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过早朝,牧洛笛随上官逸到裕德殿请过安,便匆匆出宫,赶回逸王府。上官浩从边疆九死一生带回来的情报,以及蛊毒之事都事关重大,是片刻也耽搁不得。
两人坐在马车里,却是无言以对。上官逸安静地看着手中的兵书,牧洛笛却将眸光落在马车之外的景色上,心思各异,都不轻松。
在宫里被神秘人所救的事情,她无需向他再追问什么;阿荷和阿兰昨晚消失时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也不想去追根究底,只能是昨夜宫宴的事抛在脑后。
更何况,目前更令她焦心的事情,是蛊毒之事和白家之危,又如何顾得上去追究身边之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真面目。
一回到揽月阁,阿来便来到跟前换了阿荷与阿兰的班。坐在炭炉前取暖的牧洛笛心想既是春节,她应当可以光明正大地回白家一趟,于是叮嘱道:“阿来,去准备礼单,过两日我要回门。”
“福晋,眼下不是回门的好时机,白家尚能自保,您看要不要缓些日子再回门?”阿来一边替她端了绣篓过来,一边却老老实实地劝道,“况且,您此时就算回到白家,也无可奈何。”
阿来的话说得直白,却字字戳进牧洛笛的心里。正如阿来所言,白家正踩在刀刃上,她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眸光落在将要完工的精美披风上,牧洛笛眸光一敛,苦笑着应道:“是吗?既如此,那就缓些日子吧!”只是不知这一缓,又会缓到何时。
自此无话。阿来陪着她安静地在揽月阁绣了一上午的披风,直到午餐过后,才接到逸心圆的小厮来报,说王爷请她过去商议王府晚宴之事。
按理,守岁在宫里守的,回到各家,自然也要在府中设宴。说白了,毕竟府里还有不少的女人,大家都是要过年的。可牧洛笛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她不管,孟连也自会操办,根本用不着上官逸请她去商议。
显然,这不过是请她去逸心圆的借口罢了。原本在自家府邸,根本用不着打这样的暗语。这也就是说,在这揽月阁里头,有上官逸防备的眼线存在。
不想去考虑他所防备的是什么人,牧洛笛只是认真地收起了绣篓,任由阿来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往逸心圆去了。若是往常,多是阿荷或者阿兰在身侧伺候,这回虽是阿来跟在身后,她倒也没有费心去避讳什么。
毕竟到了逸心圆,不管是谁跟在身侧都不能进内院书房。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牧洛笛走进书房,一眼瞧见坐在大门右侧的十四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十四倒是没注意她,只是垂着眸子,把玩着右手的扳指,心思不明。
眸光转向坐在上座的上官逸。他的表情,除了面对白翳兮时流露的厌恶和愤恨之外,素来无甚波澜。此时的他也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眸光深邃,眸光却没有落在手里拿着的兵书上。
想来,白翳兮在他眼里也算得上特别了,至少能让他露出特别的表情。只不过,这份特别,却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伤心。
不过,这种时候,牧洛笛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替白翳兮去思考那些。看这两个人的状态,她便知十三带回的消息并不如人意。可十三毕竟是十三,不可能空手而归。
于是,她顺势坐在了左侧的上官浩身旁,微微一笑,却严肃道:“想来你在南疆九死一生,应该带回来了不得了的消息。若我猜得不错,太子妃的身后应当有南疆国君的支持,否则以你的智勇,那人插翅难飞。”
“七嫂果真料事如神,可我也不是泛泛之辈,就算拼着重伤,却也将那人重创。三月之内,只要严加防范,太子妃这边应当是做不了什么怪。”上官浩不卑不亢,答话间神采飞扬。
牧洛笛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十三当真是风流人物。原本她对此事不抱什么希望,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如今能多争取些时日倒也不错。
不过,瞧那二人的情状,事情想来并不那么乐观。不用多想,十三必定早就跟他们二人商议过了,之所以对她有所隐瞒,倒不是他不信任她,而是有些事情他不希望她参与其中。
知道十三的心思,牧洛笛也不多问,径自端了茶盏,笑道:“政事,我不懂;而蛊毒的事情,我能提供的消息也已经全盘托出了。十三爷已经争取了应对时间,自然没我什么事情了。那我便先回揽月阁了。”
说到这里,上官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十四则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唯有十三却是脸色一变,叹息一声,劝道:“七嫂,若是之前,你尚能从此事中抽身而出。可今晨得了消息,事关白家,你恐怕也不会愿意独善其身了。”
