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真面上虽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长得眼睛的人,都能发现她刚才的不同寻常。
杜非玄朝向她方才看着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那里有几个搬运货物的人经过,想了想,道,“这是每日里送生鲜蔬果上来的生意人,毕竟我们这么多人要吃东西。”
云真回了他一个笑,轻声道,“那是自然,不过,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上来的?或许我能随他们一起出去?”
“这是山下一个负责守着桃花阵的老头引他们上来的,上来时皆要蒙住双眼,回去时,也要蒙住眼睛。”杜非玄面不改色地回道。
“有人看着,那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了……”云真说着,撅起嘴叹了口气,“走吧,上天宫去看看。”
说完,独自一个人走在杜非玄前头,朝天宫走去。
底下一个搬运货物至后厨的人,余光瞟见他们转身离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没动,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是了,那就是云真。
她身边的人,是杜非玄。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是被囚禁着的状态。
“愣着做什么?快把剩下的香瓜搬进去啊!”边上一个宫人见他不动,随即皱起柳眉催促道。
“哎哎,好的!”他压低了帽檐,一边满口答应着,一边继续将一筐香瓜往里面搬运。
搬完之后,那带着他们上山来的古怪老头,随即领着他们往山下走。
过了石桥,站在桃花林前,望着他们一个个乖乖上了封得严实的马车,又看着他们戴上眼罩,一刻不停地送他们下山去。
“主上,这桃花林古怪得很,怕是靠硬闯,绝对闯不进来。”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人,随即凑到他耳旁,轻声道。
赫连锦悄无声息掀开眼罩,无声地将马车车厢壁都摸了个遍,发现确实是全封住的,而那老头,也在外面,死死压住了车帘。
这方圆十几里的桃花林,是用五行阵法栽种的,底下有活动的暗道。
他只是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可不知他们用的是什么阵法,靠硬闯,定是闯不进来。
他今日先上来试探了一番,发现上山的路,确实只有这么一条,而且,进天宫,也只有那么一座石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悄无声息又坐了回去,长眉不由得拧成了一个疙瘩。
“主上,怎么办?”
赫连锦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他随即拉下眼罩,跟着众人一起下了马车,那老头等人全下了,随即驾驶着马车掉了个头,消失在了桃花林之中。
赫连锦和侍卫两人,站在入口前站着,许久,赫连锦忽然沉声道,“谁说硬闯闯不进去?”
“人一进去,便迷失了方向,是要活活困死在里头的!”侍卫诧异地回道。
“还有一个办法。”赫连锦冷冷盯着面前开得绚烂的桃花,半晌吐出一句话来。
“什么办法?”
赫连锦却没回答,扔下手中的眼罩,转身就走,“七月初七,按照计划,带着兄弟们上山来,我自有办法。”
·
在云真面前展开的,是一个宽阔而又巨大的空间。
天宫里头,原是这样的。
云真望着面前巨大的一个类似于神坛的平台,下意识地心生敬畏。
碧水之前对她说,其实陆地上的人是很愚昧无知的,因为他们没有信仰。没有信仰,又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无所畏惧,残忍暴戾。
大祭司对于蜀国人来说,应该就是他们的信仰吧?虽然大祭司在她的眼里来说,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不过是个抗体很强的人类。
一缕阳光,穿过大开的后门,落在了神坛上,照得那上面的一个大坛子里闪出一阵波光,阴暗而又明亮。
“那上面是什么?”云真忍不住问身边的杜非玄。
“那是天宫神坛,大祭司大部分的活动,都会在上面进行,包括承运天意,也是通过上面那个神坛,我师父说,若是天上的天神,能够听得到大祭司的声音,便会在那神坛里出现。”
“真的假的?”云真不怎么相信,狐疑地问他道,“你们蜀国以前的大祭司,有谁见过天神吗?”
