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拓跋夜雪从几天几夜混沌朦胧中清新的时候,惊喜的发现身处的环境有所变化。
这里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背后不再是粗糙的石头、冰冷刺痛,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柔软。
“我死了吗?”她虚弱的问。
守候床头的阿雾猛然站起来,大喊:“将军!快来人呀,将军醒了!”
拓跋夜雪睁开双眼,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惊喜声嚷嚷声,不悦地皱了皱眉,想爬起来时发现全身疼痛难忍。
大脑空白片刻,她猛然想起,那日被匈奴兵马包围时的场景……
她的脸!
她激动地捂住面庞,掌心是一层厚厚的纱布,她摸不到脸上的肌肤,心头止不住地一颤。
“夜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激动发颤,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可见这只手的主人也是紧张非常。
这是萧风吟的声音?
那厮不是还在床上躺尸么?
听见熟悉声音的召唤,她难以置信,认定自己已经死了。
死了还能再遇见他也是一种缘分呀!
她很想笑,面颊肌肤生硬得不能表情,只好回握紧对方。
“原来真的有地狱……”大概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极为干涩,“萧风吟,咱两……咱两怎么都下地狱了?”
“傻瓜。”
听到他温柔的说她傻,她怔了怔,这厮是被阎罗王吓傻了吧?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表示笑过,她笑是因为没有想到,萧风吟也有屈居人下的一天。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她无聊的开始和他拉家常。
萧风吟看着榻上面目全非,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却毫无畏惧的女子,清减不少的俊脸上多了几分钦佩。
他唇畔含笑,语调轻柔:“你就不怕死么?”
夜雪想起她还有许多没做的事,不免皱了皱眉,结果被这一细小动作牵动伤口,疼得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了?”身边的男子紧张道,下意识地检查她身上的纱布松紧。
她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回答:“当然怕,听说……地狱里的酷刑很凶?”
“是很凶,像你这种不肯吃药的,一般都会拉出去打死。”
夜雪心想难怪她会被打这么惨,而他的口气潇洒,听上去随和自然,明显没有挨过打,八成是来到地狱后服从命令。
“打死?”她不屑地反驳:“我这种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死吗?”
“再死一次,就永世不得超生了。”他继续恐吓。
“那你呢?”她急切问道。
“我?”他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好笑,却不得不编织这些假话哄她吃药,“那样我们就会分离。”
思及此,她不乐意的噘嘴,“你去帮我跟阎罗王说一声,我要和你在一起。”
在萧风吟的循循善诱之下,夜雪终于松口肯吃药。
拓跋加酱看着爱女一口一口地吞下苦药,激动不已,一边抹泪一边说到:“女大不中留,连老爹的话都不听,只听夫君的,小混蛋,等你醒来看爹不打得你跪地求饶!”
不知为何,昏迷中的拓跋夜雪抗拒服药,嘴里不停的嘀咕着旁人听不懂的模糊话语,这几天来更是已经无法正常进食。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肯服药。
拓跋加酱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两孩子,一个躺完另一个接着躺,到底是两口子,谁也不落下。
含泪走出大殿,但愿这次过后,他们这对大难不死的苦命夫妻能白头偕老!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秋天悄悄过去,大梁皇宫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寒夜。
“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身子才复原不久,应当注意休息呀!”
端坐案前的妖娆少年回眸看了看酣然入睡的女子,转头挥挥手:“你先下去。”
掌事公公不再多嘴,“是,老奴告退~”
几个小太监将暖炉里燃尽的炭火换上新的,见掌事公公出来,正要请安,被他抬手制止:“小点儿声,将军难得睡着~吵醒将军殿下是要怪罪的!”说完拉着小太监边走边问:“阿雾姑姑昨个儿过来,可有留下什么话?”
“回公公,阿雾姑姑说将军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快说!”
“是,奴才听阿雾姑姑说,将军的脸恐怕……”
掌事公公朝寝殿的方向望了望,回头扬扬下巴:“没事儿,殿下听不见。”
“阿雾姑姑说,将军的脸伤还未痊愈,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行了别说了,杂家知道了!”掌事公公可惜道:“可怜将军花容月貌!”转头继续问:“那……今日将军胃口可好?”
小太监掏出小本子照念:“将军早上用了一些小米粥,中午吃了一碗炖肘子,两颗鸡蛋,午后醒来说饿了,殿下又让御膳房做了些膳食送来,而后将军一直醒醒睡睡到现在,今晚不知会否突然肚饿,奴才已经让御膳房那边安排人值班啦公公。”
“嗯,够机灵~”掌事公公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将军食欲很好,相信很快就会恢复健康!”又看了眼寝殿,“都下去吧,有殿下在,将军不会孤单。”
安静的寝殿突然响起一声慵懒的哈欠声。
“啊呀!”躺在榻上多日的女子不爽地踢了踢腿,“萧风吟,萧风吟……”一醒来就召唤‘同伴’,这已是拓跋夜雪‘地狱’生活的日常。
“嗯?”萧风吟放下手里的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脸上依然被纱布包裹住的拓跋夜雪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身旁男子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刻端来清水喂她。
咽下几滴水,她感觉舒服多了,只是声音依然虚弱,她含糊不清道:“这些天我想了想,怎么就觉得我上当了呢?”一清醒就开始和他说话,只有知道他在身边,她才不会恐惧一个人在地狱的日子。
“为何?”
