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在殿下那领了要对付秦关鸠的差事,但雾濛濛也清楚,凭借目下的她,除了像上次一样跟秦关鸠动手能占到一些便宜,旁的却是压制不了她。
她恢复了往常那样上午练小楷字,下午练大字的作息,偶尔与凤鸾书信,从凤鸾嘴里听闻一些秦关鸠的事。
比如,雾濛濛就晓得最近秦关鸠很是风光,作为圣人亲赐的准九皇子妃,她在贵女圈里,可算的上是人人称羡。
且近日还传出,九皇子尊重秦关鸠,连贤妃娘娘送来伺候的宫娥都给打死了,还许诺,大婚之前,他都不会做出对不住秦家姑娘的事。
瞧瞧,九皇子天潢贵胄,还这样的情深专一,叫哪个姑娘不羡慕秦关鸠的呢。
凤鸾对秦关鸠很不屑,直跟雾濛濛嚷嚷,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然九殿下是鲜花,秦关鸠是牛粪。
对此,雾濛濛只眯着眸子笑,旁的倒也不多说一句。
六月里,天气渐热,雾濛濛主动跟殿下讲,她要考取京城有名的麓山女院。
麓山女院,于京城东郊麓山,依山而建,隔壁就是大殷第一的白鹿书院,不过麓山女院专门招收女子罢了。
这所书院最为出名的,便是历任皇后都曾在此就读过,而京中的高门贵女,但凡有点学识的,每年八月都会去考考。
若能考上,日后结业,便是许人家,这点历经摆出来,那都是莫大的荣耀,没考上的,自然不必说。
从前泯殿下给她制定的教养册立,其实有这么一条,她那会不太在意,觉得可去可不去。
但,秦关鸠就在麓山女院!
雾濛濛捏着小拳头,雄心勃勃的跟殿下道,“我要用智商碾压秦坏鸟,从各方面将她比下去!”
彼时,殿下正翻着她写的簪花小楷字在看,盖因是跟着他写的字帖描的,故而雾濛濛这一手的小楷子,越发的与他的笔锋相近。
他抬眼看了她一脸的壮志酬筹,泼冷水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会哪些?”
雾濛濛一下就被这盆冷水淋懵了,她摇头。
九殿下淡淡的道,“秦关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坊间更是有她的诗集在流传,有众才子说秦关鸠是真正的才貌双全。”
雾濛濛睁大了眼睛,心头就一个感觉——
妈蛋,这贱女表竟然还是个学霸!
她犹豫片刻,厚颜无耻的道,“我……我也会诗词。”
九殿下挑眉,“作一首来听听。”
雾濛濛努力回想,九年业务教育中她曾背过还被考过的一些诗词,慢吞吞的道,“小桥流水人家……”
殿下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雾濛濛扭了扭指头,“枯藤老树昏鸦。”
“哼,”殿下当即冷笑,“你作的?”
雾濛濛哭丧着脸,老老实实的道,“不是,是我家乡别人作的。”
九殿下屈指轻敲桌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让本殿晓得你再敢剽窃,看本殿不抽死你!”
雾濛濛心戚戚地点头,心说,不见得他就是个君子啊。
这话她自然没敢说,只苦着张包子脸为难的道,“那殿下,我还考不考麓山女院了?”
殿下点头,“如何不考?”
雾濛濛低头,她觉得有些沮丧,秦关鸠不是个草包,是实打实的有真本事,她去了麓山女院,约莫不是她踩秦关鸠,而是被秦关鸠踩吧?
