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靡沉静的凤坤宫。
幽幽沉香从壁角三足香炉里缓缓弥漫而出,升腾而起的青咽袅袅,给清冷的宫殿添了几抹的艳色。
皇后息秦氏揉着眉心,脸上有瞬间的不厌烦神色。
她身边,只有心腹嬷嬷在,其他的宫娥太监,在殿里却是一个都看不到。
“嬷嬷,秦关鸠如何了?”皇后想起前几天栖梧行宫的事,就眉心阵痛。
秦关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本是要算计那个乞丐,她也乐的助她一臂之力,这不曾想,这蠢货竟将自个折进去了。
老嬷嬷添了点安神茶,送到皇后手上道,“还是那样子,要死要活的不安生。”
皇后接过安神茶浅浅抿了口,“老七那呢?”
老嬷嬷叹息一声,“娘娘,七皇子是何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且七皇子生母德妃可不是贤妃那个没脑子的,老奴听说,今个德妃又已经去圣人那边哭诉了,怕是非的让秦家将秦关鸠纳进七皇子府,往后德妃对秦家也是虎视眈眈。”
听闻这话,皇后冷笑一声,“跟哥哥说一声,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女儿,该舍弃的时候就要果断点。”
说着,她又让秦关鸠给气的心口发疼,她小心地揉了揉,啐了口骂道,“真是个不成器的,家里养了她那么多年,半点都不能为家族付出,早知道,就该捧其他的姑娘。”
老嬷嬷跟着点头,“秦姑娘也是,约莫仗着娘娘往些年的宠爱,过的也太顺遂了些,三番五次的,连个乞丐都收拾不了,还尽让娘娘给她善后,多亏的娘娘心软。”
老嬷嬷的话,让是受听,让皇后心头稍微舒心了些。
“为了她,本宫还折了个暗桩进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也就这么一个暗桩成事了的,竟还折在这里,倒是可惜了。”皇后想起死了的碧珑,颇为觉得浪费了。
老嬷嬷附和道,“九皇子府上,好像有些动静。”
皇后抬眼看老嬷嬷,示意她继续说。
老嬷嬷皱眉道,“说不上来,我们的人,现在进不了府,打探不到。”
皇后摩挲着小指珐琅护甲思忖片刻,“怂恿贤妃,跟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耳边吹吹风,等她帮本宫去打探……”
“何必如此麻烦……”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空寂的凤坤宫里晃悠悠地就响起软糯冷色的嗓音。
皇后和老嬷嬷一惊,那老嬷嬷更是盯着空旷殿中喝道,“谁?”
雾濛濛从暗影纱幔之中缓缓走出来,她一身轻便的玄色衣裙,小脸素面,越发显得苍白精致,简简单单束着的马尾,将她整个人衬的越发娇小。
她似乎清减了很多,脸比前几日还小了,那双本就大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清濯濯的,更晶亮。
“是你?”老嬷嬷面皮一整,作势就要喊人进来。
雾濛濛朝身后的司水一点下颌,司水一个闪逝,冲的过去,动作麻利地就卸了老嬷嬷的嘴巴,叫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冷静无比地坐在凤椅上,她看着雾濛濛,又看了看提着剑就进殿的司水和司金,心头骤起不安。
不过她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雾濛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深夜带人闯进本宫凤坤宫,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雾濛濛面无表情,她从怀里摸出碧珑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将汪蓝的刃面在皇后面前晃了晃,“娘娘,可记得这个?”
皇后皱眉,盯着雾濛濛不说话。
雾濛濛转着手里匕首,轻声道,“当时娘娘身边的太监,可就一口喊出这匕首带毒,后来娘娘还问殿下,可有被伤到,如今我实话与娘娘说,殿下是真被伤到了,生死不知。”
闻言,皇后心头难掩狂喜,这种喜悦憋忍不住,以至于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雾濛濛看在眼里,她很是娇小的一个人,站在殿下,仰头面对居高临下的皇后,半点都不堕威仪。
“所以,我深夜前来叨扰娘娘,为的是想请娘娘赐下解药。”雾濛濛也算先礼后兵,事情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她不想用暴力的手段。
皇后哼了声,拂袖道,“本宫没有。”
雾濛濛眼不眨地看着皇后,将她心头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娘娘定然也想说,就算有解药,也绝不会给殿下解毒是吧?”
皇后没有否认,可也没有承认。
雾濛濛眯了眯大眼睛,白嫩的面颊就露出若隐若现的梨涡来,她好似半点都不在意的道,“没关系,只是明个早上,娘娘怕就是要收到大皇子和秦家嫡出子弟同样中毒的消息,我这人被殿下娇养的太懒散了,故而懒得再去配其他毒药,我家殿下中的什么毒,他们就中什么毒。”
皇后面色大变,她一拍凤椅扶手,“你敢?”
