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揣着瓶子赶回到王府中,侯清晓正守在灵堂小小的棺木旁。
赫连锦同意把孩子的尸骨存放在王府里,七日之后再下葬,已经是最后两天,差一点点就要封棺了。
孩子入土时,南方正好天气骤冷下去,所以看起来还没有那样惨不忍睹。
侯清晓咬着牙,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打开了棺材。
“主子……”杳杳有些不忍,轻声问她,“当真要这样做吗?”
“动作快些,不然王爷回来就没机会了。”侯清晓别开眼看向别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杳杳也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做了几个深呼吸,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匕首,走到小棺材旁,伸手进去,刮开孩子手腕上一片腐烂的死肉。
这个过程,并不是很久,然而刮开的同时,杳杳甚至已经止不住自己的泪了。
她又是害怕,又是内疚,又是心痛,抬起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泪,掏出身上的瓶子,往露出的纤细的小骨头上,滴了两滴云真的血。
她忍住眼泪,仔仔细细盯着那块骨头。
奇怪的事发生了,她还没看清血是怎么融进去的,那两滴血就不见了踪迹,而孩子的那块骨头,随即映出淡淡的粉色。
“主子!是真的!”她倒抽了一口气,随即惊慌道,“云真的血真的融进去了!”
侯清晓这才扭过头去看,顺着杳杳指着的方向,看着那块骨头,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道,“你再试试!”
杳杳随即又滴了两滴血进去。
果然很快的,云真的血又融了进去。
侯清晓一下子腿软了,滑坐在了地上。
这个办法,她是从以前的古籍上看见的,谁知道竟然会是真的!
谁能知道,云真竟然真的是她亲妹妹!
“主子!”杳杳随即俯身要馋她起身。
侯清晓却朝她颤抖道,“把东西收拾干净了!不要让旁人发觉!”
她都做了什么?云真又都做了什么?她逼得她亲妹妹走投无路,杀了她腹中的孩子!
她只觉浑身冰冷,瘫坐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许久,杳杳收拾完,再过来扶她,她已经禁不住的泪流满面,扯住杳杳的袖子问她,“杳杳,是我做错了,还是爹的罪过!他害死了他的外孙啊!”
·
“王爷,云真昨日入宫,在御花园侍奉皇上时,被刺客砍伤了。”赫连锦一回来,韩知客便在他耳旁低声道。
赫连锦看了眼身边的赫连墨,想了想,低声嘱咐道,“你先去看看二弟,看他伤口如何了。”
赫连墨没吭声,一个人先去了后头。
赫连锦看见他离开,随即沉声问道,“有没有查出是谁干的?”
“没有,楚衡、李庚、周瑞三人当时都在场,楚衡和李庚两人去追了,一个都没抓到。”
“一个都没抓到?”赫连锦疑惑地扫了他一眼。
“王爷,楚衡都没能抓住刺客,王爷不觉得蹊跷吗?除非,他们在御花园里有内应,然而即便如此,也做不到走得那么干净。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些刺客,知道御花园里的暗道在何处。”
韩知客随即又道,“我想了许久,只有这一个可能。”
那么,又是舒家那两兄妹做的好事。
那条密道,是赫连家挖的,就像是皇塔湖那条密道一般,只有他们赫连家,还有舒常宪知道。
赫连锦的脸色,渐渐黑沉了下去,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才低声又问道,“云真伤得重吗?”
“倒也不重,左臂被砍了一刀,是为了保护凤允恭时被砍中的,我见她左臂还能活动。”
“她倒是也命大,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赫连锦随口回道,“希望她过几日就能好罢。”
韩知客有些不解,轻声问他,“王爷到底留着她有何用?为何一定要她十五那日在场呢?”
“引蛇出洞。”赫连锦说着,掏出袖口中的那只写了“楚”的药瓶,在手中慢慢摩挲,“本王要保证,楚玉那日一定在场,不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精密的布局,也是无用。”
说完,盯着玉瓶上鲜艳的“楚”字,看了许久,又收回到袖口之中,站起身来。
韩知客见他是往门口去的,忍不住问道,“王爷要去哪?”
赫连锦站在门前,让身边的婢女替他披上披风,没一会儿,背影便消失在大门后。
他骑马到楚府前,恰好九斤站在门口张望,看见赫连锦,吃了一惊。
“锦王是来找我家大人吗?”
