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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风月宝鉴

从此君王不早朝 慕希言 12185 2021-04-02 21:38

  “《风月宝鉴》?”席慕远沉声读出蓝皮书上的四个书名,“著者:贾宝玉?”

  煮酒低头不敢说话。

  席慕远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便感觉气血上涌,猛然将书合上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混账!”

  煮酒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被席慕远凌厉的眼神问候到:“这真的是王妃画的?”

  “是……属下询问了状元书局的老板,他还不知道那是王妃……王妃还拿到了二两银子的润笔费和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分红……现在……《风月宝鉴》是状元书局最当红的……画本子……”

  “胡闹!”席慕远气得整张脸都黑了,“让京兆尹将那狗屁书局封掉!销毁掉所有的《风月宝鉴》!不准让人知道此事与王妃有关!”

  “是!”煮酒忙不迭的退出去。

  席慕远盯着手上的书,想起顾烟寒前段时间每天都在那里写写画画,气得磨牙。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瞥了两眼那书的封皮,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后,卷起书去了正院。

  顾烟寒正在构思《风月宝鉴》的第二部,席慕远一进门就看到她握笔在沉思,当即走上前。

  顾烟寒下意识的想要东西收起,却没想到席慕远先一步将她手中的书抽走了。

  “王爷!非礼勿视啊!”顾烟寒本能的就要去抢,奈何抢不过席慕远。

  席慕远冷哼一声,快速将那册子从头翻到尾,还是空白的。

  顾烟寒重重的回哼了他一声,将册子抢回去,还嘚瑟的反问:“有什么好抢的?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看,什么都没有?你看你看!”

  “是么?”席慕远磨牙反问,手中那卷《风月宝鉴》已经快被他捏碎了。

  顾烟寒莫名的心虚了起来,偷瞄了眼席慕远,眼神落在了他的手上:“王爷,你手上拿着什么呢?”

  席慕远挑眉:“王妃不知道?”

  顾烟寒有种不好的预感,干笑两声:“我怎么可能知道……”

  席慕远将书丢到她面前,看着那残破不堪的四字书名,顾烟寒顿时吓得脸呼吸都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喘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书?”她装出一副纯良的模样来。

  席慕远要不是知道真相,差点就被她这副无辜模样骗了:“你自己画的你不知道?”

  顾烟寒打死不认:“王爷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画这种东西呢!”

  “本王还没说里头是什么。”席慕远凉凉道。

  顾烟寒一惊,再看席慕远那比锅底还黑的脸,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羞耻感从心底涌起,她捂着脸不再说话,耳根子却是红透了。

  席慕远冷哼一声,当着顾烟寒的面坐下来翻开那书快速翻了几页。

  《风月宝鉴》讲的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路遇妖魔一夜春宵。而后投宿在一员外家,又与员外千金一夜春宵。之后,约摸就是见一个睡一个。

  最后,靠着一身床技,愣是从一个落榜书生,睡成了丞相的东床快婿,最后权倾朝野,成为一代淫臣!彪炳春秋!名留青史!遗臭万年!

  中间过渡内容不过几笔,着重体现就是就是那点闺中秘事。

  席慕远嘴角抽搐,他的小王妃平时看着正正经经,跟他一起造人时也懒懒散散,这小黄文倒是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前无古人!她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烟寒见他盯着看,更是羞愧难当,伸手就想要将书抽走:“王爷……别看了……别没什么好看的……”

  席慕远没好气的拍开她的手:“没想到王妃对房中术研究的这么透彻,倒是本王显得肤浅了。”

  顾烟寒无比尴尬的干笑,一个劲狗腿的谄笑:“没有的事,王爷您是个深沉的人!靠的是内涵!”

  她又想要伸手去拿走那书,席慕远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幅画,挑眉问顾烟寒:“那么王妃能告诉本王,这六九式是个什么东西么?”

  顾烟寒的脸唰唰唰的全部涨红,支吾的不敢看席慕远:“我、我也不知道……”

  “那侧入式呢?”席慕远磨着牙又问。

  “不知道……”顾烟寒心里叫苦不迭。

  席慕远扬声又问:“背入式?”

  “王爷……我错了……”顾烟寒被席慕远那灼灼眼神看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让她财迷心窍!都是穷惹的祸!