雾濛濛清清淡淡地笑了,“有何不敢?要我家殿下只有半条命,我就让大皇子和秦家嫡出子弟同样,若我家殿下陨落,怕是娘娘只有看着大皇子府和秦家一起给殿下陪葬。”
她当真欢快地笑了起来,眸子弯弯,单纯又天真,“有这么多人陪着殿下去死,殿下一定会很高兴哪。”
皇后气的面色铁青,她张口就要喊,“来人,护……”
但司水的动作更快,只见他一探手,就将皇后的下颌一起卸了,她根本喊不出来。
雾濛濛像司金摊手,管他要了寒光闪烁的长剑。
然后她缓缓到皇后面前,“娘娘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我会让你活着,只要你拿出解药一切好商量,不然,我雾濛濛贱命一条,你们让我没了靠山,让我活不下去,我拼死也要让你痛不欲生。”
她说完,当着皇后的面,将长剑架到那老嬷嬷脖子上,“这是你的心腹吧?”
老嬷嬷被吓的面色惨白,不断支吾着摇头,她还目光祈求地看向皇后。
皇后狼狈地瘫在凤椅上,此刻她无比后悔将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不然怎会陷入这样求救没门的境地。
雾濛濛面容冷淡,她即便唇边有笑意,可也蔓延不到眼底里。
“娘娘是不晓得我的决心,目下,我就让娘娘瞧瞧,省的娘娘以为我在说笑。”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忽然手起剑落。
“噗嗤”轻响,一截断臂落地,溅起猩红鲜血,骇人非常。
那老嬷嬷死死睁大了眼睛,看着脚边自己的手,紧接着就要痛呼出声。
司水面不改色地抽了她帕子就塞了她嘴,让她喊不出来。
一边的司金面色复杂,他其实不想往日里单纯快乐的小哑儿,有朝一日手染鲜血,分明她可以一直干干净净的。
有血滴溅落到皇后脸上,将她精致的妆容染上几分诡谲的颜色,她瞪大了眼睛,似乎反应不过来。
雾濛濛将长剑给了司水,她努力不去看地上的血迹和那条断臂。
她脸色也是很苍白,带着一种白纸的透明感,“娘娘,可愿意拿出解药了?”
司水冷着脸阴翳的脸,暗金竖瞳阴狠地盯着皇后,这下,不用雾濛濛吩咐,他出手,只听的咔的轻响,皇后的下颌就合上了,她也能说话了。
“娘娘,解药!”雾濛濛又说了遍。
皇后目光落在雾濛濛身上,好半天,她闭眼道,“本宫没有解药……”
她话还没说完,那把带毒的匕首就搁在了她脖子上。
她只听雾濛濛在她耳边低声说,“没有解药?那我拭目以待,看大皇子和秦家嫡出子弟同样中毒,娘娘那会还是没有解药?”
皇后猛地睁开眼,她咬牙道,“本宫没有解药,本宫是给那暗桩下令,本是让她杀了你,但本宫绝没让她给匕首喂毒。”
雾濛濛眸色一厉,“娘娘的意思是,只让碧珑杀我,没让她下毒?所以娘娘也不晓得这是何种毒?”
皇后点头,她大气都不敢喘,“是,本宫不知道。”
雾濛濛盯着她,确定她没说谎,可她也不会这样轻易便宜过去。
她收回匕首,还给皇后理了理领子,软糯娇憨的道,“没事,那我就看娘娘如何给大皇子解毒。”
“混账!你敢!”大皇子就是皇后的命根子,她只有这么个儿子,自然心疼似宝。
雾濛濛咧嘴笑起来,她眨了眨眼,“娘娘可真是天真。”
她从凤椅台阶上下来,还冲皇后摆了摆手,“娘娘只要记得,要是我家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整个毒死大皇子府和秦家,我说的出做的到。”
威胁完皇后,雾濛濛敛了敛耳鬓细发,歪头看着已然昏死的老嬷嬷,“今晚的事,娘娘大可与圣人告状去,还可以让圣人下旨来抓我,但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您瞒着旁人,兴许大皇子还能多活几天,您若要报复回来,便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我雾濛濛就是块顽石,您可是美玉来着,看谁碰的过谁。”
雾濛濛说完,她也不再多呆,对司金和司水一使眼色,跟来时的一样,飞快消失在凤坤宫。
好在司水和司金拳脚还不错,且两人接应着,虽费了翻功夫才避开圣人那边的暗卫,但好歹是有惊无险地从皇宫出来了。
雾濛濛站在皇宫外城门口,她抬头看了看夜空,淡淡的道,“点烟火弹。”
司金略有犹豫,“小哑儿,真要如此?”
雾濛濛偏头看她,黑亮的眸子里像是有永不坠的星火在燃烧,“不然呢,司木想不出解毒的法子,皇后也没解药,既然凭一府之力都没救不活殿下,何不将事情闹大,让皇后去想法子?”
司水半点都不犹豫,总是雾濛濛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还抢过司金手里的烟火弹,分分钟就点燃放飞了出去。
雾濛濛看着烟火弹在晦暗的夜色中绽放出刺眼的光亮,像极现代的烟花,她闭了闭眼,缓缓呢喃道,“绝处逢生,可生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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