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玉已经顺着老百姓的说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叫跟着的十几侍卫与自己兵分两路,一路询问,有没有看到抱着一个淡青色锦缎襁褓的男子,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谁知这城中还有没别处的奸细?先一步找到四月的话,便更加难办了!
孩子才生下来第二天,便出了这样的事,若四月真的不见了,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对云真说,该怎么面对她。
好在他一路问着,终于在离城门处不远的地方,又听得有路边卖小东西的一个摊贩回道,
“有的,我方才看着他出城门去了,因为见他披头散发的,又似是神志不清,手上还抱着孩子,便叫了他一声,可他听到我叫他,跑得更快,出城门去了,我看见他往城门外左边那条道去了!”
出城去了,披头散发的,似是神志不清,还是往左边那条路去了。
楚玉听着他的描述,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惊,丝毫不犹豫地朝那个方向追去,他已经知道是谁抢走了四月,一定不会出错!
他顺着左边那条道追了一路,到了一处城郊的小河旁时停了下来,往枝叶茂密的树丛中看了进去,深处是有几户人家,他没有记错路。
不远处就是一座石桥,他急于救回小四月,脚下更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便从林中小径摸到一处独门独户的人家外头。
他透过篱笆往里面看去,里头静悄悄的,门户紧闭,似是没有人在家,附近也没有人声,远处人家的一条狗朝他这个方向狂吠,叫得他有些心神不宁。
他在篱笆外站了许久,都没听见里头有任何动静。
正要再靠近一些查探时,忽然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声。他一下便听出,那是小四月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洪亮,不像是刚生出来的宝宝那般畏畏缩缩。
他心中一喜,却又被担忧所代替,里头的人神志不清,若是被他逼急了,伤害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他心跳得飞快,慢慢慢慢地,无声地翻过篱笆,朝房门靠近了一些。
离得近了一些,可以听得到,里面的人在轻声地“哦哦”叫着,似乎是在哄着孩子,想叫她别哭。
然而刚生下来的孩子,只认奶,只认娘,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哄得住,越是哄,小四月哭得越是厉害。
那哭声让楚玉的心都紧揪了起来,那是他的孩子!只有真正为人父母的那一刻,才知道孩子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这是从云真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同样也是他的心头肉!
他忍不住又朝大门边上的窗子靠近了几步,透过纸糊着的窗户往里面看去,里面一片黑乎乎的,看了几眼,什么都没看到。
他正想跃上房顶,揭开房瓦看里头的动静,也方便下手,刚往后退了一步,便听得里头的人一声沉喝,“谁!谁在外面!”
说话的语调,犹如一只凶猛的野兽。
楚玉愣住了,停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进退。
关心则乱,这是楚衡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以前是对云真,现在,对孩子亦是如此,他怕自己走错一步,孩子便要遭殃。
他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沉声回道,“你把孩子还给我,你抢了孩子又有什么用?”
“这是我的孩子!”里头的人立刻凶横地回道,“这是我的孩子,凭什么还给你?”
“谁说这是你的孩子?”楚玉知道他又犯了病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语调稍稍柔和了一些。
“你好好想想,这是不是你方才在别人家偷来的?你没有妻子,哪里来的孩子?”
“谁说我没有妻子的?谁说的!?”里面的人听到妻子这两字,脾气更是狂暴起来,“我有的!这就是我的孩子!这是我妻子前夜里生下来的,我把她抱来有什么不对?”
楚玉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心头一片沉重。
他又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答道,“云真是我的妻子,你的妻子侯清晓,早就离开人世了,你的孩子,也在她之前离开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那天,赫连锦倒下的时候,后脑勺磕在了后面的台阶上,造成了无法痊愈的后遗症。
他醒来之后,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还能知道自己是谁,隐约记得一些事情,会很安静地待在一处地方,几个时辰都不动,也不说话,可糊涂的时候,却相当狂躁。
里面的赫连锦也沉默下来,楚玉试图朝门靠近一些时,他又在里头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你别进来!这是我的孩子,谁都抢不走她!”