  席慕远冷哼一声,将书丢在一边。顾烟寒趁机想要毁尸灭迹,手还没碰上,就已经被席慕远一把拍开。

  那拍手的声音格外响亮,火辣辣的疼痛从顾烟寒的手背传来,她努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顺势哭了出来:“呜呜呜呜……”

  席慕远傻了眼,这怎么就哭了?

  “你……你别哭啊……”他也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下没把握好力度用劲大了,这会儿忙伸手就要去给顾烟寒揉揉,没想到被他的小王妃猛地将手拍了回去。

  “王妃?”

  “呜呜呜……”顾烟寒哭的更大声。但到底没有被说到伤心处,因疼痛而挤出来的眼泪很快消失,变成了干哭。席慕远自然也就知道她是装的了。

  然而,装哭顾烟寒也装的像模像样,席慕远都不好意思拆穿她。

  终于,他叹了口气:“别哭了。”

  “王爷凶我……”顾烟寒哽咽着道。

  “本王不凶你了。”席慕远耐着性子哄她。

  顾烟寒偷偷瞄了眼他,看见他眼角的无奈,哭声这才小了下去。

  她的手慢慢挪向《风月宝鉴》,想要借机将书扔掉。然而,还是被席慕远先一步将书拿在手中。

  “你又缺银子了?”他问,语气里呆着几分无奈的叹息与不解。平日里,他开稍微荤一些的玩笑,顾烟寒就能脸红半天。若不是缺银子,她也绝不会去做这种事。

  顾烟寒眸光一闪,装傻不语。

  “本王的银票与房契等物全在那抽屉里,你要什么自取便是。为何要与本王如此见外?”席慕远又问。

  “没有啊……”顾烟寒挤出一抹灿烂的笑,“王爷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以后不敢了……”

  她缩着脖子,湿漉漉的桃花眼中闪着歉意,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兮兮。

  席慕远捏了捏眉心,对于顾烟寒,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这个女人明明已经是他的王妃,明明就坐在他面前,明明每日都在悉心照顾他,可他仍旧是觉得与顾烟寒的心相隔的很远很远。

  席慕远换了个问题:“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顾烟寒出去几次花的都是王府的钱,照理来说,她自己的银子应该一分钱都没有动过。

  顾烟寒嘿嘿笑了两下:“谁嫌银子多呀?是不是?”

  她若是单纯的财迷,每次赏赐姨娘就不会那么大方了。席慕远知道她有事瞒着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席慕远仔细的想着。顾烟寒无论是出嫁前后,以她的身份都是不需要担心银子问题的。可是她却为了银子不惜去写小黄本,这是急需用钱的表现。难道是有人跟她要钱了?

  蓦然,一个人名闯入了席慕远的脑海。

  他看向顾烟寒,深邃的眼眸中因为那个名字而波涛汹涌,令顾烟寒不安。

  “王爷?”她试探性的开口,“我去给你做些莲子羹吧?”

  她起身要走,路过席慕远身旁之时,手腕蓦然被他捏住。

  “王爷?”

  席慕远抬头,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满是迟疑:“与本王说说陆篱的事吧。”才说完,他明显感觉到顾烟寒听见这两个字之时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自认为问的已经算平和了,但顾烟寒的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那双清澈的眼眸逐渐浮现起了雾气与各种复杂的情感,让席慕远看不懂。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问错了,顾烟寒的声音蓦然响起:“我不想说。”声音干硬冰冷,像是要和他生生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来。

  席慕远的手在这一瞬间收紧,因为怕失去她而下意识的加重了力道。等到他意识到那是能将顾烟寒手腕捏碎的力道慌忙松手之时,顾烟寒仍旧是之前那淡漠又疏离的表情。

  他知道她很怕疼,但手腕上的红肿却像是在别人身上一般,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能让的心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在意?

  席慕远越发的想不通,越发的嫉妒那个名为陆篱的男子。

  他出门去派人叫洛风,心间嘲笑着自己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再回头,顾烟寒依旧站在原处,身子站的笔直,阳光从门中打入,与她擦肩而过。那隐匿在昏暗中的身形,显得越发的瘦削与孤寂,看的席慕远一时心痛的不能呼吸。

  洛风配了药膏,让顾烟寒每日都要敷着。出门的时候,低声问席慕远:“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

  洛风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当我瞎呢?王妃看都不看你。你怎么还把人手给弄成了这样?差一点就断了。这几天她的左手算是废了。”

  席慕远的心一瞬间痉挛,恨不得断手的是他自己。

  洛风叹息着摇头:“不过你这王妃的体质也实在是太差了……胎里不足,她这是早产了多久呀?”

