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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相爱相杀

画卷珠帘 信步闲庭 5817 2021-04-02 21:36

  萧四郎脸色暗沉如鬼魅,凉薄而狠戾地道:“什么爱恨情仇,什么家国天下,与我无关,我要知道惜墨是死是活!她死我死,那你们就都陪我死!”

  话音震落,他一掌挥开萧元郎,虽只使了半层力,却已让清瘦的萧元郎退后几步,半倒在地上,喉头一阵腥甜的滋味涌出,似要冲破出来,却被他强自咽了下去,他胸前剧烈地起伏着,眼波中的坚定却丝毫不减,缓缓撑起身子站直,眉目依旧温和如水,嗓音低醇沙哑:“你若是没有担当,那我们都陪你死。”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似下了莫大的决定,对准心口处一寸一寸地扎进去,眸光温意不变:“十年驱驰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这一寸心头血,望能补偿你十八年的流落,求你原谅萧家……”

  他煞白的嘴角悲凉地一笑,似可遮天蔽日,握着的刀柄又深了一寸,齿间发颤地道:“这一寸是补偿你们三人并肩作战时,我十年的缺席,求你原谅我……”

  那一滴滴的心头血骨中肉,染尽了那一片的白霜缟衣,像是雪里梅花陡峭绽放,血水滴落在满地细碎的月桂花上,轻易地遮掩了满院的馥郁幽香,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萧四郎望着他玉瓷般透明而易碎的面容,心头陡然一沉,似有一种血脉相连的痛楚,如钉钻般扎进他的心口上,他捂着撕心裂肺的左胸,眼看他又要扎进一寸:“这一寸是为惜墨……”

  话音还未落,萧四郎右手凝力一挥,萧元郎手中的匕首落地,整个人也顺势如折翼的白鹤缓缓跌落在尘埃里。

  萧四郎的眼睛被那一片鲜血染红了双目,他微微眯了下,看着蜷缩成一团的萧元郎躺在满地桂花上,他了无生气的紧按着心口,像是要被初春的阳光消融掉的皑皑白雪。

  他下意识地走近一步,高大的身躯替他遮掩住天上的日头,酝着慌乱地咆哮道:“你不能死!”

  忽而有脚步声传来,他抬眼望去,看着萧三郎飘浮着脚步走过来,桀骜的脸上是深谙复杂的情绪。

  萧三郎知道三清传扬的情诗与萧四郎有关,一路往这里走来,无意看到萧元郎在前面,他尾随在他身后,支着耳朵将里面这些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没有想到他的两个兄弟都是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四玉,更没想到这个总是被他欺负的大傻子会举刀剜心,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自己狠,可这里还有比他更狠绝的人!

  看着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人,他胸腔里有一团炙火在焚烧着,他蹲下身,从腰间取了随身带着的止血良药,扯开萧元郎胸前的衣襟,将药沫洒在他心口处止血,语带悲痛地道:“你给我醒过来!”

  萧元郎蝶翅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着,却因虚弱无力睁眼,萧三郎又高声喝道:“你要是敢死了,我就把惜墨娶了!”

  “墨墨……”萧元郎嘴唇微翕着,白皙的颊边落满了泪与汗,想到惜墨,他挣扎着睁开眼来。

  萧三郎和萧四郎均松了口气,萧元郎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两个弟弟,嘴角轻扬,扬出一抹极为满足的笑容,他伸长了手臂,想要去抓住他们,却被两个弟弟默契地相握着,一人一手握着萧元郎冰冷的手。

  “三弟,四弟,你们原谅大哥好不好……”萧元郎艰涩地一字一句道,眼泪肆意而落。

  “大哥。”萧三郎和萧四郎看着他满面愧疚的泪水,异口同声地唤了声大哥。

  因这声千斤重的“大哥”压在心口上,萧元郎像是活过来般眼眸流光溢彩,仿若破茧而出的蝴蝶展翅高飞,冲破所有的隔阂与芥蒂。

  再也没有任何语言能比拟这一声兄弟情,它高如山、深似海、烈如酒,不必朝夕相聚,哪怕锋刀剑雨,依旧血脉相融,难割难舍。

  三叠阳关声堕泪,写平时,兄弟情长久。离别事,古来有,十年骨肉情何厚!

