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允恭说着,伸出手去,狠狠揪住了楚玉的衣领,“楚玉!为何连你都要背叛朕!”
他处在帝位,却有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阳奉阴违,那样的时候,他都熬过去了,却没想到,他曾最信任的人,到头来竟要第一个背叛他!
“臣是冤枉的,是赫连锦一党陷害于臣。”楚玉望着已经怒到极致的凤允恭,眼底里涌上一股悲哀,“皇上若是不信,臣也没有办法。”
“你要朕怎么相信你!即便你说不是,那也得拿出证据来!可眼下条条罪证,直指你就是他们背后主谋!”
他是真的很想留下楚玉,可是到底还是信错了人。
楚玉闭了闭眼,没有回答他,许久叹了口气,回道,“那么皇上,就当是臣背叛了你,可是臣的二弟和三妹是无辜的,还请皇上网开一面,留他们性命。”
凤允恭生性多疑,他陪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是了解他的个性。
如果凤允恭相信他,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再怎么多费唇舌,也是无用。
凤允恭认定了他是反臣,那么他就是了。
“朕倒是想杀他们也不敢!”凤允恭忽的冷笑了起来,松开了楚玉的衣襟,“那帮等在城外的将士,难道不是等着一个契机,就杀进城来吗?”
“朕当真觉得自己可怜。”他说着,继续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楚玉,你知道朕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臣,不知。”
凤允恭轻摇了几下头,笑道,“早知今日,朕,宁愿不当这个皇帝。”
“朕曾以为,自己有亲人,后来才知,自己是寄养到太后宫里,自己的亲娘,早就死了,朕甚至查不出,是她自己得病死了,还是被人害死的。朕既做了皇帝,没有反咬太后一口的道理,她也是朕的养母,对朕恩重如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计较了。”
“朕也曾以为,自己有朋友。朕处在帝位,能有你和谢原这样,毫无私心地陪伴在身旁,还暗自窃喜,是修来的福分,是宽容的福报。可是看着今日的你,朕,又该说什么呢?”
“楚玉,你看看朕!你要这样一个位置,有何用?真当你坐了这个位置,才知道一个人的滋味有多难熬,有多痛苦!你以为朕愿意吗?若是能拱手相让,朕恨不得朝你双手奉上!”
“可是朕不能,这是先祖打下的基业,怎么能毁在朕的手上?朕软禁了太后之后,就连几个弟弟都怕朕,不愿与朕亲近!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凤允恭越说越是激动,眼眶也红了一圈。
“朕曾以为你知道,朕一直以为你知道的!!!如今你却要逼着朕,亲手将你推上死路!你让朕以后一个人,要怎么办?”
楚玉静静地望着他,望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凤允恭。
凤允恭从来都是温顺的性子,即便是发火,也从未如此歇斯底里过。
此刻的他,像是疯了一般。
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就如他伸手割断自己衣袍的一角,说要跟赫连锦断义的那一刹那,他知道他又失去了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
那一刹那,让人觉得孤独到,像是走在一条荒无人烟的道上,没有人在前面等着他,也没有人跟在他身后,只有他一个人,不停地往前走着,即便筋疲力竭。
他为了凤允恭,而远离赫连锦,他坚定不移地站在凤允恭这边,做着他的忠臣。
然而赫连锦,却用行动告诉了他,他的下场会有多惨。
他无比忠诚地陪在凤允恭身边,凤允恭却要杀了他。
赫连锦就是要告诉他,他的选择,是多么的可笑。
“皇上……”他的嗓子,因为两天没进水,而痛得火烧火燎,却还是坚持着,朝凤允恭道,“即便是,臣以后不在了,皇上也要记得,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皇上都不能相信,臣,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说完,朝凤允恭挤出一个干涩的笑来。
凤允恭望着他,不断地摇头,强忍着,眼眶里还是滚落出一滴泪来。
“好!楚玉!”他说完这句,猛地扭头,转身就走。
“将楚玉押进天牢!不必再审!”