  席慕远摇头,却派人去顾国公府打听了。

  晚上的时候,席慕远在书房单独用膳。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顾烟寒大抵是不会想要见到他的。

  顾烟寒晚膳也用几口,听到扫雪来说王爷宿在书房后,她早早的熄灯就睡了。

  深夜,书房里一道人影窜入了正院。顾烟寒闻着那熟悉的味道,闭眼没有动。那人想要抱住她,又怕伤着她的左手,只能放弃,缩到床沿将大半张床全部留给了她。

  顾烟寒也不出声。直至天蒙蒙亮之时,她才眯了一觉,醒来,席慕远已经不在身边,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如此反复了好几日,席慕远不说穿,顾烟寒也一直假装不知道。倒是小六子找到了她:“王妃,奴才这几日路过状元书局,发现那里都被封掉了。”

  顾烟寒微微一愣:“那书店老板呢?”

  “被抓进了京兆尹府……”

  顾烟寒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给人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晚间,席慕远再次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回了王妃的床上。刚钻进被窝,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娇嫩的声音:“王爷。”

  席慕远诧异,他还以为顾烟寒已经睡下。偷爬被窝被抓了个现行,他有些尴尬,应了顾烟寒一声。

  蓦然,怀里闯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

  席慕远一愣,下意识的抱紧了顾烟寒。

  埋在他身前的人抬起头,带着轻笑:“王爷,求你个事呗?”语气轻快,仿佛前几日的矛盾从未发生过一般。

  席慕远顺水推舟的点头:“说。”

  “您大人有大量,把状元书局放了呗?”顾烟寒有些撒娇的蹭着他。

  好几天没开荤的席慕远被她闹得有些心猿意马。相比于陆篱之事,状元书局那的确不值一提。

  席慕远心里有些别扭的是,顾烟寒是为了别人才跟他和好的。于是傲娇的拒绝了:“状元书局漏税严重,你让本王怎么放人?”

  顾烟寒觉得他是推脱:“王爷,您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嘛!商人重利,他们因为我无缘遭受了牢狱之灾,我这心里真的过意不去。您要是不放他们,往后有业报落在我们身上怎么办?”语气里满是歉疚和卖萌。

  席慕远轻哼:“本王可不是公报私仇。真漏税了。”

  见他说得严肃,顾烟寒这才信了。

  思索半天,又道:“那等他们把漏交的税补上,王爷是不是能高抬贵手呢?我知道王爷肯定是愿意的!王爷的心胸比海还宽阔、比天还伟岸,怎么会揪着这些鸡毛蒜皮之事呢?是不是!来亲一个!”

  顾烟寒低头啄了他一下,动作幅度很大,差点还把席慕远的牙给磕了。

  瞧她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喊疼,席慕远心底那点不舒服也消失,将她拥入怀中:“气消了?”

  顾烟寒微微一怔,笑道:“人家本来就没有跟王爷生气啊!”

  席慕远不语。

  顾烟寒往他怀里又钻了钻:“王爷,我以前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尽管他有小妾,他的脾气有时候也不是很好,可顾烟寒知道,在如今这个大环境下,席慕远对她很好。

  “王爷,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的。我这个人性子犟,脾气不好,有时候也总是气你。但是,我没有真心想伤害过你。”

  她的声音很软很酥,却低沉沉的飘落在席慕远的心上。

  “我说过以后会对你好一些,也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但是……王爷,你能不能给我我想要的自由?”顾烟寒抬起头来,黑暗中,灵动的双眸忐忑的凝望向席慕远。

  席慕远原本是巴不得将自由的一切都给顾烟寒,可听着她的话,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心里难受的紧。

  “你如今不自由吗?”席慕远问。

  顾烟寒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她重新躺回到了席慕远的怀里:“王爷自由吗?”

