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傍晚,云真渐渐的没了耐性,已经到了约定的期限,可那老妇似乎根本就没放她出去的意思。
她搬起那铜制花瓶,用力砸断了床帮上一根挂帐子的木柱子,钻到之前门上砸出的那个小洞里,利用杠杆原理,将那小洞凿得更大了一些,差不多能伸出一只拳头。
外面的守卫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转身看见云真的工具,立刻要伸手来夺。
她冷笑了一声,飞快地拎起柱子,猛地对准守卫的胸口顶了出去,顶得那侍卫措手不及,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
另一个守卫赶忙上前,扯开倒在地上那人的衣襟,倒没怎么伤着,几根碎木刺断在了肉里,用手一时之间弄不出来。
两名守卫顿时气得大喊大叫起来,冲到门前指着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真冷哼了一声,对于两人叫骂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是退后两步坐在了地毯上,顺着拳头大小的洞往外看着。
她早上时就注意到了,这里似乎要举办什么活动,前两天还没什么人声,今天早上一大清早吵得人头都要炸了。
可她也听出了个道道,这些人分明说的是柔然话,她之前听庭梧唱过他们家乡的歌,外面那些人的说话吐字,几乎跟庭梧唱的歌里的,是一模一样。
那就证明,她现在是在柔然,而非是鞑靼族。
她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有些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朝这里围了过来,一旦有人围上来,聚集的人就越来越多,云真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许久又站起身,跪在那小洞前,仔仔细细一个个地打量着外面那些人。
他们穿的衣服不尽相同,可见是不同部族的,这是一次盛会,乌洛兰族的人会来参加吗?
况且,柔然有南晋的守臣,说不定也会参加这次活动,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有机会靠着自己逃出去的,哪怕看到一个南晋的士兵,都可以有机会!
然而打量了一遍周围的人,她却不曾看到穿着汉服的男人,那两个守卫也猜出了云真是故意这么闹,立刻转身驱散人群。
云真心中一急,怕下次就没机会了,立刻扒着那个洞大声叫喊起来,“有没有南晋的将军!有没有乌洛兰族的族人!如果有,请救救我!我认识南晋的将军,认识乌洛兰庭梧!!!”
或许是其中有人会说中原话的,听见云真的叫喊,有几人随即停住了脚步,望向云真。
“对对!我认识乌洛兰庭梧!她来了没有?如果她也来了请叫她过来!或许韩知客韩先生还有赵然大将军!他们我都认识的!”云真见有戏,扯着嗓子拼命叫喊起来。
就在这时,那看守云真的老妇发现这边有异动,随即赶了过来,扒开人群拦在门前,笑道,“这是我们宝音公主,她父王归天后,她神智就有些不清楚了!”
她是拿鞑靼族的语言说的,云真虽听不懂,却也能大致猜出她在说自己是神经病,在让那些人走。
她随即又扯着嗓子叫道,“我不是神经病!我真的认识乌洛兰庭梧,她在南晋时,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我也认识赵然大将军,你们有没有好心人让他们过来见见我?”
她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怕这些人仇恨南晋皇族而不帮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庭梧和赵然等人的名字。
而那老妇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随即撕下一片衣襟堵住了那个洞,朝周围的人道,“不好意思,我们宝音公主最近一直在说这些胡话,请各位见谅。”
那几个迟迟没走的人,看到这里,也不好再多管闲事,也都渐渐地离开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却一边摇着头,一边朝韩知客的帐篷走了过去。
韩知客正在帐篷里与其他人谈笑,见有人进来,随即笑着起身招呼。
那人把韩知客拉了出去,轻声告诉他道,“韩先生,你去那边关押宝音公主的帐篷看两眼吧,宝音公主一直在叫认识你们族长,还认识你和赵将军,那老嬷嬷说她的脑子坏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韩知客听他这么说着,忽然愣住了。难不成,那里面关的,当真是云真?