楚玉听着门外凤允恭的声音,嘴角的笑越发苦涩。
作为一个凤允恭曾经信任过的臣子,他不知还要如何做,只能牺牲自己,让凤允恭牢记这个教训。
·
雪娘推门进房的时候,见云真倚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三天了,那天晚上回来之后,云真因为外伤加重,而发起了低烧,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清醒着的时候,就是这样沉默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奴婢听说,杜公子的人已经先回来了几个,咱们,什么时候继续开张?”她走到云真身旁,替她掖了下被角,轻声问道。
“再等等吧。”云真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回道,“等杜大哥回来了再说。”
也是,照云真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办法管店,她们几人又一心一意地照顾云真,哪里能脱得开身去做生意?
雪娘站在旁边,沉默地陪了云真一会儿,勉强笑着捧起药碗,舀了勺已经不烫的药,送到云真嘴边,“喝了药就睡下罢,小姐不宜长时间坐着。”
云真麻木而又顺从地喝了口,随即自己接过雪娘手中的碗,一口气全都喝了个干净。
这药可是相当苦的,她端来前试了一口,苦得她差点没吐出来,云真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一口气喝了一碗下去。
只怕,云真心里的苦,比这药要苦得多。
雪娘接过碗,轻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更加心疼云真,默不作声地往她嘴里塞了个花生糖,扶着云真躺了下去。
云真一躺下,便闭了眼睛,脸色苍白中泛着一丝黄气,毫无血色。
雪娘又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即便是一口气喝了热药,云真的额头仍旧发凉,沁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样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她转身又给云真在被子上压了床毯子,探手去把床边的窗户关了。
做完这一切,云真已经呼吸均匀平稳,又昏睡了过去。
雪娘的目光,不免落在了她枕头底下露出的那块免死金牌上,她已经犹豫了很久很久,是否要偷云真的金牌进宫。
三天了,三天云真都是这样的状况,若是能有个人帮帮她,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屏住呼吸,颤抖着摸向金牌。
云真不愿意求那个人帮忙,那就她去,反正她一介奴婢之身,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拉不下脸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神不知鬼不觉的,她便抽出金牌,迅速藏进怀里,端着空碗转身就走。
她进了后厨,随手把空碗放在夏荷手边,抿了抿唇笑道,“夏荷姐姐,麻烦你了,我去街上药铺抓些药材回来,顺带去买些菜回来。”
“你一个人拿得动吗?”夏荷怔了下回道,“要不我陪你一块去。”
“不用,也不买多少。”雪娘随即摇头回道,“惠娘她们问起,你就说,我马上回来。”
“好。”
雪娘匆匆嘱咐完,便扭头就走,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她在后门出口处雇了辆马车,直接要送到宫门前,内城从那晚起,就几乎是封了大门,一定要得到上头允许才能进去。
雪娘早就观察过,坐了马车到内城门前,随即亮出手里的金牌,见金牌如见皇上,侍卫也不敢拦,便放了她进去。
凭着这块金牌,雪娘几乎是一路无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御膳房,云真休息的房间,等着逢晴到后头来。
没过一会儿,果见逢晴过来了,她从云真休息的院子里悄悄走了出去,一把拉住路过的逢晴。
逢晴见是她,吓了一跳,“雪娘,你怎么来了?云大人呢?”
“我家小姐病倒了。”雪娘轻声回道,“逢晴姑姑,你也知道,小姐她对楚相的心意,楚相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家小姐一定会伤心欲绝,求姑姑再帮奴婢一次吧!”
逢晴看着她,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叹了口气,将雪娘又拉进院子里,掩上了门,
“说罢,要怎么帮你?不过这次不比往常,很有可能我也帮不上你什么,皇上已经定了楚相的罪,昨日就已经把他关入天牢。”
雪娘一下朝她跪了下去,磕了两个头。
楚玉犯了如此大的谋反罪,人人自危,这种情况下逢晴都愿意帮她,已经实属不易!
“逢晴姑姑大恩大德,雪娘自会牢记在心,逢晴姑姑能答应帮奴婢,奴婢已是感恩戴德!奴婢绝不会害了姑姑,还跟上次一样,只求姑姑带奴婢去如国夫人那里,让奴婢能见她一面!”
“这倒不难……”逢晴慌忙伸手去扶雪娘,低声道,“不过恐怕这次即便是如国夫人出手,也救不了楚相,你心里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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