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答应过她的事。”
楚玉脸色丝毫未变,淡淡回道,“我只向她允诺过这一件事,也只答应过她一件事。她要我给逢晴名分,我给,我答应她要在自己所住之地替她立下墓碑,也绝不会食言。”
这辈子,他都只认云真一个妻子,也只会娶逢晴一个人。
逢晴给他送来晚饭时,到处都没找着九斤,忍不住问楚玉,“爷可是让九斤出去办事了?”
“嗯,不必等他,我们先吃。”楚玉轻声回道,要拿起筷子的同时,看着逢晴仍旧带着笑意的一张脸,忽然将手收了回去。
“怎么了?可是看到这几样菜吃不下饭?爷想吃什么,我再吩咐他们去做。”
楚玉看着她的脸,半晌低声挤出三个字,“白糖糕。”
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心中又是禁不住一阵钝痛。从前在宫里时,云真只要看到他在,多会预备一碟白糖糕,只有他的点心几乎都是这个。
以前吃着,只是喜欢,长久之后,便习以为常地接受她的好。
可如今想来,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他心头忽然一酸,眼眶止不住地就红了,半晌,将脸埋进了手掌之中。
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相信她那些说给自己听的谎言?只是小小一盘白糖糕,就知道云真心里的人到底是谁了。
可他竟然就那么被她骗了,骗得伤心欲绝,离开了临安城,就这一次,可此时此刻再后悔,早就来不及了,云真已经与他天人永隔。
逢晴不知他为何说出白糖糕之后,竟会哭了,愣了下,慌忙在他床沿边跪了下去,“爷,是我的错,我不知爷喜欢吃白糖糕……”
可说出这话的同时,她猛然想起了云真,她想起云真几乎每日里都会蒸一盘白糖糕预备着,有时会自己吃掉,有时会送进紫宸殿。
如今想来,竟是因为楚玉喜欢吃白糖糕的缘故……
她顿时没了声音,一下跪坐了下去,呆呆地望着几乎失态的楚玉。
即便是楚玉给了她名分,也是因为云真替她要的,即便,今后只有她一个人陪在楚玉身边,她也是彻底输给了云真。恐怕在楚玉心里,除了云真,谁也容不下了。
不知不觉,她的脸上也爬满了泪。
云真一直都掩藏得很好,到后来与楚玉决裂,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感情,可就是这白糖糕,一瞬间就叫她原形毕露!
她以为,倘若是跟在楚玉身边久了,楚玉有朝一日一定会接受她,可还是她太蠢了!
九斤扛着墓碑走进来时,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逢晴坐在地上,楚玉坐在床上,两人虽都一声不吭,可都是满脸的泪痕,像傻了一般。
明明他出去之前,两人都还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爷,逢晴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啊?”他忍不住诧异地轻声问道。
逢晴抹了把眼泪,先扭头朝他看过来,勉强朝他挤出一丝笑,轻声回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伤心事。”
她说着,撑坐着起身,转身朝九斤道,“一起吃吧,饭菜马上要凉透了。”
她还想保持着自己在楚玉面前的自尊,虽然什么都明白,却知道一捅破这层窗纸,楚玉只会变本加厉地想念云真。
话音落下的同时,余光瞄见了九斤放在脚旁的墓碑,愣了下,不由得问他道,“这是什么?”
九斤再想要掩藏,已是来不及。
逢晴望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立刻走上前,掀开上面的白布一看,竟是块无字碑!
除了云真,他们身边没有第二个人离开,这块碑,想也知道是给云真的了。
她无声地低头看着,彻底没了声音。
“姐姐……”九斤看着她了然于心的表情,也有些于心不忍,低低叫了她一声。
逢晴没理他,只是抿着唇沉默着,通红的眼眶里,忽然又滚落出几滴泪来。
半晌,楚玉抬起埋在掌心里的脸,深吸了口气,望向逢晴的背影,哑声道,“逢晴,我本想明日再跟你说这些话的,但既然你已经看见了,那我就与你直说了。”
“直到刚才,我才知道云真心里到底有我没我,从此刻起,我这辈子,只当云真是我的妻,以后,心里也只会有她一个。但除了你,我也不会再另娶他人。”
“我说这话,是想公平地待你,你若是不想嫁给我,也可以选择不嫁,现在拒绝我,还不晚。”
嫁给他,他身边,从今往后就只有她一个人陪着,可他的心里,却是装着另外一个人。
这样,两个人都会孤独寂寞一辈子吧?
