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都能看得出,她说这句话时,显得有些慌乱。
却每个人都装作看不出,继续把这场有赫连锦的游戏,尴尬地继续了下去。
赫连锦却轻轻叹了口气,轻得只有坐在他身旁的云真能够听见。
云真想要假装没有听见,冷不防,赫连锦在桌子底下,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愣,随即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抽回手的力度过猛,一下手背撞到了桌子上,巨大的动静让其余几人都吃惊地朝她望了过来。
云真痛得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却还是龇着牙笑道,“想偷两粒瓜子吃,倒被你们发现了。”
“公子能吃瓜子吗?”雪娘立刻伸手,把果盘推得离云真远远的。
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十轮,最后一个是夏荷抽到的。
雪娘扳着指头算了算,道,“就是这轮结束,有没有谁没抽到桶叔叔的?”
大家互相看了一圈,发现竟然全都抽到了,连炎叔都抽到过一轮,吹了个牛皮就当表演了节目。
“谁只抽到了一次?”
有四个人举起了手,分别是夏荷、炎叔、赫连锦,还有云真。
云真忽然有些懊恼,怎么就发神经抽了一回呢?如果她没抽中,胜的人就是她了!
炎叔坐在赫连锦旁侧,若有所思看了云真和赫连锦两人一眼。
“奴婢对任何人都没有要求。”夏荷随即怯生生回道,“奴婢就算退出吧。”
炎叔看了夏荷一眼,也跟着笑道,“老奴也对你们没有要求,平常公子给的酒钱已经够多了,老奴啊,每天有口酒喝就行!”
云真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望向身旁的赫连锦。
赫连锦面无表情看着她,忽然开口提议道,“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谁赢就算赢了。”
也只有这样了,她自己说出口的话,还能耍赖不成?
云真硬着头皮答道,“那好,王爷若是输了,可不许耍赖。”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不过是局游戏,我想公子应该不至于输不起。”赫连锦忍不住朝她撇了下嘴角,拎起桶叔叔,朝她晃了下。
云真知道他已经看出来自己耍赖,只能干笑着答道,“好,谁都不许耍赖。”
说着,把手藏在了身后,一时间,手心里冒了层冷汗,如果是她赢了,倒无所谓,赫连锦赢了的话,谁知道他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赫连锦瞟了她一眼,随即低眸,紧盯着她的手。
“石头,剪刀,布……”云真轻声念着,背负在身后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一出手,心便猛地沉了下去,赫连锦的手速和观察力自然是不用说,能清楚地看到她想要出什么,轻松取胜。
然而,她出拳的瞬间,看到赫连锦出了布,随即改成了剪刀。
她敢发誓,她从没反应这么迅速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两局游戏,都很公平。”赫连锦看着两人的手,最终还是笑了。
云真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只觉得整个人差点瘫软下来,逼着自己挤出一丝笑来,回道,“我对于自己的婢女和炎叔,都没有什么要求,倒是对王爷有些要求。”
“有些?”赫连锦眯着眼望着她,笑道,“那你是否还需要仔细考虑一下?”
云真歪着头想了想,确实如他所说,她有很多很多,想要对他提出的要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哪一个才好了。
而且她有选择困难综合症,话一次次到嘴边,却还是全都止住了。
“怎么,想好了没有?”许久,赫连锦噙着一丝笑问她。
“没有。”她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试探性地反问他,“可否等我想好了,再告诉王爷?”
“有何不可?”没想到赫连锦竟然丝毫没有犹豫,爽快地答道。
他说完,忽然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府去了。”
云真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忙不迭地使劲点头,“好!炎叔,你去送送王爷罢!”
赫连锦看着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却只是一笑置之,“不用送了,我这就回去。”
说完,自己转身打开了他们家的大门,炎叔不情不愿地起身,假意要送,慢吞吞走到门边时,早就没了赫连锦的身影。
“走了?”云真看见炎叔在门口探了两下脑袋,随即缩了回来,忍不住低声问道。
“走了。”炎叔吸了下鼻子,“好了,游戏也晚结束了,夜深天冷,你们几个赶紧进去罢,别冻坏了身子,尤其是公子!待会老奴和几个丫头出来放爆竹就行,你就别管了。”
其实云真倒很想教教他们怎么玩纸牌,玩纸牌才好打发时间呢,无论是谁赢了几个子,新的一年都能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然而炎叔一直催着她回后边厢房,她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雪娘回房,洗了个跨年澡,就窝在了床上。
“小姐,凌波可还气着呢!”雪娘爬到她床上,给她床尾塞了个暖炉,轻声道。
“她这次也是过于担心我了,我是语气有些重了,然而赫连锦岂是你们能招惹得起的?”云真想了想,叹着气回道,“罢了,明早起来,我亲自去给她陪个不是。”
“还有啊,你今晚跟她一起睡,要当心些,说不定她想不开,就去找赫连齐报仇了。”
“知道,奴婢一定和惠娘轮流守着她。”雪娘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今晚奴婢和小姐一起守岁,过会儿再回后头陪他们。”
“好。”云真随即笑嘻嘻地伸手,把雪娘也盖在了被子里。
每一年,年复一年,都是如此,都是雪娘陪着原主一起守岁,没想到,今年,还是雪娘陪着她。
缘分这件事,想起来还真是奇妙。
“还有啊,刚刚小姐是不是在灯笼里设了什么机关啊!”雪娘有些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奴婢一提,小姐才抽中桶叔叔?”
