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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一如以往

小妾吉祥 拓拔瑞瑞 12316 2021-04-02 21:51

  皇甫御人瞧见她昏了过去,她嘴角虚无的弧度,让自己的心感到一紧。她的身体渐渐倾倒,在他的眼前,慢慢地倒了下去。

  那三千银丝,便飞扬而起,一瞬间涨满了自己的视线,瞳孔逐渐扩张。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随即,一个旋身,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感觉到了她的瘦弱,却也感觉到了她那份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神圣。

  一下子刺痛了他的手,也连带着刺痛了他的心。昏迷不醒的古招欢只是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的双眸紧紧地闭着,一眨也不眨,长而卷的睫毛,将她的阴霾深深覆盖住。

  抿紧的红唇,也没有了半分血色,脸色更加苍白,显得楚楚可怜。

  皇甫御人转过身,将她抱上马背。整个人也随之上了宝马,将她拉向自己的怀里,感受到她身体的寒冷,也听到了她的呢喃自语。

  “不要……杀他们……不要……”

  冷眼瞥向周遭,他的声音,沉沉的响起,“先将这些奴,统统镇压,等本王发落!”

  “是!王!”士兵们齐齐回道,单膝跪拜在地。

  皇甫御人又是低头望着地上那四人的尸体,噙着一抹笑,轻声说道,“还有,将他们的尸体挂到城头!让叛军瞧瞧他们的下场!”

  “是!王!”士兵长听闻此言,连忙应声。

  王做事果断狠绝不是一日两日,将敌人的尸首暴晒城头更不是头一回了!但是,对于南烷国的子民来说,这简直事残忍的行为。

  他们不过是忠于其主,死后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安详。

  苍生可怜啊!

  马蹄声又是“嗒嗒嗒——”响起,在众人的朝拜下,他帅气的扯起马鞭,转身而去。那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夕阳下,那银发也随之轻轻飞舞。南烷皇宫。

  皇甫御人抱着昏迷不醒的银发女子,奔进了寝宫。前脚刚踏进寝宫,身前飞窜出一道青色蛇影,却没有扑向他,而是扑向了自己主人怀里的女子身上。

  “嘶——”

  “……”曲阴阳瞧见那小青蛇,心里不禁对那奇异女子的担忧。

  又有熟人不知道,自从十年前,主子突然出现后,小青蛇也变得十分凶残。它似乎是感染了主子的脾气。时常会用毒液杀人。

  对于亲近主子的人,更是不例外。主子会将容貌像古招欢的女子收在身边,可是无数无数的女子却死于小青蛇毒牙之下。

  此刻,小青蛇直接扑上了这银发女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嘶嘶……嘶——”小青蛇正吐纳着自己的小舌,对那女子叫嚣,似乎是颇为不满。忽然,它的吐纳声骤变,竟然变得撒娇以及亲昵。

  它甚至将脑袋蹭向那女子的脸颊,一副亲热的模样,“嘶嘶~~~~”

  曲阴阳又是大吃一惊,他根本就没有料到小青蛇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普天之下,能让小青蛇如此对待的人,除了自己的主子,以及消失不见的古招欢,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个女子……

  皇甫御人瞧见了小青蛇的反应,他眉头一凛,喝道:“将所有的太医都叫来!快点!”

  “是!王!”他连忙应声,转身而去。

  皇甫御人低下头,望着怀中的女子,眼神里闪烁过一丝不知名的深邃。

  此时已经渐渐临近日落,晚霞总是美丽绚烂,似锦一般。但是在这片绚烂之下,却凝重无穷的血腥以及肃杀,隐隐让人察觉。

  南烷国外的山坡上,十二名骑兵只剩下八人。

  为首的白马之上,狄奥不禁提了一颗心。他一直焦急地等着皓月的归来,只是眼见着夕阳快要落下,城门也要会在天黑之时关闭,却仍然等不到她!他更担心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进城!

  为什么当时自己要鬼迷了心窍,竟然同意了她的请求?若不是她的笑容,若不是她的眼神,若不是她那份无畏,若不是因为爱着她……

  呵!自己终究不过是个懦夫罢了!他应该陪她随行才是!

  突然,身后的骑兵们瞧见了南烷城头上挂起了四具尸体。他们心中同时百骇,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四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伙伴!

