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天宁五年十月十三,天降雨雪。
凤允恭派三千龙神卫埋伏于朱雀门,乌洛兰族族长及三位小王爷,加几十名乌洛兰族勇士,尽数被剿杀于朱雀门中,小公主乌洛兰庭梧暴毙于宫中,乌洛兰氏再无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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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下子就从深秋的天气到了初冬。
云真早上醒来时,刚从被窝里冒出一个头,就冻得缩了回去。
“小姐今早不是不用当值吗?”雪娘正好进来给她屋里的炭盆添炭,看见云真在被窝里蠕动,轻声问道。
问完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蒙蒙亮而已。
云真又把头冒了出来,露出一双迷蒙的睡眼盯着雪娘,看着她挑出炭盆里将息的炭块,又往里面添了几块。
“可不是,我刚刚才反应过来。”她叹了口气,但是已经醒了,就睡不着了。
想了想,又道,“也好,省得跟赫连锦一起用早膳,看见他那张脸就心气不顺。”
赫连锦从前几天开始,也上早朝了,大概是凤允恭见他的腿能站着了,所以又重新召他上早朝。
“让凌波把粥送到前面去吧,给我留一点就好,我再过半个时辰起来,冷得不愿动。”云真说着,又在被窝里蠕动了几下。
凌波随即就按照她的吩咐去了前面,许久,却急匆匆地进了院子,撩开门帘急道,“小姐!不好了!”
“怎么又不好了?”云真刚洗漱完,正在穿衣服,看见凌波焦急的样子,愣了下,抬头看向她。
“王爷今早起床的时候腿疾复发,昏死了过去,太医正赶过来呢!”
腿疾复发?赫连锦的腿不是好了吗?
她记得他上次在浴池威胁她的时候说得清楚,就怕别人知道他的腿已经好了。
“是装的吧?”她皱了下小脸,诧异地回道。
“不管是不是装的,小姐也得到前面去一趟,清妃已经在房间里守着王爷了,去晚了怕要被有心人挑了话柄呢!”
说得有理。
她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让雪娘梳头发的几分钟里,匆匆吃了两口粥,就赶往赫连锦的院子。
一路上却是越想越不对,凌波这两天打探到的消息是,赫连锦的腿是在一年前的一场战役里受伤的。
对方是蛮荒苗族,善用毒,刺进赫连锦双腿的刀刃上,淬了剧毒,所以才会久治不愈。
他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她亲眼看到的,应该不会错吧?
匆匆赶到赫连锦房中时,太医也已经到了,比她早到了一步,正坐在床头边给赫连锦诊脉。
侯清晓捂着已经有些明显的肚子,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她喘了几口气平稳下呼吸,放慢脚步走到侯清晓身边,低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赫连锦。
他还是昏迷着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之色,浑身都在颤抖,不像是装的。
“怎么样了?”她出于想要告诉大家她已经来了的目的,假意关切地问了句。
太医脸色显得很严肃,收回手转头望向侯清晓和云真两人,“清妃和云夫人还请暂且出去避一避,老夫现在要给王爷针灸,他腿上的毒血已经逆行到心脉附近!”
“怎么会呢?昨夜还好好的!”侯清晓急得脸色白了白,“且他这个月腿伤都没有再复发过,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苗疆蛊毒毒性就是这样,轻易拔除不了,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用针阻隔住毒血逆行,待会要给王爷放毒血,恐怕惊着二位,还请先出去吧!”
太医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要屋里的人都出去。
云真没吱声,先退到了门边,正想扭头假装招呼一下侯清晓也出来,却差点和门口一个人撞上了。
她扭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男人往后退了一小步,险险避开云真,同时看了她一眼,沉声打了个招呼,“云夫人小心。”
云真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一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侯清晓就退到门边,朝男人急道,“韩先生!你也进去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
韩知客低着头应了一声,侧过身子快步走了进去。
几乎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韩知客又转身走到房门前,紧关上了门扇。
云真站在门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
虽然这个韩先生只看了她一眼,她却觉得他应该是认识了她很久的样子,并且应该很讨厌她,刚刚避开她的动作,简直就像在避毒蛇猛兽。
在她的记忆里,不曾见过韩知客,从前没有,嫁进府里来了之后,也没有过。
“姐姐,这位韩先生是谁啊?”云真沉默了一会儿,扭头轻声问侯清晓。
侯清晓光是急赫连锦的伤都来不及了,心神不宁地答了句,“韩先生是王爷身边的幕僚……”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双眼凌厉地扫向云真,“该不会是你这几天给王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云真愣了下,无辜地回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王爷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况且我和王爷两人用的早膳,几乎是后厨准备的,我哪有空准备东西给王爷吃?”