“嗯,顺便来看看你家三小姐。”赫连锦淡淡回道。
“我们家将军不在府中,被别家大人请去喝酒了。”九斤走下来替他牵住缰绳。
“本王就是来找楚相,不是来找楚将军的。”赫连锦继续面无表情地回道,从马上下来,径直进了楚府大门。
九斤慌忙把缰绳递给了门口的家丁,亦步亦趋跟在赫连锦身后,“那麻烦锦王在会客厅里等一等,小的这就去后面叫我家爷过来!”
赫连锦放慢了脚步,扭头朝九斤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好。”
他也不知道在厅里等了多久,仆人过来给他添了两回茶,楚玉才走了进来,看着有些行迹匆匆,头发上也不知是哪里沾来的雪粒。
“外头下雪了吗?”他盯着楚玉看了两眼,轻声问道。
“是下雪了,小雪,估计一会儿就停。”楚玉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才朝他走来,“不知王爷找臣,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本王派媒人送礼金过来,楚相又尽数退还,本王便亲自送来了,于情于理,礼金一定要收下,本王和楚相父母全都已经不在了,难免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楚相若是生气,说出来便好。”
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了礼金,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哪能生气?王爷一切都做的很好。”
楚玉望着那份礼金,沉默了片刻,淡淡笑着回道,“臣就如烟这一个妹妹,退还回去的理由也说清楚了,礼金再多臣也不需要,只希望王爷将来能对如烟好一点。”
“如烟和本王相识相知多年,不用楚相多说,本王自然会对她好。”赫连锦也笑着答道,“礼金却是一定要收下,望楚相不要再退回去了。”
不收礼金,其实就是在往后拖延婚期,楚玉,不想让楚如烟嫁给他。
这份心思,他还是能懂的。
他说着,随即起身,“就这么一件事,本王还有其它急事要做,这就告辞了。”
楚玉却上前一步,仍旧抓起了礼金,几步追上赫连锦,拦在他身前,“退回去的东西,哪有推三阻四的道理,王爷还是拿走吧。”
赫连锦停在了原地,看着楚玉脸上冷漠的表情,脸上笑意更深,“不拿走,又如何?”
“楚玉,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皇上圣旨已下,你难道想违抗圣意吗?”
“王爷当真言重了,臣并没有这个意思。”楚玉仍旧朝他伸着手,“还请王爷拿回去。”
赫连锦眸中起了波澜,怒火汹涌,忍不住一把抓住楚玉的衣襟,沉声道,“你别不知好歹!你楚玉品行当真高洁,所以不愿与本王为伍是吗?你有本事,别碰本王的女人!”
“臣没有碰她。”楚玉任他揪着衣襟,平静地望着他,“王爷不要侮辱臣和云真。”
“是吗?”赫连锦一扬眉,冷笑道,“她在你这里待了两天,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没有碰她吗?”
“没有。”楚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王爷这样,心思龌龊,都会像王爷的二弟一样。臣跟王爷,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早就?”赫连锦声音更冷,“不知楚相说的早就,是何时?”
“在赫连将军战死沙场的那一刻。”楚玉想也不想,答道。
他早就看出赫连族对凤氏的怨恨,若说赫连将军在谋反被擒时,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羞耻之心,在他战死之后,这点羞耻之心就荡然无存了!
“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十年之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十年之后的你,又是怎样,臣不屑与王爷为伍,王爷难道不清楚个中缘由吗?臣对王爷一再忍让,皇上也是对王爷一再忍让!王爷若是再不收手,就不要怪臣不顾及当年情分了!”
那晚,在去南方狩猎场中途发生的事,他始终都没有告诉凤允恭。
他以为,赫连锦会因为害怕而收手,哪知他却变本加厉,勾结朝堂之中对凤允恭有异心的大臣!
“你若是顾念当年情分,就不会站在小皇帝那一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赫连锦压低声音怒道,“楚相所谓的重情重义,也不过如此!愚忠,可笑!”
“王爷说臣是愚忠,那便是愚忠,臣无话可说。自此,割袍断义,你我今后相见,只当是敌人!”
楚玉深吸了一口气,拔出身上的佩剑,一剑削断赫连锦揪着他的那片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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