  “王!”骑兵长沉沉喊道。

  狄傲原本正在沉思,听到这声呼喊,他连忙抬起了头。目光在望向南烷国的刹那,瞧见了城头上挂起的四具尸体,他的心里翻滚起一阵惊涛骇浪。

  竟然是四名骑兵?他们被发现了?那皓月呢?他的皓月呢?

  他慌张了神色,一下子策马转身,想要杀到南烷,可是刚刚转过身,却被身后的八名骑兵拦住了,他们纷纷低下了头。

  狄傲拧着眉宇,厉声喝道,“给孤王让开!你们想做什么!给我让开!”

  他要去救特的皓月……

  那些骑兵都死了,他的皓月却是生死未卜,这让他如何能承受?

  千不该万不该,最为不该软了心肠,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此刻后悔,为时已晚……

  “王!现在四名骑兵也被捕!请王尽快回国!王是一国之君,不宜在此地久留!若是王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如何向歆月国上下交代!”

  “我等向王请命!请王立刻返国!”

  荻傲心郁气结,更为愤怒地说道,“皓月生死未卜,让孤王如何能放手回去?你们统统给孤王让开!难道你们想忤逆孤王?”

  “属下不敢!”八人齐齐回道。

  “不敢那还不给孤王让开?”他又是大声质问。

  骑兵长抬起了头,镇静地说道,“王!皓月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这城头只挂起了四具尸体,没有一具是女子!请王宽心!”

  “那暴君虽然生性残忍,可是属下得知那暴君极其喜爱美色!公主她绝色倾城,又是一头人间罕见的银发,一定会让那暴君视为天人!”

  “属下认定那暴君不会轻易对公主下毒手,如今之计,属下们恳请王尽快回国商议对策,这样才能救出公主啊!”

  其余七人也连声附和道,“恳请王回国!”

  “……”荻傲被他们说得冷静了心神,他低下了头沉思,心里面却迟迟无法平复。现在的他,只带了八名骑兵,又如何同那暴君作战?

  心中纵然千般万般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

  倘若自己执意杀进城去,恐怕连月一面也没有见到,他就已经被成千上万的士兵所杀!为了皓月,他必须要活下采!这样才能够救出她!

  荻傲深深地注目了一眼南烷国,双眸盯着那四具尸体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杀回来的!再不久之后,他一定会杀回来的!

  他转过头,心里一沉,更加坚定地说道,“今日四位骑兵之死,孤王不会就此作罢!孤王深知你等十二人对孤王忠心耿耿!”

  “你八人回国之后,各率一队军队,坚决训练!孤王要带着你们八人,将皇甫王朝的暴君拿下!说!你们是否愿意!”

  荻傲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却像是雷鸣震入人心。

  “我等誓死守护王!我等誓死守护公主殿下!”八名骑兵双手抱拳,齐齐回道。

  荻傲听见了他们的坚定誓言,满意地点点头。他又是回头望了眼那夕阳包围之下的南烷国,这才回头,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皓月……

  请你一定要等我……一定……

  一行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头,淹没于那树林深处。日落山头,,夕阳的余晖也慢慢散尽。

  天空渐渐暗沉了下来,月儿也渐渐升上夜空。

  南烷皇宫内,却是气氛压抑,让人窒闷的感觉。

  王的寝殿不断有宫女进进出出,士兵们将寝殿把守森严。而殿内,聚集了满殿的人。无论是随皇甫军队前行的军医,或者是南烷国的太医,无一例外。

  他们统统都被王召集到此处,轮流替一名银发女子医治。

  可是己经整整几个时辰了,那名银发女子从开始有微弱的呼吸到最后却没了呼吸,而现在,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为什么人还没有醒?”突然,火暴的男声赫然响起。

  众人不由得心里一惊,浑身也为之颤抖,却是十分有默契地低下了头,不言不语。他们无言以对,全都诊断不出原由。

  大殿内,原本端坐在书案前的皇甫御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个大步奔到了这一群太医面前。双眸阴狠,一一扫过众人,嘴角勾弯起一抹笑容,冷冷地笑着。

  “你们不是各个号称妙手回春?现在连一个女子也救不活了?”

