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家大哥匆匆远去的身影,阿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哥这人开窍的晚,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见他喜欢过什么姑娘,整日里都泡在书院里,与那些个诗书经纶为伍,就连回家也是一副古板严肃的小老头模样,难得见他这样慌张失措,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那位文郡主果然是好手段,追个人也能把自家大哥唬成这样。
就是眼光奇怪了些,先是追着冷冰冰的太子殿下不放,这会儿竟然又看上了古板的大哥,也不知这次她能不能成功。
直到林源掀了帘子出去,阿晚才转过头来,眼中还带着未尽的笑意。
方才因着林源要和太子谈些私密话,随行的人都没有进来,如今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顾承提着紫砂茶壶斟了一盏茶,推到阿晚手边。
这一路走来确实有些渴了,阿晚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就听得对面的人语气疑惑地追问,“你最近在做荷包?”
阿晚一口水险些呛在了嗓子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颇有些窘迫。
一想到要送给他的那对歪脖儿鸭子,那张白皙莹润的脸微微红了,眼神也是左顾右盼的,闪避着对面人的眼神。
顾承见她长睫低垂脸颊微红的模样,唇角轻轻勾起。以这丫头坐不住的性子,只怕也定不下心来绣荷包。顾承心下了然,当下也就体贴地不再追问。
“这里的茶不错。”阿晚装作认真品茶的模样,又抿了一口,故意引开话题。
见她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顾承也不说破,有些好笑地应和道,“嗯,这是今年上好的明前龙井。”
顾承一边说着,又替她杯中加了些茶水。
虽然这茶水是阿晚找的借口,不过这明前龙井汤色青绿透亮,闻起来有种清淡的豆香味,入口清淡柔和,醇香怡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阿晚不好拂了他的意思,端起杯子又品了一小口。正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然后是噔噔噔的急促上楼的声音。
“您不能进去……”隐约是柳儿那丫头的劝阻声。
“怎么了?”阿晚放下手中的茶杯,高声朝着外面问道。
只听得柳儿哎呀了一声,就有一位女子风风火火地撩开帘子闯了进来。
阿晚愣了一下,朝着门帘处望去,只见那进来的女子穿着一身石榴红绣折枝妆花缎裙,裙摆翩飞之间,好似一朵开的极鲜妍的花,炫目的很。与以往的奇怪打扮倒是明显不一样了。
那女子进到室内,左右环视了一圈,神情呆了呆,眼中闪过明显的失望之色,方才还神采飞扬的人一下子蔫了下去。
“文郡主,你这是?”阿晚施施然站起身,款步迎上前,十分不解地看着门口这位石榴红折枝妆花缎裙的明艳女子。
文郡主赵雯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屋里确实只有阿晚和太子殿下,并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略显英挺的眉也很是不悦地皱起,即使见到曾经追求过的太子殿下,也没有生出一丝惊喜。
“他人呢?”赵雯一路小跑过来,气息还有些不太平稳。
明明方才小丫鬟告诉她林源往这里来了的,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啊?谁啊?”阿晚眨了眨眼睛,佯装困惑地反问道。
过了一小会儿,阿晚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恍然大悟道,“哦,难道郡主是在找什么人?可要我派几个人下去帮郡主一起找?”
见阿晚一副迷茫弄不清状况的样子,文郡主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找错了地方,难不成是丫鬟的消息有误?
