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艳上前阻止他:“你冷静点,沈小姐如今并无大碍。”
“我去找她。”萧四郎单手抱着洗心琴。
秋千艳拦住他道:“你在萧府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沈小姐和你大哥有婚约?”
“我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何来的大哥?”萧四郎一掌打过去。
幸是秋千艳闪躲迅速避开,却把易茗急的跳脚大骂:“你疯了!你敢伤她!”易茗上前制止,“我救了个白眼狼,当日你被仇家寻上门时,是我把你拖去鬼谷,你却在这里伤害自己的同伴?”
“让开!”萧四郎知道易茗不会武功,没有动手,只沉着声呵斥他。
“你有本事杀了我!”易茗挺起胸膛,大义凛然道,“你刚失踪时,朝廷四处派人寻你,如不是千艳寻能人异士易容成你的样子,蒙混过去,你以为你能在这里安闲自在?可你竟对她大打出手,你真是无情无义!”
秋千艳看着易茗怒目瞪眼的模样,敛笑一声,道:“我没事,他那么高的功力,若真要动手,刚才那掌我岂能躲开?”她上前将两人拉开,对萧四郎道,“你同沈小姐当年有误会,你此去找她未必解释的清楚……”
“哪怕跪在她面前,也要求得她原谅。”萧四郎抱紧了手中的琴,往外面走去。
他刚走了几步,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停了下来,对面响起一道温凉而清透的声音:“小四。”
暮落走上前,站在萧四郎身旁道:“是大少爷。”
秋千艳和易茗同时望着清辉下那身高洁无暇的白衣,他缓缓走上前,双眸清澈,墨玉如潭,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文尔雅的风度,眉宇间的清澈无暇不染一丝烟火红尘,又有着普照万物的温柔慈悲。
萧四郎看不清人,只能察觉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即便如此,他依旧冷淡道:“我知道你与惜墨有婚约,可我们曾经相爱过,并发誓永不分开。等我了结一些事后,我会带她远走高飞,望你成全。”
萧元郎白玉无暇的面上染了层感伤,声音却温雅醇和:“她不会跟你走的。”
萧四郎霎时变脸:“你让开,我去跟她解释清楚,她定会原谅我。”
萧元郎眉目不动道:“她已睡下了。”
“你不是话也说不清的傻子吗?惜墨不愿嫁给傻子,你不要逼她!”
萧元郎听到那句“不愿嫁给傻子”时,心口微痛,但一瞬间,他又恢复常色道:“她会怕你,你不要去伤害她。”
“怕我?”萧四郎脸色沉痛,想到昨晚惜墨愤怒的嘶吼,恐慌紊乱的气息,她确实在怕他。他忙敛下周身的寒气,单手抚上双眼,侧脸问暮落:“我的样子很可怕吗?”他已经快三年没看到自己的样子了。
暮落眼里有些酸,使劲摇头道:“四少爷,你别再折磨自己了,沈小姐和大少爷有婚约,她已经喜欢上大少爷,她心里再也不可能有你。”
萧四郎听了此言,脸上翻动着源源不尽的愤怒:“你再说一遍!”
暮落噤若寒蝉,却冒死无畏道:“你忘掉她吧。”
萧四郎怒火翻腾,甩手挥开她。
暮落倒在地上,萧元郎去扶起她:“小四,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你不能去见她。”
暮落却是落下泪道:“四少爷受了很多折磨,他深受重伤,在这里一直等着沈小姐,一日一日地苦等着,大少爷你不要怪他。”
萧元郎墨玉的眸子爬满忧伤,他望着萧四郎黑暗无光的眼睛,沉缓道:“惜墨不再是原来那个惜墨,也不是你心底那个惜墨。”
萧四郎听着他一口一口“惜墨”,心中压抑的怒火越来越盛,难以控制,连同四周的空气也骤然变冷。
秋千艳察觉到此,看着两人互相对峙,互不退让,一个素服如雪,一个黑衣似魅,她疾步上前道:“不能杀他,他是墨玉。”
“什么?”萧四郎身躯一震,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他是个傻子,即便我对萧家一切漠不关心,我也知道他十岁时就痴傻了!”
“他的确是墨玉。”秋千艳望着萧元郎温润如玉的神色,柔声笑道,“他痴傻了十年,如今才刚醒来。”
萧元郎垂下的眼眸中掠起一丝浅浅的涟漪,如雁过惊鸿。
秋千艳看他略有痛苦的神色,犹豫问:“你已经清醒了,真愿意一辈子懵懂装傻在她身边?”
