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从宿醉中清醒过来时,云真只觉得头痛得要裂开了,忍不住咂了下嘴,捧着脑袋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这么一起身,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会移动的东西上面。
她打开车窗帘看了下,发现自己果然正在马车里!旁边的已经不是草原,而是一片林子!
她心中一惊,以为自己和庭梧的相逢不过是自己一个梦而已,急忙冲到门帘前,一手拉开了门帘,掐住那赶车车夫的后颈,“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车夫被云真吓了一大跳,浑身哆嗦了一下,勉强回过头道,“小的是族长身边的亲信,前晚上公主喝醉之后,族长便叫小的立刻启程,送公主南下去本州。”
“你口中的族长是庭梧?”云真愣了下,低声问道。
“自然是了,公主难道不记得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吗?”那车夫吃惊地回道。
“可你为何要叫我公主?”云真慢慢地松了手,看到那车夫露出腰上乌洛兰族的腰牌,才松了口气。
刚松下气,又忍不住吃惊地问道,“你刚说什么?送我去本州?”
“是啊,我们现在已经在南晋边境,离本州大约还有一天的路程,公主若是累了,那就在前面的镇子上找个歇脚的客栈。”车夫一板一眼地回道。
云真呆呆地看了他许久,忽然想起自己昏睡之前,庭梧对她说,让她以宝音公主的身份活下去,如果这样,她不就是又骗了楚玉一次吗?不行,她决不能这么做!
“要死!”她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句。
“公主……做好决定了吗?”那车夫小心翼翼地问她道,“是继续赶路,还是在前面的镇子找个客栈住下?”
云真没理睬他,坐在了车板上,愣愣地想了一会儿。
不过倒也正好,正好赫连锦追来了,庭梧送走她,倒是能摆脱了赫连锦。
她几个月前还想着,等到交出了神器,就来这里,在楚玉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他,没想到,本州就在离她不过几百里的距离时,她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是去?还是不去?不去,她又该去哪?去了的话,她又该怎么跟楚玉解释?况且两人之间现在还夹了一个逢晴。
她实在是苦恼的很,伸出手揉了揉疼得几乎要裂开的脑袋,好半晌才犹豫地答道,“先在前面镇上的客栈歇脚吧。”
刚吩咐完,却又立刻摇头回道,“不行!不能去镇上,赫连锦的人遍布四处八方,若是被他的人看见了,我还是走不了。”
“那就直接去本州?”车夫犹豫地建议她道。
云真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答道,“也不行。”
那车夫随即抓着头憨笑了起来,“公主不要再犹豫了,耽误一天或者是直接去,都是一样的,我们出发的时候,族长已经又给楚大人送去了一封书信,风鹞顺风飞得比我们快。”
云真简直惊呆了,猛地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望着他,“她信上写什么了?”
“好像没写什么,就是把那张画像塞进了信封里。”车夫想了想,回道。
庭梧把画像寄给楚玉了!那张画像的角落上,用鞑靼族的文字写了宝音的名字,楚玉看到的话,不可能不去追究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这下好了!
“哦,对了,族长还给你留了张字条。”车夫看着云真震惊的神情,又想起一件事来,从袖中抽出一个锦囊,交到云真手上。
云真急忙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千两的银票,还有百两银票,还有一张纸条。
她抽出纸条一看,上面只草草写了两句话:你说得对,人生苦短,就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私一回,去陪在他身边吧。
她要陪在楚玉身边不假,可方才她想的是,是否给楚玉一次选择的机会,对他公平一些,让他自己做出接受或者不接受她的决定,而不是她一厢情愿地这样做。
这样的话,庭梧就是逼着她撒谎了!
她心中不免焦急起来,瞬间出了一头热汗,犹豫了几分钟,随即催道,“快!我们立刻去本州知州府!不休息了!”
或许在楚玉解读出宝音名字之前,她就能先到他身边,这样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她不能再欺骗楚玉了,这辈子都再也不会骗他!