“灯笼本就薄,我坐在门口位置,恰好是对着屋内烛火的好位置,对着光一看,便能知道里面哪张硬纸片连着桶叔叔。”
“那王爷,一定是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吧?”雪娘随即轻声问她。
云真望了她一眼,轻声笑道,“谁知道呢?”
谁知道他,故意跟着她输了一盘,偏偏要当着她的面说出那样的秘密。
·
赫连锦回到王府时,赫连墨正阴沉着脸坐在前堂里。
他走进去,瞟了赫连墨一眼,没出声,只是解下肩上的披风,交给了一旁的韩知客。
正要洗把手,到后头去看看赫连齐的伤势,赫连墨却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他,“大哥晚上去了哪里?”
“自然有我的事要做。”赫连锦淡淡回道,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皂角,润了润手。
“大哥该不会是又去了云真那里吧?”赫连墨随即追问他,见赫连锦只是不做声地洗着手,顿时怒火中烧。
“二哥伤成了这样你竟然还去看她!更不用说侯清晓才被云真害得没了孩子,除夕夜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大哥你竟然丢下我们去看云真?!她是什么东西,大哥又把我们置于何地?”
侯清晓正走到门边,想要问问赫连锦回来没有,听见里面的赫连墨大声说着,顿时停在了原处,低头继续听着里头的动静。
“是赫连齐伤她在先,即便她是个跟我们毫不相干的人,被伤成这样,我去看看,也无可厚非。”赫连锦擦了手,转眸望向赫连墨。
“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大哥饭吃到一半就丢下我们跑了,可是心里放不下云真,牵挂着她?”
赫连锦没回答,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大哥总说自己爱侯清晓,因为心里有她才会娶她,娶她之前,口口声声说着要我们两人爱护她尊重她,然而时至今日,已经忘了当初所说吗?我看云真就是个妖女!惑乱人心!大哥甚至为了她,将谋反之事一拖再拖,到底还要拖到几时?”
“刚刚兵部尚书他们来过了,打着拜年的幌子,好不容易大过年的才有次机会,大哥难道不知道小皇帝看我们看得越发的紧了吗?大哥现在到底想要如何?楚玉到底杀是不杀!”
“自然是杀。”赫连锦渐渐皱起了眉头,沉声回道。
赫连墨却冷笑着回道,“我看大哥是因为怕云真怪罪,所以不打算杀了吧?”
“你这么急做什么?”赫连锦一挥手,猛地扫倒桌上的木盆,沉声道,“你以为楚玉伤了二弟我不心疼吗?光是着急能办成什么大事!”
赫连墨气得胸膛不住地起伏,咬着牙看着地上摔成两半的木盆,许久咬牙回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动手?”
“正月十五,开放皇塔之日。”赫连锦沉默良久,才低声回道。
“好,十五,大哥自己说的。可若是十五那日楚玉不进皇塔呢?”
赫连锦捏着袖口里的那个东西,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
正月十五,他们要下手杀楚玉吗?
侯清晓站在门边,错愕地透过半透明的窗纱,看着里面。
她知道赫连锦一定会谋反举事,然而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赫连锦娶楚如烟,不就是为了拉拢楚玉吗?为何忽然要下决定杀他?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边上的的杳杳忍不住轻声喊她道,“主子……”
侯清晓把手指竖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匆匆地拉着杳杳往回走去。
她回到院里的同时,却还是心绪难平。
她想到前夜里,舒兰把她叫到无人之处,告诉她说,云真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凤云如是云真亲娘。
如果赫连锦得知云真身份真相,一定更加离不开她,毕竟,赫连锦自己无法去触碰神器,云真却可以。
舒兰的意思就是,要借她的手,除了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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