可她就是想赌一把,赌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在他的心里,能有一席之地,赫连锦尚且能打动云真,她为什么不能打动楚玉?
云真也说过,她认识楚玉的时间,远比云真长,她喜欢楚玉,也远比她久,那凭什么,云真即便是死了,还在他心里占据着独一无二的位置呢?
她伸手,狠狠抹掉自己脸颊上的泪水。
楚玉望着她倔强的背影,声音不由得更加和缓了一些,“我可以再给你一段时间考虑,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逢晴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甚至已经咬破,嘴里满是血腥味,可尝到血腥味的同时,她忽然清醒过来。
楚玉怜惜她的,是她的隐忍与宽容,是她的温婉大方,倘若她因为不甘心与愤怒,变成了一个泼妇,那楚玉,就更加不会喜欢上她。
有些感情,就是从怜惜与不忍心开始的,她要忍着,即便是再伤心难过,也要忍着!
她只觉得自己头脑一阵发昏,闭着眼睛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然轻轻推开面前的九斤,朝外面走去。
“姐姐!”九斤有些六神无主,来回看了逢晴的背影和楚玉两眼,就要慌张地追上去。
“九斤!让她冷静一下吧,不要去打扰她,叫人跟着,不要让她做傻事就好。”楚玉随即喝止住九斤。
九斤也是又急又气,在原地狠狠剁了两下脚,低声回道,“知道了!”
随即还是转身追了出去。
楚玉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也并不比两人舒服多少。
愣了许久,伸手拿出压在枕下的云真的衣服,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穿好了鞋袜,拎着九斤替他预备好的铁锹,朝后院里走去。
在花圃里挖了几铲子,又是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望着手上捏着的云真的衣服,轻声道,“走了还是这么叫人不省心,真是的……”
·
与此同时,云真和赫连锦几人,趁着夜色,正在夜路奔袭。
几人所骑,皆是宝马,云真一个人远远在前面,赫连锦几人紧随其后,速度快得像是一阵风。
“夫人如此舍命奔波,若是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赫连锦侧后方的一个侍卫,看着前面疯了一般的云真,忍不住担心地大声道。
“由她疯一回吧。”赫连锦想了想,沉声回道,“这样倒好,能快些抵达北梁,不怕沿途有追兵能跟得上。”
他知道云真是在发泄,就像是他,看见云真跟楚玉之前不清不楚,也吃醋得要发狂。
可跟他情况不同的是,云真是自己把逢晴推到了楚玉身边,即便心里再难过,也没办法说出来。
他倒要感谢逢晴,正是因为她,云真才能对楚玉彻底死心,回到他身边。
几人从午时便拼了命的赶路,第二天傍晚,便抵达北梁边境,第三天深夜,抵达北梁都城西京。
西京城夜晚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深夜城门都未曾关上,距离城门还有一两里路时,云真便放慢了速度,直到此刻,看到西京,她的心绪还是在不断翻涌。
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在城门前驻足不前了。
赫连锦慢慢跟了上来,在她身边停住了,扭头扫了云真一眼,低声道,“你父王应当已经睡下了,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等明日天亮,再去寅王府送上拜帖。”
云真确实心里还未做好心理准备,赫连锦这样一说,她稍稍松了口气,沉默着点了点头。
西京城的构造是椭圆形的,而非正方形,他们所入的南城门,恰好离城中心的皇城最远,几人骑着马,慢慢沿着繁华的街道走着。
从一入城门开始,沿途便满是商铺和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云真望着这许久不曾见到的繁华景象,不由得勾起了心中的一些回忆。
虽不如她亲身经历的,可原主的那些回忆,就在她脑子里头,此刻亲眼看着场景一一在眼前呈现,就像是给墨色山水画着了色,叫她心里不得不惊叹。
“回来开心么?”赫连锦沉默地陪着她走了一段路,忽然低声开口问道。
云真只是看着临街的商铺,并不曾回答他的话,也没看他。
他记得第一次陪侯清晓回来省亲时,侯清晓开心得几乎整夜都睡不着,缠着他带她出来,悄悄在街上拉着他的手,走得手心里满是热汗。
而如今,在他身旁的却是云真,侯清晓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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