“不用不用,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赵雯摆了摆手,又学着男子之礼不伦不类地拱手致歉了一番,沉着一张脸,脚步迅速地追了出去。
阿晚站在门口,望着微微晃动的帘子,心中暗暗叹息,大哥啊,亲妹子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三个月之后。
回廊下挂满了一排排喜庆的红灯笼,热闹的唢呐声在院子里闹闹腾腾的。
阿晚安静地坐在榻边,头上是沉重的凤冠和大红的锦帕,眼前一片红彤彤的,只能听到身边人来来去去衣衫摩挲的声音。
这桩婚事是自己提出来的,可是到了临行的这一刻,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呆了十多年的地方,她心中忽然涌出千般的不舍,视线也忍不住有些模糊。
“主子,该走了。”柳儿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阿晚在柳儿的搀扶下站起身,跨过熟悉的门槛,慢慢朝着外院走去。
远在边关的林将军得知了宝贝女儿的婚事,特地提前一个月请命赶了回来。
阿晚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向父母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请恕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在身旁侍奉。”
主位上的长公主早已经泪盈于睫,用帕子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从今天起,这个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就会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
林大将军和长公主都从主位上走了下来,一左一右地将阿晚扶起来,长公主抱着阿晚,又在她耳边细细叮咛了几句。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人一起送着阿晚到了门外。
林府正门外,八人抬的龙凤喜轿已经停在了宽敞的青石地上,大红轿帏上绣着丹凤朝阳和麒麟送子的图案,帘门处坠着一串串彩色的流苏,极是富丽堂皇。
侯在龙凤喜轿旁的全福娘子见人到了,忙恭敬地上前掀开轿帘,扶着新娘子进了轿子。
林府距离皇宫不算远,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轿子就到了宫中。
新娘子在全福娘子的陪伴中下了喜轿,一步步走上前,跨过火盆除去邪气,在司仪的唱和声中叩首行礼。
黑漆花梨木桌案上,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烧的正旺,将整个内殿映出一片红彤彤的暖意。
阿晚低垂着头,呼吸都放慢了,细白的手指紧紧地绞着红绫帕子。感觉像是等了许久,又像是只是过了小会儿的时间。
只听得“吱呀”一声,殿门轻轻地被人推开,带来庭院中浮动的清风,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阿晚握着帕子的手轻轻一颤,心不安地跳动着,呼吸也跟着乱了几分。
“都下去吧。”是熟悉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的很,带着些微醺的酒意。
“是,殿下。”整齐划一的回复声之后,是细细簌簌的轻缓脚步声。
片刻之后,殿门被重新合上,室内一片静谧。
伴随着一阵衣衫摩挲的轻微声响,一双墨色绣金线云纹锦靴落在阿晚面前,床榻微微一沉,男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阿晚从喜帕下的缝隙处悄悄往外看去,床边桌案上的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之中,盛着一柄色泽温润的玉如意。
下一刻,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执起那柄玉如意,缓缓地挑开了大红的喜帕。
乍然恢复光明,阿晚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
少女的睫毛细密纤长,在皎洁如玉的脸颊落下淡淡的阴影,微翘的菱唇涂了口脂,红润润的,在盈盈烛光中泛出一种艳丽诱人的光泽。长睫轻颤过后,小鹿般清澈的眼睁开,仿佛含着朦胧的水汽,又似染上了莹莹秋波。
那双含情带雾的眼看过来时,顾承忍不住呼吸一滞。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小姑娘披上凤冠霞帔的模样,却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这样让他心动。当真人来到他面前这一刻,他才发现,再多虚幻的想象,也敌不过她清亮含着波光的明眸,敌不过她颊边的浅浅绯红。
微微晃动的烛火照耀中,只见小姑娘一身真红对襟大袖衫,头上是赤金点翠缀明珠凤冠,长长的流苏珠串垂在脸侧,身披着金绣云霞凤纹霞帔,这一身华美的打扮,衬着那张莹润如玉的脸,不见丝毫俗气,反倒平添了几分娇俏妩媚。
男人眸光幽深,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在了那张娇软动人的红唇上,轻轻地摩挲着。