“那为何他没跟你一起吃饭时就没事,今日就忽然这样了?”
侯清晓越说,眼里的光就越是怨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王爷?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夫婿啊!”
云真皱着眉头看着她,没吱声。
这两人连说的话都那么像,赫连锦让她冲着自己来,侯清晓也让她冲着自己来,像是她云真闲着没事干,整天就想着要害死身边的人。
赫连锦这个毒发得蹊跷,侯清晓该不会是因为前些天晚上的事情吃醋了,所以放大招,甚至不惜伤害赫连锦来诬陷她吧?
“清妃主子说话还请客气一点,我们家夫人自从进宫做了御厨,整日里早出晚归,忙宫里的事都来不及了,为何要害王爷?”凌波在旁听得气愤,忍不住顶了回去。
侯清晓更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你们以为人人都是这样想的,那么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足为奇!”
凌波气得脸色都变了,正想再说些什么,云真却悄悄一把拉住了她,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谁是谁非,我想等王爷醒来之后,他自己会有定夺。”她淡淡朝侯清晓说了一句,就在边上凳子上坐了下去。
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当然不害怕侯清晓挑拨。
凌波平日里沉得住气的,也忍不住凑到云真耳边道,“小姐,恐怕这次又是她,最毒妇人心,连王爷她竟然都能下得了手。”
云真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一杯茶喝了两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早已亮了,但因为是阴天,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了。
“叫雪娘进宫里通禀御膳房一声,王爷今日身子不舒服,我就不去了。逢晴知道怎么处理。”她往外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低声吩咐凌波。
“是。”
凌波前脚刚走,云真后脚就站了起来,踱步至侯清晓跟前,“姐姐的肚子比一个月前倒又大了一圈。”
房间里没几个人,除了她们两人,还有两名侯清晓的婢女。
“你此话什么意思?”侯清晓抬头,冷冷撇向她。
“没什么意思。”云真抿唇笑了笑,“算起来,姐姐的孩子马上要五个月了罢?五个月的孩子,已经长出了小手小脚,掉下来可不是血肉模糊的一团小肉了。”
“云真,你不要欺人太甚!”侯清晓一下被戳中了怒点,腾地站起身,压低声道,“上次的账我还没与你算清楚!”
“姐姐不是一向温柔可人,贤良淑德吗?怎么?这么快就显出原形了?”
云真更是眯着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是姐姐欺人太甚,还是我手下留情,我想姐姐心里应该很清楚。”
她说着,不等侯清晓反应,忽然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我劝你最好收手!不然吃亏的只有你自己!你或许不知道,上次收稻节时,坐在你边上的那个尚书大人,便是你的哥哥,还要我再继续提醒下去吗?难道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眼熟吗?”
侯清晓用力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得开云真的手,神色却猛然一凛,不可置信地瞪着云真,“不可能!”
云真凑到她耳边,将声音放得更轻,“怎么不可能?他是过来看我的,还给我转达了一句话,如果你再这么不依不挠下去,就让我杀了你!”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侯清晓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了下。
一双凤眼瞪得更大,目眦欲裂。
“是你对不对?就是你伤了王爷!”
“这句话应该是我想问你才对。”云真淡淡扫了她一眼,“姐姐可真会演戏。”
她说完这句话,耳尖地听到房间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想要松开侯清晓的手,侯清晓却忽然发了狠,用力反握住云真的手,不让她松开。
来来去去,也就是装可怜的招数。
云真扭头狠狠瞥了眼要上来帮忙的杳杳,一个用力,使劲将侯清晓仍旧推回椅子上,先走到了房门前,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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