  画锦堂里,沈惜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不知何故如此,心头有一钝一钝的痛蔓延四肢百骸,兼之额上被磕破的伤口,整个人有气无力地犯晕眩。

  等了一刻钟后,蔚微蓝被请进来,见得沈惜墨头上的血渍时,她脚步迟缓,正想说什么,却见屋内众人皆盯着她,她抿唇敛容,只目不斜视地走近,对萧老爷和大太太福了一礼。

  萧老爷客气地请她坐下。

  一番虚礼之后,三清走到蔚微蓝身前,直接道:“微蓝,我知道你拿惜墨姐姐当朋友,可你一向大义持重,事关我们萧家日后的名节,还望你能如实相告。”

  蔚微蓝眉翠唇朱的面庞庄和端丽,微微颔首。

  三清粉面含笑,将那张花笺拿出来道:“那日你说看到一张花笺,上面写着上邪情诗,追问惜墨姐姐,惜墨姐姐亲口向你承认,那情诗是写给我四哥的,而这些话恰是无意被我的丫鬟听了些,我说的可是实情?”

  蔚微蓝捂袖轻轻咳嗽一声,拂袖间瞥了眼沈惜墨,见她按着额头的伤,身姿如碧绿花枝婷婷袅袅,恍恍惚惚,神色有几许苍凉。

  三清看蔚微蓝迟迟不吭声,着急提醒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请你为我作证,勿要让艰险狡诈之人再混淆视听,败坏我们萧家的规矩。”

  蔚微蓝心上突突乱跳,顾盼间迟疑了许久,欲语还休地道:“微蓝并未见过这纸花笺,也未听过那些话。”

  她说的慢条斯理,声音温婉柔和,让人听了便不会轻易怀疑。

  沈惜墨听后,眸光一闪,侧脸看着她,她也望向她,并暗中眨眼一笑。两人相视而笑,沈惜墨心头有无数感动潮涌而来。

  “你!”三清却不可置信地瞪着蔚微蓝,眸中闪烁着警告之色。她请蔚微蓝来此前,早已嘱托过她坦诚相告,只要她肯帮自己,她也定会帮她得偿所愿,让她与哥哥成亲。她早知道微蓝爱慕她哥哥,便将那些厉害关系说与她听,只要沈惜墨离府,哥哥何至于还会惦记着她?她不相信蔚微蓝和沈惜墨才相识不久,她会偏帮个外人?

  哪想蔚微蓝如此不识时务!

  “微蓝,连你要帮着她蒙蔽大家?”三清愤恨道。

  大太太听不下去了,目光凌厉地道:“三清,我看你是着了魔,满嘴不堪入耳之言,也只有你说的出口,这些年你学的是什么深闺规矩?你还未许亲,但就你这副刁钻泼辣的模样,要被传了出去,谁还敢上门求娶?外人只当我们萧家大宅里毫无体统,这要牵连到你两位妹妹,尤其四秀即将进宫选秀,因你败坏了她的名节,我看你是不是也要受一受家法?”

  萧老爷听了这话,陡然明白这些牵涉的后果,起身呵斥道:“事情到此了结,微蓝证实那张花笺与惜墨无关,三清你休要再无理取闹。来人,把三小姐拉下去,闭门反省!”

