,交代下去,以后由她负责贴身服侍。”
“是……啊?”
乔大惊讶万分地看向自家殿下,殿下难道真的看上那个小舞女了?
以前他们东宫可是被私下戏称为和尚庙的,顾名思义,这东宫里连一个雌性生物都没有。
宫女什么的,早就被太子殿下遣散了,太子身边,一向只有内侍和他们这些侍卫。
这破天荒地,太子居然要这个小舞女贴身服侍?
收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阿晚呆了一下,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难不成真的如那些内侍所说,太子哥哥这是看上她这个“小舞女”了。
白天的时候,小内侍们同她这么说,她还颇有些不信。
太子哥哥可是一向不近女色的,而且就凭她现在这副平凡的相貌,太子哥哥怎么可能看得上嘛,那种猜测未免也太滑稽了些。
可是现在,堂堂东宫的内侍总管却站在她面前,一张圆圆的脸笑的格外喜庆,还缓声恭贺道,“恭喜姑娘了,以后只要好好“伺候”殿下,未来定然是前途无量。”
还没等阿晚想出话回绝,就被他推着往浴房那边连着走了几步。
那内侍总管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竹制托盘,盘中放着胰子澡豆、洁白的巾帕和干净的寝衣,然后指了指门的方向道。
“时辰到了,姑娘该进去服侍殿下沐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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