  “何为自由?”席慕远问。

  顾烟寒想了想,道:“大抵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只要不越线,本王允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往后想去哪里,本王皆可与你同往。”只要不是离开他的自由,他都可以给。

  顾烟寒收起心间那小小的失落,一笑:“谢谢王爷!”

  席慕远抱紧她,身子被顾烟寒刚刚的动作挑逗的愈发燥热,反身压住她:“王妃,我们来好好探讨一下你那本《风月宝鉴》吧。”

  “别……”

  “咱们这是什么式?”

  “……传教式……”

  “那今晚先试个七种。”

  禽兽!

  第二日下午,顾烟寒小憩醒来,小六子已经打听到状元书局的老板被放出来了。只不过《风月宝鉴》是不让卖了,成了禁书。

  顾烟寒默默瞥向被席慕远藏入暗格里的那本,在心里吐槽洛北王表里不一。

  颜夏蓦然白着脸走进来,进门的时候差点摔倒,所幸被夏至扶住。

  “王妃……”她恐惧的在顾烟寒面前跪下,“国公府被抄家了……”

  “什么!”顾烟寒大吃一惊,连忙忙下手上的蛋羹,“怎么回事?”

  “奴婢今日回去探亲,就见顾国公府门口围着一群官兵,不让出入……公爷也被带走了……”

  “备车!再去京郊大营通知王爷一声!”顾烟寒慌忙出门去,赶到顾国公府的时候,朱色大门上已经被贴好了封条,还是大理寺的!

  她匆忙又赶去忠毅侯府,忠毅侯正在与老太君商议这事。见她来,当即便猜到了来意。

  “舅舅,这是怎么回事?父亲都退隐这么些年了,怎么突然被抄家?”她匆匆忙忙的问,满是担忧。

  忠毅侯叹息一声,道:“你可知你那个庶妹的情况?”

  “顾雪珊?她不是在牢里吗?”顾烟寒不解。

  老太君恼怒的用拐杖戳着地:“就是她!那般的没脸没皮!连累顾国公府就算了,往后指不定还要连累你!”

  “她怎么了?难道是在牢里受不了刑,乱泼脏水?”顾烟寒问。

  忠毅侯摇头:“你父亲这段时间为了将她从牢里救出来,没少下功夫。眼看就要成了,你那庶妹忽地在牢里晕倒。大夫过来一看,居然已经怀孕三个月!赵齐鲁的种!”

  顾烟寒咋舌。

  如今吴王与赵齐鲁父子两个都被关在宗正府,就等挖出所有的价值再杀他们。顾雪珊这一怀孕,皇帝能不气就怪了。

  “可是……为什么要查抄顾国公府?顾雪珊是在吴王府地牢被发现的,她万一也是受害者呢?”顾烟寒不相信皇帝想不到这一层。

  秦少安正好进门,先行了礼,神色慌张道:“父亲,我问到了。国公府里查到了与吴王往来的私信,信间谈及重阳之事,因而圣上大怒。”

  顾烟寒仍是觉得不可能:“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吴王举荐他入兵部,他都放弃了,不可能参加谋反!”

  忠毅侯与老太君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秦少安安慰了她两句,道:“妹妹别着急,等王爷回来仔细与他商量一番。你如今是洛北王妃,洛北王与你皆救驾有功,理应不会被牵连。”

  顾烟寒对顾国公其实也没多少感情,但总归因为顾国公这段日子拿她当女儿,她自然也要拿他当父亲孝顺。

  离开忠毅侯府,顾烟寒坐在马车上思索了很久,蓦然道:“改去大理寺。”

  大理寺大牢因为关押着不少吴王谋反案的重臣,把守森严。顾烟寒用斗篷罩住了她整个身子,颜夏想要用银子贿赂守卫,被无情的挥开。

  顾烟寒拿出了席慕远的令牌。

  狱卒愣了愣,扫雪朗声道:“没见过我们王爷的令牌吗!还不让开!”

  狱卒迟疑对视一眼,这才恭敬的退到两边。

  顾国公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这会儿正对着牢房外的高窗唉声叹气。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见到顾烟寒时一窒:“烟儿?你怎么来了!”

  “父亲,我来看看您。”顾烟寒走上前来,这段时间没见他,顾国公瘦削了不少。

  顾国公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关切的问:“你没被牵连吧?”

  顾烟寒摇头,问起了正事:“府里怎么会有与吴王往来的书信?”

