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悔闲适的神情此刻凝固了一下,他一直很认真地盯着她,非常清晰地从她眼底看到如水的平静。提起宋煜,她没有怀恋或者遗憾,只是淡淡的浅浅地一提而过。
那个人,终究成了她生命里的一个缩影,变成了曾经。
殷不悔的心情突然变得明朗起来,涎着脸在锦绣的小院坐了一天,一直到黄昏才在锦绣的强行要求下离开。
天空是橘色的,晚霞如火。
路上的行人不多,时疫带来的恐惧没有消散,就连路旁的杨柳都低垂着脑袋,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没有人会停下来欣赏这冬季难得的美景。
殷不悔心情是畅快的,嘴角是上扬的,路边脏兮兮的积雪此刻看上去都格外可爱美丽。
如果不是拐角处突然走出来的人,他的心情可能会这么一直保持下去。
这是一间很小的酒肆,门脸十分憋小,店内的光线倒是充足,却益发显得那些桌椅陈旧,就如同老板娘脸上的褶子般,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殷不悔不断皱眉:“西蜀王就是这么招待人的?怎么着,也该请本王去家像样的酒楼吧。”
宋煜没有说话,老板娘已经熟络地上了酒,还有一碟子花生米,一份酱肘子。
殷不悔没有动。
宋煜已经拿起粗糙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小菜,那矜贵的模样就宛如流落凡间的贵族。
铺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老板娘都退下了。
酒封不知何时开启的,一股清冽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整间铺子。光是闻味道便知是难得的佳酿。
宋煜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给殷不悔倒了一碗,慢吞吞地说起话来:“这酒是用雪山的水酿造的,酒要埋在桂花树底下,二十年才能启封。”
殷不悔喝了一口,果然酒香馥郁,满口清爽,是难得的好酒。
忍不住赞许了一句:“不错!”
殷不悔一连喝了三大碗,意犹未尽地将碗放下,透过铺子窄小的门,能看到外头黑黢黢的天,以及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冷风呼啸,时而倒灌进屋子里,让人感到丝丝寒气。
“这些年,她都跟着你?”宋煜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殷不悔收回视线,将目光转到宋煜脸上。
他与四年前并无多少变化,只是少了当初的蛮横固执,多了几分谨慎。
殷不悔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宋煜也没有接着往下问,两人没有交流,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
油灯似乎昏黄了些,路上的行人更少了,矮小的桌子底下堆满了酒坛。铺子里更是酒气熏天,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屋门不知何时关上的,两人都喝得有些醉醺醺,话题不知是从哪里扯开了,然后越聊越远。
“这么说,三年,你还是没有得到她?”
“本王再不济也比你强吧,连见都不敢见,呵!”
“她来了,就走不掉了。本王不会放她离开第二次。”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她在做的那些事。她一次次涉险,你却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她杀掉的那些人,恰巧也是你的绊脚石……宋煜,利用女人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在威胁本王?”
“嗯,威胁加警告,既然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就离她远一些。你得到过,却没有珍惜。宋煜,是你活该!活该孤独终老!”
“我得不到她,你就能得到吗……”
……
小小的酒肆内唇枪舌战着,而在千里之外的钱郡,却是灯笼高挂,宾客满棚。
钱郡郡守府,郡守之子安孙,穿了一件簇新的八宝攒竹游云长袍,头戴一顶毡帽,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仪表堂堂,英气逼人。
就在一月前,他的妻子为安家诞下了男丁,也就是安家的长孙。
郡守大喜,安孙自然也是大喜,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大兴宴席,要好好地替长孙操持满月。
这几年,郡守府都十分低调。
几年前的事,差点让整个郡守府搭进去,郡守收到帝京的来信后便收缩势力,让安家尽量地掩藏。
四年过去,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帝京来的人也早在两年前便离开了。
特别是今年,皇帝下令让诸位藩王回京,郡守就隐隐察觉出几分苗头,似乎最后的角逐很快便会展开。
那么,钱郡的安家也就没有必要再隐藏。
来郡守府祝贺的人很多,周围相邻的郡县有不少郡守亲自前来。这些人,都与安家走的十分近,也是这场满月酒,安家特别要招待拉拢的人。
老管事急匆匆从院子里走出来,小声地对安孙禀报:“人来的差不多了,郡守让您先去招待客人。”
安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问老管事:“少夫人那里呢?”
“小少爷已经抱去宴席,少夫人也梳了妆。郡守吩咐过的,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几位郡守留下,明天的事情才好商量。”
安孙抿嘴想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头,跟随老管事进了府邸。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又有客人出现在门前。
守门的小厮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笑着热情地迎了上去:“这位……公子,您是?”
对方看上去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一双眸子却精亮的吓人,眸底的光似乎蕴含了杀机般,只一眼就莫名让人胆寒。
年轻人旁边还有一位长相十分秀丽的女子,女子牵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小娃娃长得粉雕玉琢,却如成年男子般有一双精亮锋利的眼睛。
这家人身后,没有马车,没有仆人。
他们穿的还算贵气,可……
“请问公子夫人,你们有请帖吗?”小厮依旧恭恭敬敬地问。
年轻的公子淡淡瞥他一眼,小厮顿感如芒在背,额头忍不住冒了一层冷汗。
年轻的女人递给他一份帖子,小厮松了口气,胡乱翻看了一下,似乎是周边某个子爵府的。
他也不敢多问,立刻将请帖归还对方,哈腰异常谄媚地请他们进去。
等到这一家人消失在门口,小厮才忍不住擦了头上的冷汗,心里却嘀咕起来。
钱郡的世家少爷他也算见过不少,有许多欺男霸女蛮横凶狠的,却没一个如先前那位公子般,只一个眼神就叫人心神怯意。那种眼神,仿佛是久经沙场历练,历经无数鲜血磨炼才生成的。
可是——
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上过战场?
小厮自嘲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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