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妃勉强保持着镇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挤出一丝笑来问道,“那朝宣可有看见给香梅东西的人,长什么模样?”
凤云如又似是不经意地瞟了眼宁儿,顿了顿才道,“隔得太远了,倒是没看清。”
舒贵妃听到凤云如这么说,才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凤云如却又接下去道,“不过……那宫人穿的是粉色的衣裳,御膳房的人,都是跟龙神卫一样,穿的黑白两色,皇上这下还怀疑,是云真做的吗?”
凤允恭看着始终没吱声的云真,沉吟了半晌,回道,“朝宣当真是亲眼所见吗?”
“自然是亲眼所见,皇上若是不相信,待会朝宣过来,一看便知,她去御膳房去找那个白纸包了,若是找不到,那就还在香梅身上。”凤云如淡淡回道。
逢晴听凤云如这样说,赶紧伸手去掏香梅身上,掏了许久,果真从她身上掏出来一个撕成两半的纸包!
逢晴立刻捧着,呈到了凤允恭面前。
“是或不是,待会太医来了,一验便知。”凤云如扫了那纸包一眼,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皇上,恐怕是这香梅刚刚端菜过来时下了药,还没来得及扔掉。”逢晴也跟着低声说了句,
“她自己下的药自己怎能不知?看来,在我们之中,还有内应,那内应是怕香梅把知道的事说出去,要一并除了她!”
舒贵妃千算万算,没算出宁儿竟然被朝宣看见了!
此刻心里已经慌得手足无措,她见那几个不知情的御膳房的宫人,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宁儿,后背更是惊出一层冷汗。
情急之下,立刻捂着肚子*****了一声。
“怎么了?”凤允恭脸色虽然是黑着的,却还是扭过头来问她。
“臣妾刚刚也吃了口这东西……”她捂着肚子,无力地指着那香蕉班戟道,“臣妾看它新奇,便吃了一口……此刻腹中绞痛难忍……”
凤允恭慌忙伸过手来,一碰到舒贵妃的手,发觉她满手的冷汗,以为是痛成这样,慌忙起身叫人进来。
“皇上!香梅死了!”恰好跪在香梅边上的宫人,发觉香梅不再动弹,伸手一探,发觉已经没了鼻息!
御书房里顿时乱成了一片。
既然死了,那就无从对证。
云真这才抬起头,转眼看向浑身僵直的香梅,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见朝宣和太医几乎是一前一后从外面奔了进来,朝宣先蹲下去试了试香梅的脉搏,太医则是忙着先把舒贵妃送回舒心殿。
不过一两分钟,香梅的尸体也抬下去了,凤允恭和舒贵妃也离开了御书房。
凤云如一个人坐在桌旁,低头看着云真,头也不抬,轻声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本宫还有几句话要问云真。”
等到人全出去了,云真和凤云如却谁都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云真自己扶着边上的椅子站了起来,仍旧是低着头,一眼都没看凤云如,“多谢夫人出手相救,若是没有其它事,云真就退下了。”
凤云如捂着唇,低声咳了几下,“你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回报本宫的么?”
“不然还能怎样?”云真忍不住撇了下嘴角,这才抬头看向凤云如,“本就不是我下的毒,夫人不救我,我最多也就是一死而已。我这条贱命,反正也没人在乎。”
她刚刚对凤云如有些一点点的改观,哪知道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世间上,哪有一个母亲,会问自己的孩子索要回报呢?她生下她不要她也就罢了。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冷笑了声,转身就走。
右手刚要碰到门扇,凤云如忽然又在她身后道,“云真,你虽聪明,但是山外有山,谨记今日的教训,本宫救了你第一次,却不一定能救得了第二次第三次。”
“你可以选择不管我。”云真咬了咬牙,头也不回,沉声回道。
说完,一把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朝宣等人正在门口候着,见云真出来,朝宣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多谢姑姑今日出手相救。”云真低头朝她行了一礼,随即领着御膳房的其余几个宫人,面无表情离开了。
凤云如后脚跟着,缓缓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朝宣见她脸色不好,上前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公主……”
“本宫也不知道,她心里,该有多恨呢?”凤云如看着云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
凤允恭在舒心殿里坐了许久,看着床上熟睡过去的舒贵妃,眼底里暗波涌动。
凤云如在外殿里,仔细询问了太医舒兰的情况,问完之后起身进来,凤允恭也恰好站了起来。
“睡了。”凤允恭随即朝她露出一个口型,转身跟着凤云如走了出去,“今日劳烦皇姑母费心了。”
凤云如随即朝他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说的什么话?如今太后在皇塔专心供奉佛祖,皇上的几个姑姑,也就只有本宫陪在身边而已,本宫多费心一些,无可厚非。”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太后每日与本宫见面,说的最多的,便是舒贵妃,她自从进了皇塔,身子便大不如前了,鬓角也有了些许白发,然而她不过才三十五而已啊……”
两人说着话,凤允恭将凤云如送到了殿门外,凤云如却没坐轿辇,想朝宣挥了下手,示意她们远远跟着。
凤允恭知道她是有话对自己说,便也让逢晴她们离得远一些。
凤云如伸手替他掩好了肩上的披风,忽然轻声道,“皇上,太后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是孝义两字,绝不可丢!”