  他的目光锐利无比,又是阴霾地吼道,“说啊!现在无话可说无颜来面对本王了?一群废物!留着何用?”

  众人一听此言,急忙跪拜在地,齐齐喊道,“王饶命啊!臣等罪该万死!请王开恩啊!”

  “没错!你们的确是罪该万死!既然连救人都不会,要你们这些人来做什么?”皇甫御人说着,绿眸迸发出冷咧的寒光。

  他伸手指着这跪拜了满殿的人,沉声说道,“来人呐!将这些人统统拖出去,立即砍了!”

  “王饶命啊!王饶命!”群臣闻言神情骤变,又是磕头又人求饶。曲阴阳安静地伫立在侧,也一直低着头在思索。方才那名银发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她身边怎么会有护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九国除了皇甫王朝外,只剩下歆月国以及东浮国未灭。也就说,这个女子定是其中两个国冢之人!但是,也不曾听闻过有银发女子啊!

  更奇怪的是,这名女子竟然现在没了呼吸,可是她的心却还在跳动!

  太医们对于此等怪异的事情都束手无策,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已经冲了进来,将跪拜在地的太医们逐个拉了出去。哭喊求饶声盘旋在寝宫里,似乎又是一场猩风血雨,又是一场残忍杀虐。

  “……”曲阴阳眼看着太医们被士兵们拖了出去,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响起轻柔的女声,“慢着——”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扭头望去,瞧见了殿外闪现的娇小身影。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南烷国的亡国公主云惜。

  云惜镇定了神色,视线扫过众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阴霾无比的男人身上。她感觉到了他的那份嗜血,鼓舞着自己不能如此退却。她是云惜,她是父皇的女儿!

  即便是南烷已灭,她仍旧是一国的公主!

  前朝太医们瞧见了她,想到了国以被灭,情不自禁掉下泪来。纵然是年过半百之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缓缓掉下泪来。

  “公主殿下——”众人呢喃地喊道,气氛一下子从生死悠关转变为惆怅无奈。

  曲阴阳望着她,心里面却更加得狐疑。他想着此女是否与那银发女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余党的奸细?或者有什么来头?

  “等什么?全部都给我拖出去砍了!”

  冷凝的男声打破了这份短暂得惆怅,显得更加慑人。

  皇甫御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朝她望半分。只是转过身去,对着士兵们下达命令。

  “是!王!”士兵们听到了这声吃喝,急忙回过神,又继续之前的动作。

  云惜朝前迈了几个大步,抵挡在那些士兵身前。她双手一伸,将去路拦截,望着那挺拔的背影,沉声说道,“不用砍了他们!”

  “我以性命作为担保,里面的女子平安无事!”她肯定夺定地说道。

  曲阴阳一惊,握着铁扇的手忽然用力。

  一直背对着她的皇甫御人听到了这番话,果然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深沉,那双绿眸更是闪烁着妖魅的光芒,瞬间迸发出炙热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她,却只吐出了一个字,“说!”

  云惜被他的目光惹得浑身颤栗,却又被他那一个“说”字惊回了神。她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九国大陆,惟有歆月国的皓月公主拥有一头银发!”

  “歆月国?”

  曲阴阳轻呼出声,脑子里迅速回想,却想不起有这个人存在。左手执着铁扇,敲向了自己的右手,他沉声问道,“不曾听闻歆月国有这样一位公主!”

  “那是自然!我之所以会知晓,那是因为十年前同父皇出使歆月国,曾经误闯了歆月国的宫殿,瞧见了昏睡的皓月公主!”

  “据我打探所知,这皓月公主当年十岁。现在算来,也有二十岁了!”

  “普天之下,惟有歆月国的皓月,才会有这三千银发!”

  云惜沉声说完,一双美眸瞥向了内殿。珠帘微微晃动,轻纱幔幔,让人无法瞧清床塌上躺着的人儿。只是隐约可见那一头银发,闪耀着光芒。

  当年她曾经立过誓言,不对外诉说此事!可是今日,为了保全汝等性命,将此事统统告知。转念一想,之前立过的誓言,冥冥之中早已兑现!