“我咋觉得……我没死成,你也没死,咱们都还活着?”
萧风吟俊美的脸上浮现难得轻松的笑:“哦?”
“哦什么哦?”她不满地埋怨,“我都疼死了还要我说这么多话,你倒好,嗯嗯啊啊的,一点儿也不活泼可爱。”
如此埋怨他,表示她的神志已经恢复。
萧风吟美眸之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喜悦,看着并未睁开眼睛的女子回到:“世间谁能比你更可爱呢?”
“哟,小样儿的,嘴甜了不少。”她抬手示意他给她吃的:“我又饿了。”
“好,你想吃什么?”
她沉思片刻,“想吃你做的烤肉,在草原上烤的那种款式。”
“好。”
只因拓跋将军的一句话,夜深人静时,吟宵殿的院子里架起了一台烤炉。
很快,浓郁的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宫人太监们被口水流醒,打开窗户,惊奇的发现,平日里高傲优雅的皇子殿下——殿下他竟然在烤肉!?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子殿下隔三差五都会跑去御膳房一趟,而后更是在吟宵殿造了座专为皇子妃做饭的厨房,完全颠覆了众人眼中高贵冷艳的形象,整个一家庭主夫。
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子殿下一门好手艺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吃的拓拔将军她终于能下床了!
可喜可贺。
拓跋夜雪拿起阿雾递过来的铜镜,看到镜子里脸上好几处疤痕的女子,险些又昏过去。
殿中陷入一片可怕的宁静。
“这么说我毁容了。”沉默半响,拓跋夜雪完整地说出这几个字,她表情淡定,丝毫没有毁容过后的难以接受反应与惊叫。
“阿雪……”
“不要安慰我。”拓跋夜雪抬手打断阿雾,“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脸上多几道疤算什么?”她丢开铜镜,“这正好突显本将军的威武霸气!不是么?”
阿雾错愕片刻,“是……皇子妃说的是。”
“叫我拓跋将军。”皇子妃是不能上朝的!
“……是,拓拔将军。”
夜雪偏头望着阿雾,一脸庆幸道:“还好萧风吟看不见,否则我晚节不保。”她过去总在他面前说自个儿是美女,要是被他看到这幅样子,一定鄙视她夸海口骗瞎子。
阿雾一脸为难道:“可是殿下他已经……”
“姐姐!”阿离不知何时进来的,略显着急的打断阿雾,冲她打眼色,“殿下让你过去一趟。”
阿雾很快反应过来,“哦……对对,我怎能忘了殿下方才的交代。”对夜雪笑了笑:“那我先去殿下那领旨。”
“我去旁听!”阿离说完紧随阿雾的脚步出去。
夜雪回头望着奇怪的姐弟两,“干什么呢?”
殿门前的帘子被打开,萧风吟优雅的身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咦,阿雾不是说找他去了么?
夜雪摸了摸不再完美的脸蛋,而后镇定自若地露出笑容,和以往一般灿烂。
看到她的那一刻,萧风吟怔在原地。
这是恢复光明以来,他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容貌,第一次看到她的笑颜。
拓跋夜雪因他看不见而感到万幸,她从未出现过这种不应该的心态。知道这样不对,但总比他看到她后,露出嫌弃的样子来着强。
如果被他嫌弃自己的容貌,她宁愿做他一辈子的眼睛。哎!她会不会太自私呢?
“你……你怎么了?”她试探性地问。
萧风吟回神,长眸微垂,含笑行至她身旁,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她脸上。
对上那双深邃的墨瞳时,夜雪心中一惊,没由来一阵慌张,急急避开。
“躲什么?我又看不见你。”
夜雪收起紧张之色,缩着脖子眯眼笑了笑,幸灾乐祸地笑:“对哦,呵呵呵呵~”不过总觉得他这句话好生奇怪。
他低头:“你的脚……”
“当日战马受了伤,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敲了敲麻木没有知觉的大腿,撇撇嘴道:“啧,估计断了吧?”
“还疼么?”他准确地握住她受伤的位置,“的确是断了,不过还有机会康复。”
他的动作太灵活,她不由愣了一下。
“拓跋夜雪,你比我想象中的坚强。”
她掩嘴轻咳嗽一声:“殿下是在夸微臣呢,还是在损微臣命硬不好死?”
“与你相比,我睡了大半年都没死,岂不更不好死?”
夜雪发出咯咯的笑声,断腿之痛完全不能影响她死而复生的好心情,望着面前依旧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年道:“咱两彼此彼此,皆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哈……唔……”笑声才一发出,他突然吻住她的唇。
“所以此生你我才会结为夫妻。”他突然正色说到。
“是……啊……”夜雪低头咬唇,露出甜甜的笑。
好羞涩,还好他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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