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摇了摇头道:“只是身子有些沉,躺一躺就好,你别太担心。”
萧元郎听话的“嗯”了声,见她脸颊红彤彤的,又流着汗,从身后的紫苑手上要了帕子,要给她擦汗,他举止虽亲昵却又那般的自然:“好多汗,擦擦。”
沈惜墨有些尴尬,看到五姨娘消瘦的面容上堆满了笑,当着五姨娘的面,哪敢让他这个萧家大少爷伺候着,遂要从他手上拿过手帕道:“我自己来。”
萧元郎不肯给她,一字一顿地道:“惜墨,给我擦过汗,我要给你擦。”
五姨娘听萧元郎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如此顺畅,着实惊讶,大少爷可真是大好了。她忙道:“我们大少爷真是懂事了,都晓得心疼人了。”
沈惜墨羞赧,萧元郎嘻嘻笑着,还不忘接话道:“心疼惜墨。”
当着这么多人面,他说起话来毫不顾忌,沈惜墨只觉得脸颊微热,恨不得埋进被子里。
萧元郎看她额上还在流汗,忙从丫鬟手里拿了柄扇子,很卖力的给她扇风。
后面的紫苑忙道:“大少爷可别累着了,奴婢来给沈小姐扇风。”
萧元郎不肯给,执意要自己亲手给她扇风,边道:“我写的字,给惜墨,检查。”
紫苑忙拿了一摞纸,递给沈惜墨,笑道:“大少爷大清早起来写的,说是早些写完就能早点来看望沈小姐。”
沈惜墨眼睛微黯,她并没有说过日日让他练字再拿给她检查,可他却总把她的话放在心尖上,让他练字他就日日练,她喜欢吃桂花糕就天天做了送来,他这番到底是明事呢还是太傻,可她实在不明他为何这样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心上?
沈惜墨翻看了两眼,一日比一日写的纯熟,要不了多久他也能练出一手好字来,这样的天赋实乃常人所难及。
五姨娘见沈惜墨望着萧元郎的眼神温柔怜惜,又带着丝钦佩,就像她当年看着老爷那样,她钦佩老爷的卓尔不群,仰慕老爷的玉树丰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也能伺候在老爷身畔。
看着这两人的神情,让她一时想起了往事,待回过神来,拿帕子点了点眼角,笑着说:“太太不在府里,虽说派了管事来看望沈小姐,可我不放心,便亲自过来一趟,正巧大少爷也要跟来,便一起来了。”让身后的丫鬟拿了补品给苏月:“虽是小伤,可你年轻,要好好养着。我这身子就是年轻时没养好落下的病根。”
沈惜墨屋里的补品快放不下了,又看五姨娘自个身子也弱,忙道:“您看我屋里补品都堆成山了,这日日补着也得吃一个月,还请您收回,您能亲自来探望,惜墨感激不尽。”
五姨娘晓得太太派人送了不少补品,便没有强求,又拿了个礼盒:“你这一病,在屋里也得躺些日子,怕要烦闷无趣。我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让五郎在外头挑了挑,你看看可喜欢?”
苏月打开来看,是一套笔墨纸砚。
沈惜墨放眼看去,上好的珐琅湖笔、乌玉松烟墨、澄心堂纸和龙尾端砚,俱是精致漂亮,尤其选的这套笔墨纸砚很适宜作画,没有想到萧五郎会懂画画的人喜欢用哪种笔墨?
