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阿晚听着外面两个人交谈的声音,颇有些闷闷不乐。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匣子里面,匣子上开了个小小的孔,能让她看得到周围的一切,也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周围的声音。
可是这个黑漆漆的匣子,却将她与匣子以外的整个世界彻彻底底地割裂开了。
如今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她已经“消失”。现在还留在世间的,不过是一副空荡荡的躯壳罢了。
现在,太子哥哥竟然还把外面那个冒牌货当成了她。
真正的她就站在太子哥哥面前,他却根本看不到她,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喊他,他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阿晚越想就越觉得心里憋得慌,她以后,难道要一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跟个幽魂似的飘飘荡荡下去?
小姑娘丧气地垂着头,脸蛋有些惨白,正好瞥见路边有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她烦闷地朝石头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然后。
十分神奇地事情出现了。
就跟话本子里写的一样不可思议。
阿晚感觉自己整个人,不,应该是说整个“魂”,像阵轻风似的幽幽荡荡地飘了出去。
就这样飘了大概有一丈远,直到在石桥的另一边落下,落在了郁郁葱葱的花草丛之中。
阿晚呆了呆,反应过来后十分新鲜地转了个圈,浑身轻飘飘的,刚刚踹石头的那只脚也没什么疼痛的感觉。
原来踹东西就可以从那飘出来了啊,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技能,阿晚颇有些惊喜和意外。
不过,当她尝试再踹一脚石桥的时候,那种神奇的法术却消失了。
不管她怎么用力地踹,都只能在附近的地方晃一晃,再也没法飘的更远了。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极强大的力量束缚着她的魂灵,将她牢牢地锁在了某个结界之内。在这个无形的结界中,她可以自由地飘来飘去。
可是,她没有办法逃出这个结界。
好在,如今阴差阳错地飘出来,比方才困在身体里的感觉好多了,也没那么难受憋闷了。
这会儿阿晚整个魂魄漂浮在青翠的草尖上,总算能够看清那个占据自己身体的冒牌货了。
只见一丈开外,隔溪相望,蜿蜒曲折的碎石小路上站着两个人。
身量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自然是太子哥哥了。
矮的那个就是冒牌货了,或者说——是“她的身体”。
以前倒是没觉得,这般跳出了身体来看,太子哥哥居然高了她这么多。
两人身后,粉黛青瓦为屏,绿叶芭蕉为景,秋日的阳光隐隐绰绰,落在这绿荫石径之中。
一身海棠红衫子的小姑娘臻首低垂,身量聘聘婷婷,窈窕动人。
在小姑娘对面,身着竹青右衽长袍的男人眉目疏朗,容颜清隽,恰似挺秀的修竹,一身风姿傲骨。
这一对姿色出众的俊朗男女站在一处,远远看着倒像一幅画儿似的。
阿晚看着小溪对面一直低着头的“自己”,十分不爽地撇了撇嘴,哼哼了两声。
那个冒牌货,肯定是夺了她的身体心虚了,所以现在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肯定是怕被太子哥哥识破真面目吧。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跑来的孤魂野鬼?
怎么会这般厉害,竟然将她这个身体的正主都驱逐了出来。
她要怎么做,才能从冒牌货手里把身体抢回来啊!
万一要是抢不回来的话,自己以后难道就一直是只阿飘了吗……
虽然说可以飘来飘去,这种感觉是阿晚头一次体验到,还挺新奇的。可是,她并不想这样飘啊飘地一辈子啊!
这种与世隔绝的滋味,太难受了。
如果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就永远吃不到好吃的了,也再也没办法跳舞了,更加办不成师傅临终托付的舞馆了。
当然,这些都还是次要的。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冒牌货会顶着她的身份活下去,母亲和父兄以及太子哥哥却完全不知情。
这样一个来路不明,强夺了她身体的野鬼,万一此行带着什么坏心,害了全家人就糟糕了。
阿晚记得,那本志怪册子里面,有的恐怖恶鬼是以人类精魄或者血肉为食的。
阿晚回忆着那册子杂七杂八地想着,越想越着急。
正在此时,有人从外头跑了过来,总算是打断了她的这番胡思乱想。
来人是一个有些眼熟的青衣小太监,阿晚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小太监好像是平日里随侍在太子哥哥身边的。
大概是跑得着急了些,他光亮的脑门上还冒着几颗汗珠。
青衣小太监行了礼,凑到太子殿下身边,踮着脚附在太子耳边,十分迅速地小声传达了几句话。
小太监话刚说完退到一边,阿晚就见太子脸色凝重了几分,似乎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阿晚,宫里现在有急事要去处理一番,我先告辞了。”
事情紧急不可耽搁,顾承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匆匆开口便告辞离开。
“噢好,太子殿……太子哥哥慢走!”