  顾国公说起这个就气得捶胸顿足:“为父也不知道!烟儿,你说为父已经退出官场十来年了,对吴王来说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与他做那档子作甚!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诬赖为父!”

  “那父亲有线索吗?”顾烟寒又问。

  顾国公沉思半天,摇了摇头。

  这下就难办了。

  “烟儿,”蓦然,顾国公喊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对叛乱之事异常忌讳,你若是要求情,可进宫见太后,但要悠着些分寸。自保为上!”

  “父亲……”

  “为父已经是这般的年纪了,真有什么也不过一刀子落下碗大个疤。你如今是洛北王妃,重阳宴上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只要能得王爷庇佑,皇上便不会动你。”

  顾烟寒瞧着顾国公这已经抱着必死心态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父亲,您乐观些。女儿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等他回来一道想想办法。”

  顾国公微微摇头:“烟儿,我比你了解皇上。十年前为父辞官退隐,便是因为看出来了皇上的排挤。这件事上,皇上想必不会对我留情。所幸你出嫁早,还能逃过一劫。”

  顾烟寒有些不懂了:“皇上为何要排挤父亲?”顾国公不是那种激进派,照理来说不会得罪皇上才是。

  顾国公的嘴角扯了扯,没有回答:“这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当你的洛北王妃。回去之后给宫里递个帖子请求面见太后,若是太后不见便算了。若是见,你可以过去探探口风,切忌不要冲动。”

  顾烟寒一一记下,走出去之时,还是让颜夏将那三十两银子给了狱卒。

  狱卒连忙摆手:“小的不敢收……为王爷办事是我们兄弟应该做的!”

  “拿着吧。”顾烟寒出声,姣好的声音让狱卒一顿。他们一直以为这是洛北王,没想到是个女子。

  “这些你们拿去买些酒,剩下的,麻烦多照顾些我父亲。他年纪大了,牢里的伙食怕是吃不惯。”

  狱卒们这才恍然,连声道:“王妃放心!不会让公爷受苦的!”顿了顿,又讨好的问,“王妃可要去见见顾二小姐?”

  顾烟寒略一思索,点头。

  因为顾国公这些日子上下打点的缘故,顾雪珊的牢房也还算干净。但这种地方老鼠蟑螂当然是少不了的。顾烟寒进去的时候,顾雪珊正在连声尖叫。

  颜夏懂事的先一步进去:“二小姐,王妃来您了。”

  顾雪珊一愣,抬头望见门口的顾烟寒,一时也忘了尖叫,惊喜的冲到栅栏边:“姐姐!姐姐!你来救我了吗?”

  “父亲入狱了。”顾烟寒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在牢里的确是让她憔悴了不少,但这会儿顾雪珊的眼里正冒着光。听完顾烟寒的话,她一愣:“怎么会?”

  “还不都是你肚子里那块肉惹的祸。”顾烟寒握住顾雪珊死死扒在栅栏的上的手探脉,的确已经怀孕三个月。

  “你倒是本事了,还敢与赵齐鲁做出这种事来!”顾烟寒恼怒的松开她,只觉得家门不幸。若是家里还有未出嫁的妹妹,被顾雪珊这事连累,谁也找不到好夫家!

  顾雪珊忽地呜呜哭出声来:“姐姐我错了……父亲……父亲怎么样了?他还能救我出去吗……姐姐……”

  顾烟寒冷声打断她:“你将这段时间对审讯官说的话,和那日在吴王府真正的情况,一一再与我说一遍。不准作假,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顾雪珊不敢磨蹭,呜咽着一一说了。

  她平日里就爱去找吴王妃,吴王妃也喜欢她。那日,吴王妃宴请贵妇,她觉得无聊便找了个借口偷溜出来想去找赵齐鲁。

  到赵齐鲁书房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父子俩谋反之事。一时之间,听见赵齐鲁娶呼延心淳,顾雪珊就炸了。

  吴王发现了她,本意是要杀她。但赵齐鲁还算有三分情谊,保下了她的命,将她关在地牢,还宽慰她说一旦事成,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他绝不会要呼延心淳那个二手货!