凤允恭眼底里,又渐渐地现出几分挣扎,“朕总是在想,要不要封舒兰为后。”
“一定要封,无论出了多大事,皇上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舒家女子入了宫,一定是要封为皇后!”她丝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道,“恭儿,这是凤家的天下,姑姑绝不会害你!”
凤允恭自然也知道,大概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也只剩凤云如了。
他沉默了下去,扭过头,继续慢慢朝前走着,“有时,朕看着舒兰,就会想,这天下,到底是姓凤,还是姓舒呢?朕软禁了太后,舒兰却还在身边,她的意思便是太后的意思,这软禁二字,显得有多可笑啊……”
“你一日在位,南晋便不会易主。皇上要牢牢记住,当年宫乱,拼死护住先帝的,除了本宫,还有太后,太后对凤家犹如再造之恩,如若不然,南晋就已经是赫连家的了!”
凤允恭又没吱声了,只是慢慢抬起头,看向天空高处,那一排往南飞的鸟儿。
“今日下毒之事,本宫会帮皇上妥善处理,皇上不必再忧心,只当没发生过便罢,毕竟皇上没有伤到分毫。”
当初,他想让乌洛兰庭梧做妃,太后肯了,舒兰不肯,他便一直拖着,直到庭梧离开,他还是亏欠着她。
今日,舒兰以他为饵,想要害云真性命,他仍旧不能做主。帝王的尊严,也被舒兰狠狠踩在脚下!
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这皇帝,当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皇上,再忍一忍,太后以后不在了,也就好了……”
他又扭头看向凤云如,许久,长叹了口气。
·
凤允恭一走,舒贵妃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宁儿和几个宫人见舒贵妃起身,随即走到床沿边。
“没用的东西!竟然被朝宣看见了!”舒贵妃盯着宁儿,冷不防一巴掌甩在宁儿脸上。
宁儿被打得一阵耳鸣,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慌忙朝舒贵妃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没用!奴婢该死,娘娘若是有气便罚奴婢,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着头。
舒心殿里一入冬,内殿地砖上都是用上好的波斯绒毯铺着的,没有一丝缝隙,宁儿虽然磕得用力,却伤不到自己。
舒贵妃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一脚踹翻了宁儿。
“在这磕头有什么用?滚到外边磕去!”
“是!奴婢到外头去!”宁儿随即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转身没走几步,舒贵妃又叫道,“让你出去便出去了吗?回来!就怕别人看不到,猜不出是本宫做的是吧?一帮没用的废物,全都是没脑子的!”
说着,怒气冲冲地来回走着,边走边道,“眼下如国夫人肯定是对本宫起了疑心!她素来都对本宫和颜悦色,今日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责骂于我!”
“若不是本宫反应快,装作小腹疼,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就害死本宫了!”
宁儿又转身朝舒贵妃跪了下来,捞着她一双鞋子,爬到舒贵妃脚边,苦苦哀求道,“娘娘,您穿上鞋吧?若是受了凉就不好了!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
舒贵妃低头狠狠剜了她一眼,也知道受了凉对腹中胎儿不好,转身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宁儿一边给她穿鞋,一边轻声道,“娘娘,就是看着太后的面子,如国夫人想必也是不敢动娘娘的!若是被她查了出来,奴婢愿意一人担下所有罪责,娘娘不要生气了,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自己知道便好!若是到时牵连到了本宫,你自己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是,奴婢知道,是奴婢一个人的错!奴婢是奸细,是刺客,跟娘娘无半分关系!”
她连说了几声,见舒贵妃脸色好看了一些,才继续给她穿好了鞋。
穿完,又在地上不住地磕起头来,“但是娘娘且听奴婢说一句,这次虽然是奴婢的错,然而娘娘不觉得,这次的事有些蹊跷吗?为何朝宣姑姑和如国夫人,能来的这样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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