赫连锦,是入了魔障,他这一辈子,就想要一个孩子,却始终不能如愿,他也想好好地跟云真在一起,可最后,他最在乎的人,却伤他最重。
即便是云真没有伤他那一下,这也是能将人活活逼疯的事。
楚玉又停在原地不动了,随即柔声宽慰道,“好好好,我不动……这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但是,你能否让我看看她?我也想有个孩子,特别特别想。”
“你知道吗,她是个女孩儿,她的名字叫做四月,是不是很好听?这是她娘给她起的名字。”
“女儿?”里头的赫连锦愣住了,手也禁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昏暗之中,他摸索着打开襁褓的系带,对着外面窗户透进来的光一照,下面是平的,果然是个女儿!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个女儿?
“不可能的啊,我的孩子明明是个儿子啊……”他低声喃喃自语道。
楚玉隐约听见里头赫连锦的嘀咕声,随即又道,“如果这是你的孩子,她刚生下来,你都不知她是男是女,那你又从何得知她是个儿子的?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个儿子?”
“是啊,我怎么知道这是个儿子……”赫连锦脑子又开始疼了,他努力地去回想,去想为什么他觉得这是个儿子,可越是逼自己想,脑子里就越疼,越是乱。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他会去抢这个女娃,他的孩子是儿子,他为什么要去别人家抢个女儿来呢?
楚玉见他许久都不吭声,继续循循善诱,“那是因为,侯清晓怀的是儿子,一不小心小产了,那个时候已经满了七八个月,小产下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出是儿是女,所以你觉得你的孩子是个儿子,可小四月并不是,她是个女儿。”
“侯清晓?侯清晓又是谁?”赫连锦越来越听不懂楚玉在说什么,他很烦,可是又隐约觉得,这一定是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但就是记不起这个名字了。
他觉得自己是看错了,是因为楚玉的提示,所以心理在作祟,觉得这是个女儿,他又掀开襁褓看了一眼,下面仍旧是平的,是个女儿。
他有些惊慌,慌忙又将小四月盖上,盖上的同时,他眼角余光瞟见了她的脸,那张尚且通红的小脸,五官却长得清晰。
他愣住了,盯着渐渐停止了哭闹的孩子,刚才他在黑暗之中缩着的时候,她就在哭,可是把她靠近了光亮处,她竟不哭了。
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小脸,那五官的轮廓,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她眼角还挂着眼泪,但是此时睁开了一些。
他不知道刚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睁眼,但是小四月半睁着眼睛,忽然伸出了一只小手,朝光亮处轻轻挥舞着。
那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那是他轻易不敢触碰的东西。摸不着,又不敢靠近,他喜欢待在黑暗处,可这孩子不是,她不是他的孩子。
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咯吱声,他手上抱着孩子,反应慢了半拍,刚转过头去,便被一条锁链牢牢锁住了喉咙。
“楚玉,快进来!”伴随着这声吼叫,楚玉一脚踹开大门,冲进门来。
抢在赫连锦被勒得双眼直翻就要松手之时,接住了小四月,紧搂入怀中。
小四月还不懂,以为大人在跟自己玩,露出的一张小脸,竟带了笑,孩子小时笑不出声,但是会咧嘴。
楚玉惊魂未定之时,见小四月笑了,不由得愣住了。
“孩子可爱吧?”碧水一张脸憋得通红,几乎要制不住赫连锦的蛮力,咬牙切齿朝楚玉叫道,“快不快点住他穴道!”
点了赫连锦的昏睡穴之后,他好歹是安静了下来,碧水将他拖到床上,一张脸上满是冷汗热汗,几尽虚脱。
楚玉坐在窗下,笨拙地将小四月哄睡着了,方扭头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赫连锦怎么会跑出去?”
“就是昨日傍晚时,他坐在你坐的那个位置,在窗口底下发呆,我们隔壁一户人家,进城去卖了药草回来。”
“经过我们门口时,夫妻两人正好在说云真已经生了的事,我也听到了,赫连锦也听到了,当时他抬头看了外面一眼,我见他还是呆呆的,便以为他没听清楚,便没放在心上。哪知我早上从池子里上来时,他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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