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就朦朦胧胧看见里面歌舞升平,却没有人说话。
他心头不禁更加疑惑,绕过屏风,快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赫连齐臭着一张脸坐在下边的位置,一口口灌着酒。
他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正要走到皇帝面前行礼,说几句话就带走赫连齐。
没想一扭头,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楚玉坐在上首主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楚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怎么,锦王也有此雅兴?要不然臣这张位置,让给锦王坐坐?”
一句话,说得赫连锦不由得眼波一闪。
楚玉这意思,很明显是看破了赫连齐的意图。
这张位置,指的是龙椅。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地看着楚玉,许久之后,忽然笑了,“不必了,本王只是晚上吃多了,正在外面消食,忽然听见这里传来丝竹之音,好奇之下过来看看。”
“皇上呢?”
“臣怎么知道皇上去了哪里?或许是先行一步了吧?”楚玉淡淡回道,“只是可惜了二世子带来的几个胡姬,跳得真好,说不准皇上会喜欢呢。”
楚玉不提赫连齐还好,一提他,赫连锦脸色又黑了几分,眼神中犹如带了利剑,刺向坐在一旁的赫连齐。
门外的龙神卫跟着走了进来,躬身回道,“回王爷的话,皇上是走了另外一条路。”
他在路上根本不曾看见有人离开队伍!
恐怕是一开始,马车里坐的人就不是凤允恭!
“真是好一出戏!”他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地拍了几下巴掌,轻声道,“但夜已深,二弟不懂规矩,还是不要叨扰了楚相休息为好。”
说完,又狠狠剜了赫连齐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赫连齐知道他生气了,随即吩咐胡姬和乐师退下,跟在赫连锦身后追了出去。
赫连锦在前面走得飞快,往旁边的小树林处走了过去。
刚追上,还没凑到赫连锦跟前,冷不防赫连锦忽然一个甩袖,狠狠把他扇倒在地上!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赫连锦在黑暗之中,狠狠盯着他,远处的篝火映得他眼神冷冽异常。
赫连齐坐在地上,虽然痛,却咬着牙没吭声。
“我就不该带着你们两人过来!”赫连锦说完,冷笑了几声,又往前走去。
“大哥!”赫连齐一骨碌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紧跟在他身后。
“你以为,楚玉今晚坐在帐篷里是什么意思?这证明他是凤允恭的人!他若是看破了你的意图,这次狩猎我们哪还能有机会下手?”
“那我们就杀了他!”
赫连齐话音刚落,赫连锦又是一个巴掌抽中他的脸,“杀杀杀,就知道杀!且不说你能不能杀得了他,我们刚发现帐篷里的人是楚玉,他后脚就死了,龙神卫能察觉不出是谁做的?你脑子里装得什么?是粪吗?”
“那……”赫连齐这才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支吾了半天,语气软了下去,“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赫连锦说着,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在他还没抓到证据。”
但是楚玉,如果不从了他,那就只能除掉!
他好不容易才靠着和楚如烟的婚事,拉拢了楚玉,没想到会被这两个废物毁了大计!
“此行,你们两人若是再说错一个字,做错半件事,回了临安城之后,就去青州舅公家里住下,我大事不成,你们便一日不许回京!”
赫连锦素来言出必行,赫连齐知道他的性子,不敢再多做声。
两人走到半道,碰到了跟过来的赫连墨,赫连锦又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给我安分一些,回去休息!”