  「我,云惜,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今天的事情!如若违背,国破家亡!」

  有些稚嫩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她突然一阵雾气迷朦。

  “沉睡?”曲阴阳听到了她的这番话,只是感觉太过奇异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沉睡了那么久?而且还没有死去?

  “是!沉睡!恐怕世间也只有她一人可以不呼吸,也能够活着!她就是皓月!所以,她并没有死!而只是沉睡罢了!”

  云惜娓娓道来,将自己所想的猜测说了出来。

  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这番话,都是惊奇不已。世间果真有如此诡异的事情?人不用呼吸,心脏却还在跳动,而她不过是在沉睡?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甫御人望着眼前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他转身朝着殿内走去。珠帘发出簌簌的声响,他深沉的男声,幽幽响起,“将人打入天牢!其余的人全部都给本王下去!”

  “是!王!”士兵们齐齐允道,将太医们架出了寝宫。

  云惜望着他的身影,她低下头,终于松了口气。

  忽然,身前一抹黑影。

  她慌张地朝后退了一个大步,抬起头,瞧见了一张温和俊美的男性脸孔。她知道他是谁,暴君的护国军师,协助暴君将她的国家颠覆的狗腿之人!

  曲阴阳望着她,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云惜公主!时候不早了,回宫吧!”

  “阴阳怪器!”云惜吐出这四个字,又是觉得难以泄愤,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迈开脚步,转身匆忙离去。

  曲阴阳瞧见她对自己犹如躲避蛇蝎,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古招欢曾经当面指责他不男不女,难道他长得真得这么挫败吗?

  他摇了摇头,迈开脚步,走出殿去。转身,伸手握住了门的铜扣,望向内殿,深深地注目。这才慢慢地将大门合上了,却是一阵叹息。

  不知道这皓月公主到底沉睡了几年,但是显然不会少于十年……

  又是一个十年……

  难道这是劫数吗……

  夜空里,那轮明月依旧清澈皎洁。月光幽幽地照入殿内,落下斑驳的光点。初冬季节,明月都有些寒蝉。

  寝宫的殿内,一抹颀长的身影伫立于床沿。

  苍翠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床塌上陷入沉睡中的女子。她反身趴覆在床塌上,背上缠绕了一圈纱布。可是那猩红的血,还是从纱布里透出点点。

  银发被撩拨到了一旁,垂荡在床沿。

  她的肌肤,透明到没有血色,让人触目。她的唇,微微张合着一弯弧度,却是苍白。眼睑紧闭,只是睫毛卷曲而上翘,密密麻麻地覆盖着那双瞳眸。

  皇甫御人沉静地望着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而他的眼前,赫然闪现那双惆怅无奈却又悸动不已的清澈双眸。在她昏迷闭上眼的刹那,似乎是酝酿着什么话,未曾说出口。

  他却像疯了一般,将她劫进了宫里。

  到底为了些什么呢?十年来,他不曾这样冲动过,这一次,为了什么呢?

  也许他只是为了知道,她最后未曾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

  皇甫御人微微弯下了身,低头俯视她的侧脸。那几分神似在她沉睡的脸庞上瞧不见半分,只有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才会有所感觉。

  一刹那,像极了她……

  他突然慢慢地坐倒在地上,感受到了寒冬的凉意。靠着床沿,抬起头,却扬起一抹惆怅无比的笑容。他感叹不已的是,自己如此无用呵!

  终究是逃不过想念……终究是逃不过这相思噬骨的痛……

  突然,胸口心头一阵剧烈疼痛。

  而他的眼底也在这个时候闪烁过一丝绿光,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更是颤抖着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里。恐怕再呆下去,他会难忍到将她的血喝尽。

  背后的烙印似火焚烧一般,它正渴望着血液……

  半敞的窗台前,小青蛇突然飞蹿了进来。它那双黑漆的眼珠闪烁着几分幽绿,利牙也曝露在外,却流淌着一丝血迹,有些狰狞。

  皇甫御人瞧见了小青蛇,登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不禁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一条!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嘶呜呜呜——”小青蛇急忙抖动脑袋,似乎在否认。它飞蹿到了他身边,露出利牙给他看,似乎正在显示给他看,它已经吸好血了。