  等到那日被大内侍卫们带出,看到败落的吴王府,还做着太子妃美梦的她才被吓醒。

  不过顾雪珊还算有点脑子,被提审之时,她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了赵齐鲁父子的身上,对自己不利的一概没说,这才被皇帝留到了现在没杀。

  “姐姐……这些话我谁也没有说过……只告诉了你……父亲都不知道……你救救我……姐姐……”顾雪珊眼泪汪汪。

  顾烟寒仔细理着她的话,又问:“那肚子里那块肉,你又怎么说的?”

  “我说是赵齐鲁的……姐姐,真的是他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姐姐你救救我吧!我不要这个孩子!我才十五岁!姐姐……你懂医术,帮我把孩子拿掉吧!姐姐……”

  顾烟寒被她说的头疼,仔细的又问:“那有人问过你这孩子的出现,是你自愿还是被迫的吗?”

  顾雪珊摇摇头。

  “你被迫怀上这孩子,也是苦命。”顾烟寒蓦然道。

  人在危险的情况中,往往都能激发出自己的潜力。

  顾烟寒轻飘飘这么一句话,让顾雪珊恍然大悟,立刻破口大骂:“姐姐,都是赵齐鲁那个禽兽强暴我!我不是自愿的!所以才被他关进了地牢!”

  顾烟寒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又与顾雪珊一一敲定了细节,将她这个无辜的人设弄得更加完美,这才离开。

  颜夏有些担忧:“王妃,您这般教二小姐,就不怕她来日反咬一口吗?”

  “不怕。”顾烟寒神色淡定,“除非她不想活了。”

  回到王府之时,席慕远也正好回来。见她出门,知道铁定是为了顾国公府的事,也没有多问,而是直接回了正院。

  “你父亲的事不必担忧。”

  顾烟寒一喜:“王爷有办法?”

  “本王换了衣服便进宫,事在人为。”他神色匆匆,显然是刚从练兵场回来。

  顾烟寒同时也递了入宫请安的折子,太后倒是愿意见她,可从头到尾,话里话外都透漏出“后宫不得干政”的意味,顾烟寒只能离开。

  皇帝那里没有松口,但席慕远争取到了一个让刑部尚书张廉彻查此案的机会。张廉是个能人,也是大应有名的清官。他不站在朝廷的任何一个党派之中,因此仕途不顺,却也一直做到了天命之年。

  顾烟寒得知此事稍稍安心,席慕远的嘴角却是挂着一丝冷笑。

  “怎么了?”顾烟寒问。

  席慕远收起眼中的不屑,投向顾烟寒的眼神又恢复了温柔:“没事。”

  “王爷,你知道会是谁陷害我父亲吗?”顾烟寒不知道是什么仇恨,才能让顾国公辞官十年后,仇家还被不放过他。

  席慕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

  顾国公一直被管着,大理寺寺卿提审过他一回,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价值。照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勋贵卷入此事,皇帝还会亲自过问。然而,皇帝却一直都没有宣顾国公。

  顾氏宗族里还有不少人在仕途之上,这会儿也是接连落马了好几个。整个顾氏,风雨欲来,每日都有求顾烟寒的人来洛北王府外等候。

  雷雨交加的夜,顾烟寒躺在床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听着外面惊雷滚滚。

  夏至小心翼翼的叩响了正屋的门,轻声的唤道:“王妃?”

  顾烟寒瞥了眼一旁呼吸均匀的席慕远,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开口:“怎么了?”

  “牢里传来消息,二小姐血崩……”

  “怎么会血……”顾烟寒说着一窒,意识到这是有人对顾雪珊肚子里那块肉下手了!

  她上次告诫过顾雪珊不要自作主张,那丫头这会儿怕死怕的紧,绝不会是她。那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备车!带上药箱我去看看!”顾烟寒转身去换衣服,席慕远已经坐在了床沿。

  “王爷,我出去一下。”

  “本王记得你那庶妹也不是什么好人,外面又是大雨又是雷电,何必为了她多走一趟。你该知道有人不想让她活。”吓人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屋内席慕远面无表情的脸。

  顾烟寒长长叹了口气,依旧是换衣服:“王爷,就当我自己给自己交代吧。”

  她不知道原来的顾烟寒为何而死,才让她这一缕幽魂有机会借尸还魂。但既然偷走了顾国公一个女儿,她就要还给顾国公一个。

  席慕远相当不理解她,但也起身穿衣:“本王与你同去。”

  顾烟寒简单挽起长发,去药房挑了些药材后,穿上蓑衣上了马车。

  惊雷与闪电不断的在屋外响起,仿佛一切就发生在她的头顶一般,令顾烟寒心惊。

  席慕远看她缩成一团,就知道她在害怕,将她抱入怀中。结实的怀抱给了顾烟寒不少安全感,她低声的问:“王爷,为何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席慕远问:“你可知为何有些罪要诛九族?”