她笑着收下道:“我很喜欢,多谢您一番心意。”
“那就好。”五姨娘又多说了几句,见大少爷缠着惜墨讲话,她也不便多打搅,略坐了会就起身离去。
沈惜墨让苏月相送,紫苑也跟着退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她瞪着萧元郎道:“当着别人时,你也不知收敛着。”
“哪个别人?”萧元郎眼睛里只有惜墨,笑意盈盈地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惜墨抚额,他这样缠黏着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萧元郎在她屋子里陪她说话,到了中午还不愿离去,丫鬟们便在床榻边搬了张湘妃竹小炕桌儿,又摆了两副杯筷,五道小菜,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用饭,吃的清淡,又饮了冰镇芙蓉液。
萧元郎吃了两碗饭,摸摸肚子撑饱了,自个还傻笑得不亦乐乎。
沈惜墨怕他脾胃不好消化,让他在屋子里走动走动。
他一手执了柄扇子,在她跟前走来走去,走动时那袭素衣白袍的下摆微微掀起,衣袂飘动间,恍若九天之上下临凡尘的谪仙,高洁无双的面孔上,那双清澈无波的眼睛荧荧流转,犹如镜中花水中水,看不清明猜不透彻,又无欲无绪,仿佛世俗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他浅笑着迎上她的目光时,那笑容看的她目眩神摇,心头忽而想起一句话,嘴里情不自禁地感叹道:“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
“惜墨,在说什么?”萧元郎听到她说话,停下脚步,凑在她跟前懵懂着问
他一张口说话,令她飘乎乎的身子又瞬间跌落尘埃,她按着额头,醒了醒神道:“我累了,要午休了。”
“我也要。”萧元郎笑吟吟,出去喊苏月进来,让她搬了张黄花梨竹藤凉席,挨着沈惜墨的床榻,乖乖地倒头躺下。
沈惜墨无奈,仰头闭眼休憩,没过多久,便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她侧脸望着他,看他安安静静地躺着旁边,嘴角还挂着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她望得久了,眼皮越来越沉,也跟着睡熟了。
两人睡了大半个时辰,醒来后觉得闲闷,沈惜墨拿了那套新得的笔墨纸砚,教萧元郎描了朵牡丹花。
萧元郎领悟超然,跟着描了一朵工笔牡丹后,自己也能画一朵出来,虽然线条不流畅,画的也有些走形,可他的接受力异于常人,不用多教,他自己就能临摹。又想着藏书阁里他七岁画的那幅鲤鱼图,足以见他天赋过人,只不过后来犯了病,萧府上下大概都以为他不会再动笔了,便没让他碰过,真是可惜了。
若是这些年不荒废,勤加练习,萧家也不必请她爹作画,便没这么多麻烦事……
一连三日,萧元郎几乎是整日地陪着她,她因脚伤哪也没去,他就陪她在闺房里待整日,也不拘着嫌闷,有他在,又少不得闹出些笑话,反觉得日子过得轻快。
待她脚上的伤结疤,能下地行走时,青衣回来了,她出门快四日,顺利赶回来,必是她哥哥宋青书按她的要求临摹好了那幅画。
青衣见到沈惜墨,当即就跪了下来,面色惨白焦灼,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今日有官差到我家去,把我哥哥抓走了……”
沈惜墨一惊地站起来,脚下疼的发麻,她强忍着道:“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是碧玺公子,他协助远平侯查到我哥哥身上。今日官差来我家,直接把我哥抓走,说是有纵火的嫌疑。爹娘当时吓得晕过去,我照顾了半日,想着沈小姐的吩咐,只好先将画带回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沈小姐,怎么办,奴婢心乱如麻,若是哥哥定了罪,爹娘也逃不脱牢狱之灾……”
沈惜墨慢慢坐下身,定下心神思虑了许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官府的人查到了。不过这件事本就诸多疑点,只要细心调查,查到人并不难。官府查了半个月,那碧玺公子才几日就查到人,燕京的四玉公子,擅画的珊瑚,查案的碧玺,果真都是了不得的人。
而这两日她趁机向萧元郎打探过她长姐萧元英的事,可他也许久未见过他长姐了,她等不到萧元英来萧府,也不好贸然前往远平侯府找她求情,弄不好在萧元英跟前暴露了。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那位碧玺公子试试,再不济的话,只能求萧元英,能否对青衣的爹娘网开一面?
念头闪过,她忙问道:“你知道碧玺公子在何处吗?”
青衣急躁地摆了摆头:“听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压根不知人在何处。只知道珊瑚公子住在温香阁,可他脾气暴躁,多少达官贵人风流雅士到他门前,他从不接见。如果惹他不快,还会派人殴打……”
听此一言,沈惜墨忽而很想去见识见识,那日在画选见过他画的那幅画,从始至终只见其声未见其人,但那幅千艳戏水图却令她记忆犹新。
既是燕京齐名的四位公子,若找到珊瑚公子,也许就能见到碧玺公子。
她必须得出趟门才行。
可她在萧家是客,出趟门并不是很方便。
她忽而想到了四秀和五凤,她们常外出去织绣馆,或能坐趟便车。
心内打定主意后,她好声安抚了青衣,既是当初答应了话,她会尽全力救他们一家人。
次日清早刚醒来,四秀派了丫鬟前来,请她去簪花阁一聚。她有些意外,却又正合心意,便利落地简单打扮了番,和苏月前往四秀的簪花阁。
簪花阁离西子阁不远,一个在南边,一个在西边,中间隔着花墙夹道,再穿过碎纹石子的雨廊就到了,雨廊两旁种着各色姹紫嫣红的菊花,那菊花盛放的争奇斗艳,直开到尽头的粉墙灰瓦,里面蝴蝶扑满枝头,越发的别样幽意。
苏月看了这景象,连连感叹地道:“四小姐住的可真是个好地方,竟有这么多菊花盛放。”
沈惜墨却是一笑,伸手指着雨廊旁的菊花:“你仔细看这些盆栽里的泥土都是新的,估计是刚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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