  皇甫御人这才转过身,头枕在床沿,望着床塌上沉睡的人儿。

  他感觉到背后一阵刺痛,利牙探入自己的身体里,血液孜孜流淌。瞬间,这份痛苦的渴望不再,只是浓重的抑郁沉淀在心头。

  皇甫御人望着仍旧沉睡着的银发女子,突然闭上了眼睛。

  容貌相似的人,天下何其多……

  可是神情相似的人,天下难得有几个……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心轻柔,沉沉地呢喃说道,“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像你的女子……我终于找到了一个……”

  “连一条……连一条都说像……连一条都说像……”

  “古招欢……”

  皇甫御人轻轻地呢喃完这三个字,却感觉自己有十年不曾再念出几个音了。一时间,嘴唇发麻,人也感觉疲惫异常。

  十年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放任自己……在这个时候……安然地入眠……

  小青蛇拔出了利牙,抖动了下脑袋,懒散地游到了床塌上。它将小脑袋凑近沉睡的女子脸庞边,忽然耷拉下脑袋,呜咽了一声,闭上了眼珠开始休息。

  没有人发现,一直沉睡的人儿,眼角流淌下一串眼泪。

  寝宫内,安静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夜月渐渐隐去,那一轮旭日又冉冉上升而起。天与地的循环,自始至终如此。天空拂晓,朝霞同晚霞一样绚烂,却因为带着朝气,更让人充满了活力。

  一束暖光照入寝宫的内殿,床塌上一直沉睡不醒的人儿却一直昏迷不醒。她的唇,渐渐干枯,苍白得如同薄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小青蛇抬起了小脑袋,望了眼身旁的人儿,又是蠕动着身体,游向了自己的主人。它亲昵地轻轻嗜着他的脸颊,似乎想要将他唤醒一般。

  “嘶!嘶嘶嘶~~”吐呐声都变得温和了,轻轻柔柔。

  皇甫御人感觉脸颊一阵凉意,他猛地睁开了眼。几乎是反射性地朝着床塌望去,却见她依旧沉睡如昨日,没有丝毫变化。

  他微微低垂了眼睑,在抬起头时,嘴角已经噙着那抹阴邪的笑容。慢慢地伸出手,小青蛇便机灵地将蛇身缠绕着他的手腕。

  “一条!昨夜那人的血液让我感觉体内热血沸腾!今夜就将那人的血液吸干供予我!”他勾勒着残忍的笑容,口气轻飘。

  小青蛇似乎是沾染上了他的魔性,漆黑的眼珠浮现那抹森然,抖动着脑袋。

  “嘶嘶——”

  皇甫御人俯视着床塌上沉睡的人儿,不禁伸手碰触她柔嫩的肌肤。突然,那张俊容暴戾得吓人,朝着殿外大声吼道,“来人呐!来人!”

  “是!王!”殿外的守侯的士兵听到叱呵声,急忙奔进。

  他没有转过身,只是手指不断碰触着她,画着她的美好。他的声音,沉沉响起,“告诉那些没用的人,三天之内若是不能让她醒来,他们统统都要去死!”

  日复一日,可是沉睡的银发女子却始终没有苏醒。

  这三天时间里,皇甫御人都没有任何异样举动,依旧冷漠如往昔。他会花上一整天一整天的时间伫立于床沿,绿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儿。

  但是终日,不言只字片语。只是他越是冷静,就感觉越是骇人。

  三天的期限转眼一过,太医们仍旧连连摇头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办法让那银发女子苏醒。她的心脏,缓缓地跳动,她的呼吸,却没有半分。

  背上的鞭痕已经结痂,粉色的伤口,带着些猩红的血丝。

  皇甫御人望着床塌上的人儿,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忽然皱起了眉宇,微微扭头,却是暴戾无比,更是凶残地说道,“杀!将那些人统统杀光!”