萧元郎恍惚间有些触动失神,有些茫然无措,又有些忧虑不安,考量了许久,他唇边轻扬起满足的笑容:“她喜欢我什么样,我就做给她什么样。只要她喜欢。”
易茗走过来,摇头晃脑地笑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痴情的人。”再一望旁边的萧四郎,他苦笑,“还是两个,一对兄弟,喜欢同一个女人……”说到这句时,他眼睛微微一变。
萧四郎却变了脸色:“惜墨是我的,谁要把她抢走,我就杀了他!”
秋千艳柔媚的眉心一凛,劝阻道:“你杀了他,你也会死。”
萧四郎眼底有道寒光,却不得不按捺住,捏紧了拳头。
易茗看这僵持不下的光景,遥望了眼天上的月光,笑道:“今日倒是个好日子,难得聚首,别喊打喊杀了,都坐下来叙叙旧吧!”
看他们三人岿然不动,易茗忽而道:“离三年一次的选秀还有一个月。”
他这话让几个人神色一变,唯独萧元郎不解道:“什么事?”
易茗迟疑道:“选秀一到,我们都要提前进宫面圣……”
秋千艳打断了他继续说的话:“他才刚醒,什么也不知,你不用说那么多。”
易茗苦笑一声,转开头去。
“珊瑚。”萧元郎望着秋千艳,悲悯地温声道,“我不明事了十年,醒来后记起了许多事,那些事像烙印般刻在我脑子里,我想逃避,心知逃避不掉。既然命中注定选上了我,我没有理由去逃避,再让你替我承担。”
秋千艳一身红衣在夜色迷蒙中颓然成一抹凄红,她的笑意也变得凄涩:“这十年你不在,我们不是照样能应对,四玉的事你不明白,也不用再明白。你难得清醒了,就过正常人的日子。你也受了十年苦,你应该找个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其他的事我会帮你。”
萧元郎怔了怔,温润的眉宇间滑过一抹惆怅:“我记得,每年每月十五的夜晚,你来找我,教我识字作画,给我讲述宫中的故事。”
秋千艳身形一颤,嘴角噙着欣喜的笑容:“你都记得?”
萧元郎点头:“我一直以为是做梦,梦里总有个女子,教会我许多东西。我会在桂花糕上刻鲤鱼,有些字提笔就能写,作画也得心应手,是你一点一滴教我。只是我醒来时总也记不住她的长相,可声音我记得。珊瑚,谢谢你。”
秋千艳眸中含着莹莹泪光,她无限动容道:“你天姿聪颖,我没有教你什么。日后你要继承萧家画坊,必须要懂画。”
萧元郎面上笼罩着缥缈如雾的悲凉:“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
秋千艳眉梢轻挑地摇了摇头,她望着萧元郎,视线又转到易茗和萧四郎脸上,笑容明艳华丽:“我们四人被选定为四玉的那刻,命运就已将陌生的四人牵连在一起,无法割舍,互相扶持,彼此珍惜,心意相通……以报朝廷。”
其他三人闻言皆肃然起敬,彼此觉得时光兜兜转转,却是有缘终将重逢。
四个人面对面地默立着,一白一黑,一红一绿,墨玉、琥珀、珊瑚、碧玺,动静得益的姿态在夜色中勾勒出最鲜明炫丽的画面。
易茗和秋千艳出了萧府,已到了子夜,两人坐在马车内,易茗望着秋千艳绝美的容色,失神地笑道:“你放心让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相处?”
秋千艳回过神来:“彼此知道身份,琥珀不会伤害他的。”
易茗仰着头,一声轻笑:“萧家真是块风水宝地,没想到四玉就占了两人,两人还爱上了同一个女子,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秋千艳眼眸一垂,略笑道:“他们是兄弟。”
“兄弟相争的事还少吗?他们两人对沈小姐的感情已是刻骨铭心。一个琳琅才华,温润和煦;一个冷血无情,忠贞不渝。正如一冷一热,若相冲,势必有损。”
秋千艳深以为然地道:“那便是他们之间的事了,与我们无关。”
“你真这么想?”易茗微微横了她一眼,沉静问,“你这些年为萧元郎做的事,哪一桩不是在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你让你胞弟千寒扮着你的身份,你又易容扮成墨玉,你对他还真是情意深重。”
秋千艳闻言敛容道:“我们是知己好友,无关乎风月。”
易茗听她这方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有些低哑:“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他一个傻子,得你这十年尽心周全。”
秋千艳深深望着他:“他已经醒了。”
“可他宁愿一辈子痴傻护在她身边。你为他所做的十年到底是比不过沈小姐和他的朝夕相对,这些年你也在想法子让他清醒,但他为沈小姐自尽,为沈小姐而清醒过来时,你就该放下了,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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