林晚闻言,低着头悄悄地勾了勾唇,低声回道。
声音轻柔缓慢,藏住了她内心不可暴露的欢呼雀跃。
林晚面上总算是放松了些,因为不安而蹙起的眉头此时也稍稍舒展开。
这桩急事来的真是时候,可算是替她解围了。
顾承临走前,看了眼依旧垂着头的小姑娘,看到她终于放松下来的肩颈,眸中露出一抹深思之意,转瞬即逝。
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那个青衣小太监,快步走出了林府。
就这么走了?
阿晚哭丧着脸,十分怨念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呜……太子哥哥不是一向眼光狠厉的吗,竟然没有发现他眼前的阿晚是个冒牌的?那天晚上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呢,居然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阿晚郁闷地絮絮叨叨着,心心念念地紧紧盯着远处,恨不得下一刻,太子哥哥就转身原路返回,大快人心地将冒牌货拆穿。
可惜,那个身影从一个墨团渐渐变成墨点,最后彻底的不见了,依旧没有丝毫要回来的痕迹。
哎,好吧,其实是她强人所难了。
这么灵异的事情,若非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恐怕也根本不可能猜得到。
想到前途一片昏暗,阿晚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刚叹完气,阿晚就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的魂体忽然动了动。
也不用使什么劲儿,魂体就像被跟绳子牵着似的,放风筝一样一路飘了过去。
阿晚发现,前方那个聘聘婷婷的“林晚”,却是一直在离她一丈以内的地方。前面的人走一段,她就跟着飘一段,前面的人走累了停下来歇歇脚,她也就跟着停下来了。
就这么飘了一段,阿晚的小脑袋瓜也慢慢地琢磨了过来,感情这看不见的绳子是系在“林晚”身上的啊?又或许,应该说是系在自己原来的“身体”上?
也对嘛,她好歹是原身的主人,跟原身体的关系肯定没那么容易断掉的。
这恶鬼虽然夺走了身体,她同自己身体的联系却还保留着,这说明,她还是有很大机会重新做人的!
想到这里,阿晚心中阴霾也消散了些,生出了几分希冀。接下来,她就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回到身体里去了。
既然太子已经离开了,林晚也就不回向晚阁了,索性又绕了回去,到了长公主的院子里。
秋菊还守在书房门口,看来长公主还没出来。
林晚在门口唤了一声,听得里面的答应声之后,便轻轻推了门扇进去。
一走进书房,林晚就走到了长公主椅子旁边,撒娇似的靠在扶手旁边,亲昵地倚着长公主,试探着问道,
“娘,太子殿下刚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长公主顾岚搂着女儿有些瘦削的肩膀,抚了抚她垂在背后,细滑如缎的青丝。
顾岚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她笑笑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些家常话罢了。”
林晚有些意外,究竟是什么事儿这么秘密,母亲竟然连她都不肯告诉。本来还以为,就算之前在门外没有听到两人谈话,这会子总是能在母亲这儿打听到的。
“对了,我可是同阿承提了句,让他帮你多看看朝中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才俊。虽然之前那桩婚事毁了,但咱们可不能因噎废食。你如今也长大了,这事儿该提早准备准备了。若是有桩好姻缘,娘也为你开心。”
“娘,我不想嫁人,我就想一辈子守着你,永远不要跟你分开。”
林晚侧过头,目光盈盈如水地看着长公主,女孩儿清亮的眼神中含着与年龄不符的悲伤之色。
经历了上一世,林晚对于嫁人这件事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比起嫁人,她更宁愿一辈子留在府里,陪着母亲,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永远不要分开。
不过,母亲这句话,倒是无意中透出些消息。
林晚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唇角微微翘了翘。
原来是这样。
这下她可懂了,为什么刚才太子殿下的脸色那么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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