  “……”曲阴阳一愣,握着铁扇的手微微用力,动了动嘴皮,却也不敢惹怒主子。

  这么多年的跟随,他早就知道主子的心性以及脾气了。他现在犹如脱了缰的野马离了弦的箭,任谁也无法阻止!若是阻止,反倒会更加殃及池鱼。

  诛连了那些太医的九族,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是!王!”士兵们连忙应声,倒着退出了内殿。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安静地躺在床塌上沉睡的人儿,忽然动了动眼皮。但是因为身体疼痛,她无法睁开眼,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其实,她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不容忍自己醒来。

  当她闻到那血腥味道,却也明白煞魇开始作祟。

  煞魇本身是需要鲜血而活的,千古之前,它残害生灵,嗜杀成性。如今,它在他的体内,虽然被他克制着,可是对于血的渴望却依旧不减。

  她明白他的残忍行为,不过是煞魇渴望那血腥味道,而他难以克制,被它所牵制。

  昨夜,她听见了他的呢喃自语,心疼如刀割。

  而她的心,却因为他还未完全丧失心志而自得其乐,窃喜不已。这些时日不见,他终究还是保存了几分自己的性情,他终究……

  不曾忘记过她……

  曲阴阳机敏地发现了床塌上人儿的细微反应,他心里一喜,扭头望向皇甫御人,急忙惊呼道,“王!这女子醒了!”

  “……”皇甫御人听闻此言,他微微俯身低下头来。

  瞧见了她惨白的右脸,她的眼睑微动,长长的眼睫毛弱弱地颤抖着,而她的唇,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无力。

  “嘶?嘶嘶嘶!”小青蛇原本蜷缩在墙角休息,当下它探起了小脑袋,发出了急切的吐呐声。而这声音里,那份惊喜让人轻易察觉。

  皇甫御人一下坐在床沿,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头一低,也瞧见了她左脸上的烧红印记,竟然又是像极了她!

  一切的一切,如果都是巧合,为何他会觉得如此真切……

  她的左脸也曾这般模样……

  皇甫御人更是用力,将她搂紧在怀里。犀利的瞳眸打量着她,瞧见她左脸的印记似乎有些脱落。狐疑着伸手,轻轻地一挑,竟然将那张假皮给撕去了。

  一张白皙的动人脸庞,秀眉微蹙,酝酿着无穷无尽得惆怅。她终于微微睁开了眼,尽管只有一条小缝隙,但在睁眼的瞬间,迸发出光芒。

  他忽然感觉心口窒闷,瞧见了这份神似,刻意不去碰触她后背的伤口,更是将她搂紧。

  “招欢……”皇甫御人抱着她,沉沉地呢喃她的名字。

  她听到了他的话,一下子心酸难挡。可是她却还不能告诉他实情,为了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御人,原谅她,不能够相认啊……

  “我是……皓月……”古招欢轻声否认他的呼喊,话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心尖锐得疼。

  多么想叫他一声皇甫御人……

  多么想告诉他,她对他的想念,那样浓烈……

  多么想问问他,这十年来,他是如何度过的,他还好吗……

  而他离她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依旧沉稳干净的味道。她可以听见煞魇在他体内蹿动的气息,却闻不到一丝一毫的邪孽。

  这一刻,只是她记忆里那个假装是个傻子,善良却又固执,自卑又自负的他……

  皇甫御人听见她这么说,突然闭上了眼睛,却更是固执地沉声说道,“不是!你招欢!从今天开始,不管你是谁,你就是招欢!”

  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让他忽然感觉疲惫。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项,闻到了一丝安然的香气,声音更加轻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连味道……都这么像呢……”

  曲阴阳见主子如此,只是摇头叹息。他朝着士兵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安静地退出殿去。大殿的门一关上,他转身望向那片蓝天,连连摇头。

  感慨过后,他急忙低头奔向南烷天牢。

  这女子的苏醒,真是及时啊!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呵!只是神似古招欢,竟然就能让主子如此,如果古招欢真得出现,主子该如何是好?

  寝宫内,安静一片。只剩下两人沉沉的呼吸声,交替响起。

  墙角里,小青蛇蜷缩成一团,似乎是颇为享受这安逸的气氛,甩着小尾巴。

  床塌之上,皇甫御人拥抱着银发的女子合衣而眠。似乎是怕弄痛她背上的伤口,将她整个人趴覆在自己的胸膛上,大手环住了她的腰。

  原本醒来的古招欢却因为这具身体的虚弱,只得再次闭上了眼。

  她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他那份执着。十年来,他心心念念的人,始终是她,这让她感觉既难受又欣喜。

  可是,她却还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煞魇还残留在他的体内,一点一点地消磨他的心志。她怕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煞魇会借他的手而杀了自己,从而消除隐患。

  因为她的血,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让它毁灭的东西。

  煞魇渴望着血,可是对于神之子的血,却又畏惧忌惮。倘若只用自己的血来祭奠它,那么承受煞魇的本尊也会因为受不了那疼痛而自行了断。

  为了让他活下来,她也只有找到七颗苍狼星转世的那七人了!