一提到白家,牧洛笛当即像被点了穴道般,只能喃喃问道:“皇上又想到了什么办法对付白家吗?这种时候,也真是劳他费心了。”
本来说这话是大不敬,不过在座的几人,虽然目的不一样,但都不至于为几句话就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处。更何况,从她越发苍白的脸色上就可以看出,白家的事情已经让她焦心不已了。
“昨夜,父皇不知从何处得了南疆欲产蛊毒和药人对付羽国的消息,又听闻南疆国师遇刺重伤,当即决定遣白大将军率军攻打南疆,白太傅随军作为军师。今晨已下了旨意,明日就要启程。”十四不忍瞧她焦心的模样,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这个上官寒,真不愧是老狐狸,借刀杀人这种事情做起来也没有半分犹豫。不管此战输赢,到头来,都是他坐收渔人之利。
虽然心里骂了上官寒千百遍,可牧洛笛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了上官逸一眼,看着他平静无波的模样,内心像是沉入了百丈玄冰一般。
尽管不排除有其他人也恰好知道这两件事情,并特意透漏给了上官寒。可牧洛笛最怀疑的人却是这个本该与她最亲近的人。
虽然听到消息的当口,她心思混乱,甚至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十四提到白墨倾也要随军前行的消息时,倒是冷静了不少。虽然攻打南疆,可能要直面蛊毒和药人,防不胜防,但一打仗,往往是数月经年的事情,至少能保证上官寒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对付白家。
就算大哥白维衡只是一介武夫,只在打仗一事上谋划一二。可白墨倾不一样,从认识时起,她就知道他头脑精明,运筹帷幄的能力不在上官逸之下。她相信自己只要把消息带到,他就会想出办法来延缓白家的死期。
一冷静下来,她自然就想到了这么隐秘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到上官寒耳朵里的。在座的人中,十三不可能出卖她,十四虽然一心向着上官逸,但真做了这种事情也没脸出现在她面前。他那么坦然地跟她解释情况,应该也不是他。
剩下的,就只有上官逸了。对他而言,白家作为强有力的棋子,既然拉不拢,那就直接废掉比较好。同时,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打击到太子一派。顺便还能在上官寒面前露一露脸,表示一下忠心。一箭三雕的事情,上官逸又岂会视而不见?
这一切,虽是猜测,却也足够令牧洛笛心寒不已了。
更甚者,他可能还在盘算着,如果她之前对蛊毒之事有所隐瞒,那么白家面临蛊毒威胁时,她就不得不出手相救。这样他不仅能得到制作之方,还能得到解决之法。
思及此,牧洛笛冷冷一笑,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道:“反正皇上是不打算放过白家了,眼下哥哥们要前往南疆,我却连道一声路上珍重的机会都没有。此行凶险万分,这回我真是有心也无力了。蛊毒之事,我知道的都已经说明了。”
顿了顿,她才转向身侧的十三,语气温和了不少,恳切道:“十三爷,我拜托你一件事,请务必替我将此行的凶险之处转告给我两位哥哥。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见她这般诚恳,上官浩自然也认真应下了。不管他处在什么样的立场,既然阿牧予他真心,他自然也会回以真心。
得到了十三的允诺,牧洛笛也不想再多留此地,随意福了福身,便大步出门,回揽月阁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上官逸神色有些复杂,他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从她看他的眼神中体会出了一二。可令人郁闷的是,他虽然有此心思,却是守岁之后才从十三那里得知给太子妃提供毒物的是南疆的国师,并被十三重创了的事情,又如何能在晚宴之上就向父皇进言呢?
显然,南疆的事情正是父皇匆匆离开晚宴的原因所在。这一件事,不仅让差点在御花园跳断双脚的白翳兮得以解脱,也给白家留下了喘息的空隙。倘若白翳兮关于南疆蛊毒的事情,当真是在白家了解到的,那么这就可能是白家的釜底抽薪之计,只不过出击的是右相还是白太傅,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牧洛笛和上官逸的想法不一,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等权宜之计确实让白家的危机暂时得到了缓解。可牧洛笛很清楚,屠城一事,仍旧是一个遥控炸弹,随时可能爆发。
尽管她能做的很少,可有些事情,却也只有她能做。既然上官寒铁了心要置白家于死地,而上官逸又丝毫不顾及她与白家的安危,那么她也不能再低调行事。权谋手段,她虽不擅长,可现代智慧,她却能淋漓发挥。
说白了,他们不让白家好过,那她也不让上官家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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