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乖乖回了自己帐篷,他才转身回去。
听着屏风后面的呼吸声十分均匀,他无声地走了进去。
刚吹熄桌上的蜡烛,要躺下休息,黑暗中却传来侯清晓的声音,“王爷,长椅上睡着冷。”
他没有理她,裹着一层薄被,一声不吭仍旧睡在了长椅上。
他想逼自己睡觉,却心绪难平,许久之后适应了黑暗,睁着眼睛看着模糊的帐顶。
“不知道王爷是否还记得,当初娶我入府之时说过的话……王爷说,此生此世,侯清晓是你心中唯一挚爱。”
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自然也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什么,所以才为了她,两年都没碰过其他女人,看都不多看一眼。
作为一个男人,自然要为说过的话负责。
正是因为发过这个毒誓,所以他才拼命压抑着对云真的感情,护着侯清晓。
“你自己清楚自己做过什么。”许久,他轻声回道。
如果不是因为她做得太过火,或许他也不会对云真上心。
“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王爷敢像当初一样指天发誓,说全是我的错,你一点点都没错吗?”侯清晓在黑暗中惨笑了一声。
敢吗?这世间没有一个巴掌能拍得响的事情。
他知道不全是侯清晓的错,所以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能狠得下心发誓。
“等孩子生下之后,正如我当初所说,王爷寻一个清静的院子,让我住进去罢,省得云真和如烟都看我碍眼,我有孩子陪着,就够了。”
她说完,侧身背对着他蜷成一团,再没了声响。
她不说话,赫连锦也不吱声。
等了很久很久,似乎连天都要亮了。
她终于闭了眼睛,一行清泪慢慢滑到鬓角,人心总是会变的,说什么沧海桑田,矢志不渝,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知道了云真嫁到南晋别有目的,很有可能会杀了他,她也不会对云真穷追不舍,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她拼尽全力去保护爱着的男人,当初口口声声说只爱她一人的人,最终还是变了心。
远处农庄渐渐传来了鸡鸣声,赫连锦无声地叹了口气,从长椅上坐起,走到外面换了披风。
他斜眼望着屏风后隐约的床,心中更是烦闷无比,索性走了出去,一个人站在风口处,看着即将破晓的天边。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很孤独。
楚如烟嫁进王府之后,侯清晓一定会更加恨他。
然而把她关在清净的地方,又何尝不是对她和孩子的一种保护呢?
成王败寇,如果他输了,凤允恭赢了,他现在冷落了侯清晓,将来或许她还能有一丝生机,带着他唯一的孩子活下去。
他已经选了这条路,走到这里,已是退无可退,他不甘心回头,也回不了头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
经过三天的颠簸,又在最后一天紧赶慢赶了很久,直到深夜,终于赶在头一批到了南方皇家别院。
云真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分到休息的房间,随即不管不顾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都亮了,逢晴在外面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云真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云夫人!起床了!”逢晴足足敲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忍不住,在外头大声喊道。
云真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身一股热流随着她用力过猛的速度,猛地涌了出来。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看了下自己屁股,果然红了一片。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她忍不住苦着脸用力用拳头砸了下自己脑壳,一边小声嘀咕道。
“云夫人!御膳房的宫人可都等着呢,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早膳!”逢晴又焦急地催促了一声。
“好好好,马上就来!”她一边换着干净的衣服一边着急回道。
收拾好跑到皇家别院的后厨里一看,几名小御厨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平常听云真吩咐听惯了,就在蒸笼上蒸了两大笼大白面馒头。
云真一看头都大了,忍不住骂道,“前两天不是说了,早上要给皇上准备糕点吗?不然煮点稀饭也好啊!”
“还不快煮稀饭!”逢晴随即催促那几个宫人道,“随行的大臣马上也要到了,这几个馒头够谁吃的?”
“稀粥有的,别院的厨子已经煮了。”其中一人唯唯诺诺回道,脸上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大臣到了吗?”云真来不及计较他们的态度,诧异地问道。
“是,几个龙神卫提早到了,说大臣们马上就到。要不然奴婢也不会催得紧了!”逢晴随即小声回道。
“皇上起来了吗?”云真看着干干净净的灶台,按着太阳穴问她。
“怕是要起来了,奴婢叫云夫人起来时,皇上差不多已经醒了。”
只怪她平时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次随行的皇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宫里又传她和凤允恭关系不一般传得厉害,就怕找不出她的岔子。
那么看来,她早就嘱咐了要准备糕点,这几个小御厨却准备了白面馒头,说不定是在故意刁难她!
白面馒头给随行宫人吃都觉得掉档次!
她仔细想了想,走到蒸笼面前,打开仔细数了数有多少个,不多不少,有四十几个,正是随行大臣和家眷的人数。
“带了平底的大煎锅没有?”她暗暗松了口气,皱着眉头看向那几个还是不紧不慢的小御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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