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锦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云真床边,低头看着她的睡颜。
大约是还烧着,所以两边的脸颊有两抹不自然的红晕。
他无声地在她床沿边坐了下来,伸手用手背去试了下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手。
“雪娘……我渴……”她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他手背的冰凉,在被窝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喃喃道。
他愣了下,看着她干裂的唇,随即慢慢起身,给她倒了一碗温水过来。
正要给她垫个枕头喂水时,眼角余光却瞄见她的床头放着一只白净的玉瓶,底下压着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想必是,脱衣服的时候,从身上拿出来的。
他面无表情伸手,抓起瓶子,看着瓶身上印着的那个鲜红的“楚”字,心底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云真从不肯要他的东西,上次他给她的跌打药,她也立刻还了给他。
他越想,越觉得可笑,云真是他名正言顺的侍妾,却名存实亡,待在他的身边,却坦然地接受着别的男人的好!
如果不是楚玉……如果没有他的话,也许云真,也不会这么迫切地要离开自己吧?
他看着手中的瓶子,忽然无声地冷笑了起来,将药瓶收进了自己袖口之中。
云真睡得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口干舌燥得厉害,朦胧中,似乎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床边。
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仔细看,原来是赫连锦。
“王爷不陪着姐姐,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她愣了下,哑着嗓子嘲讽道,“若是送休书来的,也不必那么着急,反正我也替王爷写了一份,对比下看谁写的好,就用谁的呗?我住的房子还没找呢,这两天就出去找。”
说着,吃力地从床上撑坐起身。
“你就那么想离开我,然后好光明正大跟着楚玉,是吗?”他脸上有几分薄怒,紧盯着她。
话刚问到一半,凌波恰好带了大夫回来。
凌波打开门,看见赫连锦也站在里间,正要先带着大夫回避一下,赫连锦却深沉地最后看了云真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出来。
大夫还没来得及给赫连锦请安,他就已经飞快地走出了院子。
凌波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地望向床上的云真。
云真也不知道赫连锦在发什么神经,轻声回道,“别管他。”
大夫隔着床幔,给云真诊了一会儿脉,又站起身,捋着胡子绕着内室走了一圈,才低声道,“夫人之前可是服过辛热的药材?”
“是。”
“这风寒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了,高烧不退,是跟之前吃了地血有关,这些天记得每天多喝些白开水,自然会好,但是治疗心疾的药,却是不能继续吃下去了。”
“为何?”云真忍不住反问道,“这药是孔太医开给我的,说用的都是温补的药材,不伤身。”
那大夫之前来给云真看过病,知道云真一直在吃什么药,随即微笑着答道,“话是没错,但是心病,光吃药是无用的,只会让体内的毒越积越多,夫人吃的药量已经够了。”
连大夫都这么说,那么孔太医说的话,确实也不是在糊弄她了。
云真没吱声,只是低着头。
那大夫走到桌旁,给云真开了一副帖子,折好递给了凌波,“小人就不多给夫人开药了,个中道理,我想以夫人这么聪慧的脑子,一想便能明白。不用送了。”
说完,随即提着药箱就离开了。
凌波拉开床幔,把手中的纸递给了云真。
云真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宽心,豁达,放下。
她看着这几个字,忽然间长叹了口气,扭头朝凌波道,“等过两天,太阳好一些,我们便出去找房子。”
“小姐……”凌波暗暗地捏住了她的手,笑着答道,“不要紧,会好起来的,小姐不在的这些天,那个蜀商又找过奴婢,离开了王爷,咱们只会越过越舒心。”
“或许吧。”
云真笑了笑回道。
宽心,放下。这让她怎么才能做到?
即便,她可以假装自己不知道凤云如侯清晓和她之间的关系,那么凤允恭呢?她要怎么才能狠得下心杀凤允恭?
人心都是肉长的。
侯元昊是她哥,凤允恭同样也是。
·
过了两天,果然天朗气清。
云真的烧也退下了。
凌波给她梳头的时候,一边看着窗外的阳光,一边笑道,“小姐怎么跟神算子一样,竟然能算出这几天会天晴?”
这是初中地理教过的东西,冷锋过境时会下雨,过了几天,天就晴了,天气会回升一些。
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在古代谁懂什么西伯利亚寒流?