“不知,或许有人见过,可我师父说,每一次虔诚地站在上面祭神时,算出的卦象,都代表了天神的旨意,那是天神的声音,大祭司,不过是连接天与地的一个小小的容器。”
杜非玄说着,往上走了几步,用敬畏的眼神,望着阶梯上方。
若是放在前世,云真若是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忍不住笑话对方装神弄鬼,因为她不信这些东西。
可如今看着杜非玄,看着在她心目中,算得上是极有地位的一个男人这么做的时候,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正如人鱼族的龙神,蜀国的天神,他们都是有信仰的种族,他们相信正是因为天神的庇佑,才让他们免受不必要的人祸。
蜀地天然的屏障,让他们成为了一个不可攻只能守住的宝地。
这么想着,她竟不由得低下了头,那一丝照在神坛上的阳光,过于耀眼。
低头的瞬间,她又听见似乎有蛇吐出蛇信那种让她心底里发毛的声音,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然而那声音,在宽阔的空间里,回荡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叫她忍不住心中大惊,猛地抬头看向四周。
“不用害怕,那是我养在身边的赤练蛇,没有我的允许不会伤人。”
杜非玄又慢慢走回到云真身边,轻声笑道,“我昨晚是用百蛇之毒炼制一种蛊毒解药,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召唤百蛇前来。”
对于一个恐怕从来没害怕过毒舌虫蚁的人来说,自然说得轻巧,可这又叫云真不由得想起了昨晚那个可怕的场面。
这时,她看到了游到他们附近不远处的那条赤红色的小蛇,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恶心,一时没能忍住,随即转身,飞快地跑出大殿。
她捂着喉咙干呕了几声,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杜非玄曾跟她说过这样一件事,韩知客偷走的秘笈,是跟淬炼百蛇之毒有关的一个秘法,蛇为百虫之首。
可杜非玄方才跟她说的,好像似乎是已经练出了这蛇毒!
她渐渐的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错,她虽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怀疑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可人心不古,她又不是杜非玄,又怎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要么是她记错了,要么,就是杜非玄在说谎!
杜非玄驱走了赤练蛇,随即在云真后头追了出来,见云真扶着廊柱不停地干呕着,上前替她顺了顺后背,笑道,“你方才还说自己不怕蛇,怎么?”
“除了你们这些人,谁还能忍受得了蛇的那种声音啊?”云真一瞬间变了神色,装作一副苦瓜脸,扭头狠狠瞪了杜非玄一眼。
“你倒是不在山上,我心里还能舒坦一点,你要是哪天再召唤蛇,三两条不小心游进了我睡的寝殿,那可比杀了我还难受!”
杜非玄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会?”
两人斗了几句嘴,云真随即提着裙摆要下去,走了几步,装作不经意地问杜非玄道,“这次你师父大婚,韩知客会回来吗?”
“他为何要回来?他避着我们都来不及了,又怎么有脸回来!”杜非玄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我就是想着,他犯的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错误,或许你师父已经原谅了他也不一定。”
“师父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杜非玄脸上不屑的意味更加明显,“没有杀了他,就已经是顾念了之前的师徒情分!”
“那……你在他身边潜伏了半年时间,可有发现他将秘笈藏在了哪里?”云真又一脸好奇地追问道。
“没有。”杜非玄摇了摇头回道,“不曾发现,也许是藏在了南晋的哪个地方,我打算去南晋他住过的地方查找一下。”
云真盯着他,一时没有吭声,隔了几秒,笑道,“是,说不定是藏在了他的床底下,你去找找,只不过千万要当心,凤允恭派侍卫严守着锦亲王府。”
“好了,我方才看到蛇,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要回去歇着了,不然得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她紧接着又道,一脸忍受不住的样子。
杜非玄点头应道,“回去吧,你若是想出来走走,我又不在的话,就叫阿桃陪着你,这里有些地方还是比较危险的。”
“好!”云真笑眯眯地回道,转身朝地宫的方向而去。
回了地宫,坐在寝殿的床上时,她方觉自己手脚冰凉。
杜非玄,似乎真的在骗她,他为何要骗她呢?有什么目的呢?杜非玄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吗?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什么也得不到!
除非,除非是想扣留她在身边,以达到威胁谁的目的。
杜非玄,已然不可信了,她虽不能万分确定,但从今天起,必须要提防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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