阿晚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当即羞窘地侧过脸,低垂着眼睫,看向床内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轻声提醒道,“太子哥哥,该行合卺之礼了。”
这些个步骤,全福娘子在婚礼前两日都仔仔细细地教过一遍,阿晚自然不会忘记。
酒杯早已经备好,就放在床头桌案的描金托盘之上。顾承长手一伸,就将托盘中的玉制酒杯端了过来,放了一盏到阿晚手中。两人胳臂缠绕着,亲密地依偎在一处,饮下了合卺酒。
阿晚平日不怎么饮酒,喝完一杯,倒是有些晕乎乎的,两颊也微微发烫,泛出粉红漂亮的色泽。她好像忽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只能软软地依靠在身边人肩上,视线朦胧地看向那人俊朗的侧脸和泛着温柔笑意的薄唇。
就在这一阵迷醉的晕眩之中,头顶沉重的凤冠被一只手轻柔地移开,脑袋总算是解除禁锢,松快了许多。
“阿晚”,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贴着她耳边一般,微烫的呼吸落在她颈后,带来一种酥麻的痒意,阿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迷迷瞪瞪中往下滑了滑,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倚靠着,然后很是惬意的闭上了眼。
盼了那么久的新婚之夜,顾承可没准备让这丫头这么睡过去。
男人一手揽住怀中的人,眸光落在她明净娇俏的脸上,修长的手指摸索着大红嫁衣领口的繁复盘扣,灵巧地解开了第一颗盘扣。
阿晚闭着眼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这嫁衣一层又一层的,闷得慌,她早就想脱下来了。
下一刻,阿晚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握着她的那只手很有力,却并不让她觉得疼痛,那只干燥温暖的大手帮着她,一颗,一颗解开了衣扣。
晨光透过窗纱照进寝殿时,床榻上的人终于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阿晚困倦地揉了揉双眼,抬起的手臂处立刻传来一阵酸软的感觉,牵动着全身都有种酸痛的无力感。她侧头朝旁边看去,身边的人早已经醒了,唇角带笑望着她,眸光温柔,似一汪幽静的潭水。两人不着寸缕的身体,还紧紧地贴在一处,阿晚在他怀中用力挣了挣,却好似蚍蜉撼大树,一动未动,反而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灼烫感贴着自己升腾而起,脸霎时像是红透的樱桃,连着细白的颈子也通红一片。
“该……该起了。”她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是柔软的羽翅轻颤,声音有些哑,又带着几分特殊的娇媚。
顾承却没有答话,修长的手圈住她柳枝般柔韧的纤腰,不轻不重地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留恋着那柔滑的感觉,身体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紧紧抵着她,仿佛下一刻便要卷土重来。
阿晚一下慌了神,这都大白天了,早就该起了,怎么还能做那种荒唐事呢。她双手急急地推拒着,眼见着收效甚微,急得眼中都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光,娇娇地瞪了那人一眼。
见小姑娘都快急哭了,还没吃饱的顾承这才万分不舍地放开手。阿晚感觉禁锢消失,立刻动作迅速地卷过被子,骨碌碌滚到了床里侧,将全身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声音闷闷地,“你先起来。”
眸光不小心扫到精神百倍的某样东西,阿晚呐呐地呆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脸跟着了火似的,羞窘地将发烫的脸全部埋进被子,头发丝都不肯露出一根了。
顾承不着一物地仰躺着,有些凉飕飕的。偏头看了看躲在被子里装鸵鸟的小姑娘,无奈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纵容的笑。也罢,今日就暂且放过她。
反正,来日方长呢……
半年后。
大宁国皇帝身染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三皇子及其母族狼子野心,借此时机发动宫变,并以七座城池作为交换勾结蛮夷奸人,图谋篡夺皇位。
千钧一发之际,太子殿下率领镇北军,经过整整十日浴血奋战,将逆贼极其党羽成功捉拿归案。三皇子母族获抄家灭门之罪,三皇子被贬为庶民,终身圈禁。
皇帝弥留之际,正式下旨传位于太子殿下顾承,新皇改年号为平康,取太平安康之意。
平康帝在位期间,征战四方扫荡蛮夷,收复失地一统天下,以德化民,大治天下。大宁国国力日渐昌盛,经济空前繁荣,百姓生活富足,史称“平康盛世”!
而这位传说中骁勇善战、英俊冷酷的帝王,漫长的一生中,身边唯有长公主之女林皇后相伴,开创了大宁国数百年来后宫只此一人的先例。
弱水三千,孤只取一瓢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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