“有多少人听见了?”他想了想,轻声问对方道。
“不多,能听懂中原话的能有几个呢?”对方笑了笑摇头回道,“我们与你们乌洛兰族交好,才跑来偷偷告诉你,那几个肯定不会到你跟前说。”
韩知客其实是怕赵然知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传到了赵然耳朵里,倘若他今晚悄悄把人救出来,赵然肯定会怀疑到他头上。
“那就好,多谢你了,还麻烦不要告诉旁人。”他想了想,轻声回道。
“那是自然,不然我刚刚就在帐篷里说了。”对方笑道,“快去看看吧。”
韩知客朝对方回以感激一笑,见那边帐篷前面没有什么人了,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那帐篷门前时,见上次跟他说话那老妇,正背对着他,朝门里不知在说什么,随即轻咳了一声。
老妇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向不远处的韩知客。
“我便是宝音公主口中的韩先生,嬷嬷能否让我看宝音公主一眼呢?”韩知客随即客客气气地笑道。
云真在帐篷里,竟然真的隐约听见了韩知客的声音,激动到浑身都颤抖起来,扑到门边大声叫道,“韩先生!是我!是我云真啊!”
韩知客听到里面的人说自己是云真,心里立刻清楚了,就是云真无疑。
他顶着老妇谨慎的目光,眉头不禁皱成了一团,沉声回道,“什么云真?我可不认识什么云真。”
老妇似暗暗松了口气,可看着韩知客的眼神还是带着戒备。
他暗忖了下,又朝帐篷靠近了几步,道,“嬷嬷,我虽不知道她是谁,可叫我看一眼才能安心,不然回去了也无法跟我夫人交待,她不是说还认识我夫人吗?”
那嬷嬷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回道,“倒是可以给大人看一眼,不过,不能开门给大人看,出了什么事,老奴实在担待不起。”
说着,露出背后门上那个孔。
“行。”韩知客爽快地答道,就靠这一个洞,能看到云真半张脸确认是她,就足够了。
“宝音公主,请你上前来,给我看一下。”他缓步走到门前,俯身朝里面道。
“韩先生!真的是我!”云真急忙凑到洞口前,和韩知客看了个对眼。
两人视线交接的瞬间,韩知客心里就明白了,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真的是宝音公主。”
云真一触到他的眼神,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疑惑了一下,很快的又反应过来,韩知客这恐怕是缓兵之计,另有打算。
“救救我。”她飞快地朝他露出一句口型,“我是被绑架过来的。”
随即大喊大叫起来,“我是南晋人!我认识你的韩先生!我还认识庭梧姑姑!我不是什么宝音公主,你带我去见庭梧姑姑!!!”
韩知客知道她已意会了自己的意思,沉默两秒,又朝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随即退后了两步,朝身旁眼睛眨都不眨看着自己的老妇道,“我确实不认识她。”
“哎……真是可惜了,宝音公主如此一个美人,竟落到这种境地,我回去了与我夫人说,她定然也会觉得可惜。”
如果宝音真的疯了,那还是个很好的结果,谁说傻子活在自己世界里就不开心呢?可大约,宝音是真的已经死了。
云真听他在外面说着,又坐在了地毯上,心中又是开心,又是忐忑不安。
韩知客,应该会帮她的吧?就是看在庭梧和赫连锦的面子上,也不该放任她不管。
等到韩知客走远了,那老妇又重新凑到那洞口前,冷冷道,“公主还想玩什么花招?这大人都已经说了不认识你,公主还是老实待着吧!明后两日,老奴继续带你北上,你若还是这么不听话,就不要怪老奴下手不留情面了!”
云真冷眼瞄着她,心里禁不住冷笑起来,还不知是谁不放过谁呢!
倘若韩知客能将她救出去,她一定要让这黑心的老东西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你做的决定还是大王做的决定?”她沉默了几秒,轻声问道。
“老奴和大王都觉得,牺牲公主一个就能挽救整个鞑靼族,这自然不亏,去了莫斯科公国,老奴会向国王禀报,公主神志不清到会胡乱拿刀子刺人,也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是吗?”云真又是一声冷笑。
这个仇,她迟早会报!他们是怎么折磨她的,她一定会尽数奉还!
“那你便等着吧。”云真凉凉回了最后一句,透过那个小孔,看向外面的天。
天要黑透了,远处似乎已经开始了一场盛大的晚会,人声鼎沸。
她猜,韩知客大约会在今晚动手救她,人多好办事,现在,只需要静静等着。若是今晚不救她,那么恐怕也只有靠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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