  顾烟寒摇头。

  “并非是九族之人皆有罪,而是为了防止后人复仇、防止有人效仿。那孩子若是长大,将来指不定有心人会撺掇他再夺皇位。”

  顾烟寒没有了声音,乖乖缩在席慕远的怀里。半晌,她抬头又问:“杀无辜之人,不会寝食不安吗?”她清澈的双眸深处,闪着恐惧。

  席慕远垂眼,抱紧了她:“会寝食不安之人,坐不上那个位置。”

  顾烟寒一窒,忽然笑了:“对……心硬如铁,才能万人之上。”

  席慕远不知道为何她顿时变得这般难受,仿佛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的身上一般。他抱紧了她,轻吻着她:“别太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到了。”

  顾烟寒微微颔首,一直到下车都没再出声。就在席慕远要跟着她走进女牢之时,顾烟寒拦住了他:“王爷,我去吧,毕竟是小产。你在外面喝会儿茶。”

  席慕远也没有坚持,目送顾烟寒离开后,直接派人去叫了大理寺寺卿过来下棋。他没有老婆抱着睡觉,别人也休想有!

  顾烟寒一进屋就看到顾雪珊奄奄一息的躺在牢房里,剩下的干稻草已经沾满了血迹。

  两个询问赶来的女狱卒双手都是血,正惊恐的跪在一边:“王妃……真的不关我们的事!真的……”

  顾烟寒没有理会她们,慌忙上前。顾雪珊已经身下都是血,整个人宛若躺在血泊之中一般。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这会儿已经快要休克。

  顾烟寒立刻给她施针止血,顾雪珊浑浑噩噩的睁开眼,见到是她,嘴唇微启:“姐姐……”

  “夏至,给她含参片。”顾烟寒看了她一眼吩咐。

  夏至照做,顾雪珊喊着参片还想说什么,却因为没有力气而只能嗫嚅。

  “你留着力气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顾烟寒解开她的衣裙继续施针,又报了药方颜夏记下去熬药。

  这落胎药也不知道是谁开的,药性实在是太过猛烈。别说顾雪珊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尚未长开,就是每日滋补的年长妇人也扛不住!

  顾烟寒一直在用金针与参片给顾雪珊吊命,终于将颜夏的第一碗药等来,给顾雪珊全部灌下。随后,又似乎第二碗、第三碗。

  这个时代不能注射,她只能用在这样最原始的方式救下顾雪珊。

  折腾了一晚上,顾雪珊的血总算是止住。让狱卒给她擦了身子,换上新衣服之后,顾烟寒长长的松了口气。

  “王妃,您也去换件衣服吧。王爷让人给您送来了。”颜夏道。

  顾烟寒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血污的衣裳,失神的点点头。

  任由夏至给她换衣服,顾烟寒又问:“王爷呢?”

  “在等着您用早膳呢,也是府里一早送来的。”

  雨过天晴,瞧着坐在廊下用膳的洛北王夫妇,大理寺寺卿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顾烟寒好奇的抬起头来,见是他那里发出来的,一笑。

  席慕远道:“寺卿若是饿了,不妨就先回去用膳吧。”

  还以为会邀请他坐下吃些的寺卿大人表示很难过,却也如同得了特赦一般告辞走人。

  顾烟寒瞧着他走路生风那模样,心间有些不放心:“王爷,我们救了顾雪珊,皇上会不会生气啊?”

  “你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些?”席慕远斜睨向她。

  顾烟寒嘿嘿一笑。

  席慕远给她剥了个鸡蛋:“你回去睡一觉,本王一会儿入宫面圣。”

  “去请罪吗?”顾烟寒立刻问。

  “本王有罪?”

  顾烟寒连忙摇头,席慕远眉头微挑,嘴角挂着一抹挑衅:“去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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