她想了想,回道,“都下了这么些天的雨雪了,总不能一直下着吧?”
“也是……”凌波点了点头,简单地用了一只玉玦,把云真头发盘在头顶,又给她束了两条丝带。
梳完发式之后,还对着铜镜看了两眼云真,笑道,“小姐这么一打扮啊,还真像是哪家的富贵小公子哥。”
云真听她这么说着,忽然想起那次,她跟着楚玉一起去淳安找惠娘。
心里又是一阵别扭,也不知道那天她甩手就走,楚玉有没有生气。
但是主要过错在他们,她走了也是正常的吧?谁能没有个脾气呢?
几人吃了早饭,云真怀揣着几张大银票,就带着三个丫头出去找房子了。
其实临安城外城相当热闹,跟北梁都城西京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没走几步就看见一排典当店铺,还有类似于中介的房屋交易所。
云真随意挑了个大的典当铺子走了进去。
一进门,眼尖的店小二看她像是有钱人,便躬身迎上来,给她奉上茶水,“这位公子,是来赎东西吗?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只有公子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没有的!”
云真清了清嗓子,笑答道,“姑娘有吗?”
小二被她这句话答得愣住了,眨巴着眼张着嘴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波也忍不住笑了,“我们公子跟你开玩笑呢,我们自然不是来赎人的,让掌柜的出来,有大买卖。”
小二见云真身边跟着三个下人,知道她不会是随便唬人,随即进去叫了掌柜的出来。
那掌柜的见多了大世面,听到大买卖也不慌不忙,许久才慢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云真一圈,皮笑肉不笑问道,“公子要买什么呢?”
“第一,买房子,第二,租铺子。”云真也不恼,笑眯眯地伸手手指数道,“其次,房子非五进院子不要,铺子非繁华路段不要,上下两间楼房的才可。”
五进院子,至少要占地二三十亩了!
掌柜的立刻呆住了,这才又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云真一遍。
内城里的主他几乎全见过,倒不记得有这么一个长得白净的一二十岁的的公子哥!
“公子是外面过来的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管我们公子是从哪里来的?”雪娘朝他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骂了句,果然是狗眼看人低,一说要买大房子态度就变了!
“是是是!”那掌柜的一听雪娘北方口音略重,随即眯着眼拱手回道,“是从北面来的朋友吧?失敬失敬!”
云真却不吃他这一套,从商的人,见风使陀坑蒙拐骗的本事她能不知道吗?好歹云家也开了间几百年的酒楼。
“那你听听我是什么口音?”她随即追问掌柜的。
云真声音软糯,虽然不会说方言,但听着,也让人模棱两口。
掌柜的看着她,不吱声了。
云真轻笑了一声,又道,“咱们也不多说废话了,五进的院子,就在城里,有没有?”
“有倒是有两间,一间是六进院子,地方偏了些,不过紧贴着城边上,后头还有个大园子,有个大池塘的。”
“还有一间呢?”
“还有一间,就靠这不远,紧贴着内城墙根处,一个五进院子,后头的几个房间倒是做得不大,也没有多余的园子,就一个天井,带着两处小园。”
听着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倒是一时之间说不出哪个好。
云真已是拿不定主意,扭头探寻地望向惠娘。
惠娘脸上也有些犹豫,轻声回道,“要么就先看看店铺吧?这边看店铺倒是方便一些。”
“可以,我们这边也有几间地段上好的铺子,上下楼的也有,连着两间也有,很敞亮,有两间就在隔壁街上,要不然我先跟着公子去看看?”
“也好。”云真点了点头,朝凌波道,“你先去把那个蜀商请来,我们一起去看铺子。”
“那公子倒不如先去看看那个五进的院子,等奴婢去把那个蜀商找来再说。”凌波利索地答道。
“也好,那我们就先去看院子,你动作快一些。”
“好!”凌波二话不说,立刻匆匆走了出去。
“先看那院子?”掌柜的笑眯眯地看着云真,“其实公子去了,一看便知是要哪一个,五进的这间,实在是有些小,我看公子出来便带了三个婢女,恐怕以后带的人多了,会住不下。”
云真笑嘻嘻的,也没反驳,只是道,“先带我们去看了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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