·
风鹞再一次落在庭院里的时候,逢晴恰好从厨房里出来。
她看着落在庭院中间,丝毫不怕生人啄着瓜子吃的风鹞,愣住了,上次,就是它送信过来,告诉了楚玉云真还没死的消息。
这几日,楚玉的欣喜自然是不用明说,整个人从内而外地散发出的生机,是这几个月来从来没有过的,这几日,甚至不用长时间地卧在床上静养,自己下床去邻镇办事了。
仅仅是云真还活着的消息,竟似灵丹妙药,比药石还灵。
楚玉身体能好起来,自然是她乐意见到的,可云真要来,却是她不想的。
这几个月,楚玉仅有的下床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守在后院那座衣冠冢旁边,一坐就是好长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云真的墓碑。
她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时,会看到他眼眶泛红,有时却是自己一个人在那无声地笑着。
九斤和她都劝过几回,没有用,他根本都不听。
只是一件衣服,就能让楚玉变成如此模样,若是云真活着来了,结果自然是想也不用想。
她虽知道不该这样想,可这几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云真为什么不去死呢?她死了该有多好。她死了,对谁都好。
她静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只风鹞,许久,放下了手中的篮子,走了过去。
那风鹞通人性,见逢晴过来也不害怕,甚至伸出那只绑了信件的爪子,乖乖叫逢晴解下。
逢晴一声不吭飞快地解开,却见信封里,只是装了一幅画,没有写字。
她不由心生疑惑,展开那画像的一瞬间,更加觉得奇怪,这画上画的,不就是云真吗?可她身上穿的却是北方的衣服,妆容也跟她平时素面朝天的样子迥然不同。
仔细一看,这画上的人,眼睛是红的。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不是云真吗?还是说,云真得到了神器之后,被神器所控制了?
她越看越是觉得奇怪,冷不防背后忽然传来楚玉的声音,“你在看什么呢?”
她看得仔细,竟不知楚玉回来了,再想要藏起那张画,也已经是来不及了,犹豫了一下,索性大大方方将手里的画伸给他瞧。
“风鹞刚刚又送了封信过来,正好沾到了桌上的水,我怕里面的字会化开,就想摊开了晒晒,没想到是张画。”
她刚洗了菜,手上是湿的,所以沾得信封和画像上也是湿的。
楚玉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只是朝她走了过来,接过了画像。
逢晴顺势走到他身后,替他解下背后的背篓,轻声道,“以后叫九斤跟你一起去吧,你大病初愈,不能背这么重的东西。”
楚玉早上背了整整一背篓粮食种子,此刻解下来一看,已经全都空了,看来他跑了很长的路。
“春天时发了场旱灾,我今日出去看了一圈,有些穷苦人家果然春天时就开始吃粮食种子了,现在雨水充足,若是没有种子种下,来年又得挨饿。”
楚玉说着,长叹了口气,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这才展开画像来看。
“这边崇山峻岭多,你一人去邻镇,要走那么多路,还要爬山,我总归是不放心的,下次一定叫九斤陪着。”
她说完,却不见楚玉回应,走到他身边一看,他果然是盯着画像看入了神。
“爷……”她陪在楚玉身边,沉默了一阵,忽然轻声道,“你觉得这画像上的,是云真吗?虽然像,可我看着两人的神韵都是不一样的,或许这不是她,是庭梧弄错了。”
楚玉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微微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一定是心里还带了希望的,相信云真一定还活着。
“庭梧她陪在云真身边那么久,怎么会辨不出真假?你我光是看这画像,就知道不是她了,更不用说看到真人的庭梧。”许久,他收了画像,轻声回道。
逢晴抿了抿唇,转身替他拎了壶酸梅汤来,给他沏了一碗。
楚玉端起来,却没喝,愣了下神,忽然扭头朝她道,“去叫九斤来。”
“嗯。”她轻轻应了声,转身到前头去找九斤。
九斤正在处理一个丢了只小猪仔的小案子的善后工作,见逢晴来找自己,顿时松了口气,朝那两家人家道,“就这样,你们都回去吧,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楚大人定不会轻饶!”
说完,耸着眉头背过身来给逢晴做了个鬼脸,忙不迭跑了出去,出了后门便道,“若不是你来救我,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逢晴朝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怎么了?姐姐像有心事似的……”他随即看出了逢晴似乎有些不开心,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因为前几日庭梧送来的那封信?”
“倒也不是,爷叫你过去,你自己去了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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