雾濛濛想什么,全在那张脸上,九殿下嗤笑一声,弹了她额头一下,“既然要去学,就给本殿好生学,需知本殿十来岁就从国子监结业,不指望你这蠢东西能有本殿的能耐,至少一半要及上。”
雾濛濛捂着额头,控诉地看着真学神殿下,当真累觉不爱。
九殿下半点都没开玩笑地看着她,“既知不如人,当奋起追之,雾濛濛,别让本殿失望。”
他最后的话,以一种浅淡的语调说出来,可一字一字地砸在雾濛濛心上,却字若千钧,沉甸甸地让她轻松不起来。
隔日,殿下比雾濛濛还雷厉风行,一大早就请了好几名西席进府,说是帮雾濛濛备考,免得考不上丢人。
雾濛濛结束了轻松写意的日子,每天一大早起来,先是擅舞的西席教她热身,练几个柔体的动作。
那擅舞的西席说,学会一整套的动作,日日都练,便可增加女子身体的柔软、柔韧度,练至大成,像古时宠妃赵飞燕那样掌上起舞都不是问题。
雾濛濛其实对歌舞并不感兴趣,不过这些能人奇士的西席,个个当真是有本事的,她也就明白过来殿下的苦心。
遂,再是辛苦也不吭声,很是认真的去学。
练完舞,便是古琴大家过来上课,雾濛濛即便四肢再是酸软,都憋着,她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些声乐天份,反正努力勤奋就是了。
毕竟,距离八月的麓山开考,不过也就不到两月的功夫。
浑沦学下来,晌午她都还要读一二十首诗词。
殿下说了,诗词歌赋这种事,简单的很,她读的多背的多了,往后随意将其中的字词挑出来,应景的重新组合,从她嘴巴里出来的,就是她作的了。
晌午随意用点垫肚子的吃食,她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待到未时初,她就要学手谈。
到了申时,她要学计数。
雾濛濛甫一见那黄头发蓝眼睛的计数西席,还愣了片刻,这分明就是个真真的外国人。
然后外国人教她阿拉伯数字,才教一个一,雾濛濛就接连写到了一百。
紧接着她在西席吃惊的目光中,写了一两个最简单的加减法和乘除法,惹的西席大呼天才。
殿下从翰林院下值回来的时候,那外国人西席还在殿下面前好一通夸赞了雾濛濛。
雾濛濛心虚地抹了把汗,随后在殿下清冷的目光中,她一五一十的交代,“我以前在家乡上学那会学过计数。”
殿下很平淡的接受了,顺势将她的计数课排了出去,只让她继续练字。
用完晚膳后,雾濛濛还不能休息,殿下会挪出一个时辰,专门教她画画。
然,殿下看着她的第一幅画,就沉默了。
书案上专门摆了一盆兰花,九殿下与雾濛濛同样照着画,一刻钟后,殿下画完搁笔,白纸上,淡淡几笔,深浅勾勒,便是一幅惟妙惟肖颇为传神的水墨兰花图。
他转头看雾濛濛画的——
漆黑一坨,干梆梆的线条!
殿下一愣,额头青筋一跳,“你,画的什么?”
雾濛濛不好意思地放下笔,瞄了眼殿下画的,又看了看她自个画的,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画画这方面,是半窍不通。
九殿下揉了揉额头,耐着性子,重新铺陈开张白纸,对雾濛濛道,“站过来。”
雾濛濛挨过去,还没站稳,就让殿下拉进怀里,他将细管子毛笔塞进她小手里,自己大手再连她小手一起包住。
少年微微俯身,带着雾濛濛的手蘸了点墨,指头桌案上的那盆兰花低声道,“墨有深浅,是以颜色并不同,水墨之画,当从中心一点而起……”
他边说,边握着雾濛濛的手,在白纸上粗粗勾了兰花盆。
“这里,当用力一点,使深墨,越是光亮的地方,墨色越浅……”
“兰花素有君子美誉,故而笔下之物,也同样要有君子高洁的气神……”
雾濛濛鼻尖能嗅到殿下身上那股子熟悉的冷檀淡香,还有偶尔他的长发从肩划下来,轻轻触到她的小脸,带来一点一点的轻痒。
殿下的声音也很轻,低沉厚重,又还有少年人才有的清脆。
随着他说话,呼出的气体拂在她齐刘海上,透过发丝,就带出点滴的暖意来。
“记住了?”最后一笔落定,殿下低头问道。
雾濛濛微微抬头,她弯起大眼睛,甭管自个记住了多少,都回答道,“记住了。”
殿下十分欣慰,他松开她手,随手就要将那张水墨兰花图扔一边。
“殿下,”雾濛濛赶紧拿在手里,撅起小嘴吹了吹没干的墨迹,“把这画给我吧?我要忘了就温习看看。”
九殿下摆手,准备做正事,“随你。”
雾濛濛小心翼翼的将那画放自个练字的小案几上,等着墨迹彻底干了,她才整齐地折起来。
她见殿下在处理庶务,也不打扰他,自己摆开纸笔,深呼吸后,重新开始画兰花。
但,不晓得是不是她始终用不惯毛笔画画的缘故,她画出来的东西,和殿下的相比,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她皱着眉头将毛笔扔一边,轻手轻脚地出了小书房,管碎玉要了一长条的小炭条。
且碎玉还很贴心的将炭条一端包上了棉布,方便捏着,不弄脏手。
雾濛濛拿着炭条试了试,果然感觉比毛笔顺手。
她这下来了画画的兴致,照着书案边的兰花就画了起来。
不多时,第一幅画出来,雾濛濛自己都觉得比毛笔画的好看许多,她正在兴头上,接二连三的一幅接一幅的画。
待到九殿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一撇头,就见雾濛濛脚边尽是画满兰花的纸张。
他自然看到雾濛濛手里的小炭条,他正要呵斥她几句,冷不丁见着她正在画的那一张。
线条干净,兰花姿态舒展,当真有几分像模像样,且她还将兰花盆底的暗影涂抹了上去,一幅兰花硬是让她画出了不同与水墨的风格来。
“谁让你这样画的?”九殿下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雾濛濛手一抖,手里的炭条嗤啦划出去,她画的最像兰花的一幅画,就此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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