  “不!”三清不服输,模样狰狞道,“你们都帮着她掩盖真相,但我们萧家容不得那些弄虚作假的事。你随我去四哥的月桂轩,你们当面对峙。”

  她一把抓着沈惜墨的手腕,往门外走去。

  外面突然有人来传:“四少爷来了!”声音带着些震惊。

  沈惜墨也震了一下,被三清抓住的手腕连连晃动。三清感受到她的惧怕,咧嘴笑了起来,几乎要笑出声来,四哥一来,她终于能扳回局面了。

  沈惜墨只觉得有股寒气从心头冒出来,心墓地跳的比钟鼓还快,像是要跳出来一般。这里所有的人质疑她,她都能字字珠玑地反驳,但唯独萧四郎,只要他说一句话,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会前功尽弃,变成一个跳梁小丑。

  看着那个黑衣缎发的男子步步沉稳地走进来,她的心刹那停止了跳动,像是随时会窒息。

  看着他瘦劲挺拔的身躯巍峨凛凛地踏来,无风亦行的衣袂飞扬,如斧雕的轮廓上映着俊美无双的容颜,他所有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缎带绑紧,露出那张堪比日月争辉的天姿月貌。

  沈惜墨来燕京后见过许多貌美的男子,诸如萧元郎璞玉般无暇剔透的美,萧三郎的风流倜傥般、张扬潇洒,萧五郎竹叶清风般的书卷气,还有易茗淡雅不华的风姿,楚天舒端凝威风之气,秋千寒雌雄莫辩的美艳。

  然则萧四郎却是糅杂了许多,他的模样清俊近妖丽,偏偏又冷漠近绝情,幽深近神秘,沧桑近死亡。这样的一个人只要靠近就会肌肤起栗,他无比的诡异,又无比的寒冷。平时额前的几缕缎发遮掩了容貌和瞳眸,如今露出整张月容来,幽深的眼睛似无底的黑洞,可目空一切,可傲然绝世。

  他走到近前,一步步逼近沈惜墨,周身盈绕着那股寒冰之气,能将人彻底封冻住。

  沈惜墨紧绷着的身子瑟瑟发抖地后退一步。

  众人都未有见过萧四郎的风貌,如今看他这黑衣黑发的装束,神色清寒,皆不敢做声。

  唯有三清壮着胆子,唇际勾起一丝笑容来道:“四哥,这纸花笺当前,她还不承认和你的情分……”

  萧四郎锐利的眼风扫了眼三清,伸出一只手来。

  三清只觉心口一寒,忙老实将花笺放在他手上,并道:“四哥,你说这花笺是她写给你的,你们以前就在一起了?”

  萧四郎将花笺握在手里,一双雄鹰般的眼睛直视着沈惜墨,要将她看的无所遁形。

  沈惜墨不敢去看他,脸色唇色已是发白,清明的神智在一点点地抽离。

  此时此刻,众人都察觉到不对劲,屋内的空气如胶凝滞。

  三清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萧四郎和沈惜墨,心里不住地叫嚣着,快指证她!

  下一刻,萧四郎扯了扯嘴角,淡漠至极地道:“我不认识她。”

  似有猝不及防地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三清的脸上,三清踉跄地退后几步,瞪大了眼珠盯着他们。

  “我不认识她”,那五个字如远古的佛塔钟声敲进沈惜墨耳里,她吃惊地抬眸望着他,他已转开了眸光,看向萧老爷和大太太,冰冷地澄清道:“我与这位沈小姐没有一丝瓜葛。”

  似乎所有人皆缓过一口气来,萧老爷更是笑道:“四郎,你双眼好了?”

  萧四郎淡淡点头。

  大太太黛眉微横地瞥了眼萧四郎,她昨日才知,这个在外长大的四郎竟也是四玉之一,他们萧家这是得了什么福恩庇护,一门出了两个响当当的人物。

  三姨娘回过神思来,见三清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心疼不已,起身去扶着她,轻声道:“丢人丢尽了,别再闹了!”