  魃、魑、魍、魉、魈、魋、魊……

  借助他们七人的力量,配合自己,才能将煞魇从他的体内勾出来,从而将其消灭掉!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在这南烷国内,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七颗苍狼星转世的其中一人,就在这个国家里面。到底是谁,她的灵力还不够,到底是谁……

  古招欢心里不断呢喃,她的意识似乎被他的好眠所感染,慢慢地也一并陷入沉睡之中。

  十一月的天气,在这寝宫内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半分寒冷。他甚至是用力将身体温热,她感受带了他的细心,嘴角漾起一抹笑容。

  她的御人……

  总是如此温柔……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耳边有人正在说话。似乎是站了两个人,她可以从两人的气息中判断,其中一人是皇甫御人,另一人应该是太医了!

  “王!据老臣诊断,这位姑娘以无大碍,背后的鞭伤也已经结痂!不过她气息虚弱,身子太羸弱了,需要好好调养!”有些沧桑的年迈声音徐徐响起。

  随即,皇甫御人有些急切的男声响起。

  “任何疤痕也不许留下!给本王治好!”

  “还有她的身体,本王命你们定下最好的调养方子!”

  “若是一个星期内,她还是如此虚弱不堪,本王就要你们的脑袋,诛你们的九族!太医院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听清楚了没有?”

  “是!王!臣等知晓!”太医吓得汗泠泠,连忙作揖道。

  皇甫御人阴霾地说着,可是他的视线没有从床塌上的人儿身上移开半分。明白她的虚弱,感受到她的气虚,心里面焦急万分。

  “我若是输她几成内力呢?她是否会好得快一些?”

  他突然沉声说道,拧起了两道剑眉。想起十年前,自己在无法控制的情形下伤了她,也输了三成内力给她!再来一次,又何妨?

  太医低头沉思了片刻,回道,“王!此法可行!”

  “你们统统给本王退下!没有本王命令谁也不准踏入寝宫半步!”

  “是!王!”寝宫内所有的人齐齐回道。

  “还有!让曲军师到这儿来,守在寝宫外!听见了没有?”皇甫御人双眸闪过一丝喜悦,伸手一挥遣散寝宫内所有的人。

  长宫女急忙朝前迈了一步,代替所有的宫女答道,“是!王!奴婢马上就去!”她说完,急忙朝后退去,带着一甘宫女出了殿。

  “臣告退!”太医也朝后退去,与宫女们一同退出了殿。

  皇甫御人等到人全部退出殿后,又是沉静地望着床塌上的人儿。他望着她,忽然感觉到了那一抹熟悉,却是没由来得心疼。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了殿外响起的男声。

  “王!阴阳已守在殿外!”

  皇甫御人抿了抿唇,没有回声说话。

  他的眉宇一凛,只是忽然运气,将衣服给震散了。一如很多年前,他因为无法克制自己而伤了她,或是那一夜情动不已的缠绵悱恻,更或是那一场分别前的奇异穿梭……

  现在,是为了那份神似,他不惜一切也要让她醒来……

  如果说这是上苍可怜于他,赐于他的,那么可否让他再次拥有?

  皇甫御人赤着上身,迈开脚步走向了床塌。

  他伸手将她整个人扶起,随即,人一跃,坐到了她的身后。单手将她支撑住,另一只手运劲将内力打向了她的腰间。

  “唔——”古招欢感到腰间一阵温暖的气流,正蔓延至她的周身。因为这股气流,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渐渐充实,有了些力道。

  她惺忪地睁开了千斤重似的眼眸,吐出了一口淤血,身体忍不住朝后倒去。

  皇甫御人急忙将她搂住,让她适然地倒在自己的胸膛。

  他低下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清澈的眼睛因为疼痛而浮起泪意,而他却因为这份朦胧,恍然之间,浮现起当年当日她万分惆怅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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