  三清推开她娘,既已撕破脸,在这么多人面前,她颜面荡然无存,索性就翻脸不认人地道:“好,你们都厉害,都包庇她。那我再告诉你们,她不止勾引我们萧家的少爷,还连侯爷也不放过,她……”她曾经和侯爷共处净房。

  但这句话并未落下,已是有重重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这掌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赶来的萧元英。

  她听说府里传有惜墨的流言,担心弟弟又会做出傻事,匆忙从侯府而来,一进屋就听到三清这句话,当即便毫不留情地打在三清脸上,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你好大的胆子,敢造侯爷的谣,侯爷当朝重臣,你有几个脑袋敢诽谤他!”元英妙目流辉的面上蕴着深沉柔威,见三清捂着脸还敢瞪着她,她眼角流转一丝冷意,拢了碎金勾花的袖口,又是一巴掌打在她另半边脸颊上,森狠道,“长姐这一巴掌是在教你,祸从口出。老老实实把你的嘴巴闭紧了,再敢存心造谣,我让宫里的老嬷嬷把你这双嘴缝住!”

  又是两记巴掌,将三清打的口吐血沫,人已是晕头转向,狠狠地栽倒在地。

  众人是连连抽气。

  三姨娘吓的心肝如摘了去,看着地上的三清一滴眼泪未落,只睁着双眸抖索着,唇角鲜血直溢。她蹲下身抱着她道:“三清,你别吓娘啊……”

  三姨娘看三清还是一动不动,怎么喊她都没见回应,她站起来,怒不可遏地指着元英道:“她是你妹妹,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当着这么多下人,对你最亲的妹妹下狠手?你是要打死她吗?”

  元英不以为意地道:“三姨娘,三清是我妹妹,惜墨就不是吗?沈家与我们萧家世交,惜墨孤身来萧家,我们应该多担待,可三清口口声声喊着她惜墨姐姐,她心底哪里把她当姐姐看待。大院里的流言传的乌烟瘴气,简直是有辱门风,若是传到外面,我们萧家还有颜面在燕京立足吗?爹在外面打拼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回到家还要听着这些污秽的流言。三姨娘您如今打理阖府中馈,您治家不严,府中出事,您应当竭尽调停,但您不但不制止三清,还由着她闹,让她说出对侯爷不利的话来。三姨娘,您可真会当家啊!”

  面对元英指责,三姨娘气的双肩直颤,泪流满面地道:“那你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元英若无其事道:“我没有将她拉去填井,已是对得起她!她造谣惜墨在先,诽谤侯爷在后,这一条条罪过,简直是死不足惜!”

  她扬了扬黛眉,生出几分余威出来,伸出涂满艳红蔻丹的手指,指着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三清:“从今日起,府里上下谁敢再胡乱编排造谣,传到外面去,下场便如同萧家三小姐!”

  那一句“萧家三小姐”,让三清睁着的眼睛紧紧地阖上了,所有的屈辱纷涌而来,填满了她的大脑和胸腔。曾经在净房的那两巴掌是她这一辈子难以磨灭的伤害,如今当着众人的两巴掌,还未结痂的伤疤又被血淋淋地揭开,她哪里是萧家三小姐,她只觉得自己连猪狗都不如……

  萧老爷看着眼前这场面,气的一拳捶在桌子上,愤慨道:“闹够了!五日一大闹,三日一小闹,你们再闹,都给我滚出萧家,眼不见心不烦!”

  萧老爷气急败坏,大太太忙关心道:“老爷您勿要动怒,事情已问清,惜墨与四郎并无干系,全是三清失心疯造谣,搅的家宅不宁,咱们可安心了。”

  萧老爷脸色铁沉,看了眼三姨娘和地上的三清,斥道:“飞卿,还不将这疯丫头带回去,日后休要再让她踏出闺房,好好反省。你也陪着她思过,看你把女儿都教成什么样了?”

  三姨娘脑子一轰,她刚接手的账房钥匙便这样转手,竟落的和另几个姨娘一样的下场。

  到底只是个姨娘,她如何能和大太太相斗?

  事情明明有蹊跷,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拿这件事造谣,可大太太一力相帮,又有元英震慑众人,她们母女俩哪能不吃亏,大太太还借机将权柄收回,她们输的彻头彻尾,真真是自不量力啊!

  三姨娘越想越凄楚,身子渐渐无力支撑,歪倒在了三清身旁。

  屋子又是乱作一团。

  而等众人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沈惜墨和萧四郎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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