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海弦迫不及待地上去,一把拉过崔屏的胳膊便躲进大殿里。
大殿门被咣当合上,崔屏顺了一口气,说道:“一切都顺利,总共换回了六千人,都被分配去各处了,除了栖凰宫。带出宫去的人被阿库关在一处,由他的人看守着,陛下放心就是。”想了想又担忧道,“只是汝明礼的人一下撤走了那么多……”
海弦打断道:“这些天,朕便同他玩个游戏分散他的注意力。”
接连几日进到汝明礼的房间去装鬼吓他,他似乎已经很习以为常了。这一日晚上,海弦却没有出现,汝明礼想着这个女人总算是玩累了,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却发现又有人推开了房门。
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走进来,一袭白衣,头发并没有披散,而是一丝不苟地梳了髻子在脑后,胸前垂着一缕细长的辫子,直落在胸前。借着月光看去,那女子面目清秀,举手投足间满是皇家女子的气质。
汝明礼忽的神色一怔,从榻上坐起来,直直地看着女子向他走来。
那女子面色苍白,像是久病未愈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包含着眷恋和不舍。汝明礼望着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谁狠狠搓揉着。荇儿,从前娇柔可人的荇儿竟变成了这般憔悴的模样。
吉那待她一定很不好,一定是的。
不对,荇儿分明已经死了,就死在自己的怀里。
那么,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他这样恍恍惚惚地想着,只见荇儿已经在床榻边坐下来,她抬起手抚上汝明礼的面颊,唤道:“表哥。”那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空灵,像是从极远的地方穿过来一般。
可是荇儿分明离得他那样近,他抬手去握她的手,却发现那只手竟如冰窖一般寒凉透骨。他将她的手捧在掌心里想要捂热,荇儿就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任由他对着自己的双手呵气。
可汝明礼发现,她的手却是无论如何也捂不热。
荇儿道:“表哥,鬼是没有热气的。”
汝明礼顿时目光一凛,想着必定又是海弦的把戏,冷冷问道:“你是谁?”
“表哥,我该走了。”荇儿并不回答,起身将一支紫竹笛子塞到他手里,“这是你送给我的,如今留给你做个念想。”
汝明礼看了一眼手中的紫竹笛子,他记得听安插在予妃跟前的眼线提起过,这支笛子海弦已经在荇儿的灵堂前烧了,如今又岂会在这里?他
莫非她当真是荇儿?汝明礼下了榻正要去追,忽然觉得双足一软,一个踉跄倒在了床榻边。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睡在床榻上,房门紧闭着。他下意识摸了摸枕边,果真摸出一支紫竹笛子来。他仔仔细细将那支笛子大量了一番,果真是他送给海弦,海弦又转送给荇儿的那一支。
他痴痴惘惘地盯着那支笛子看了一阵,忽然叫来跟在身边的汪公公:“把阿库带进宫来。”
未多时汪公公把阿库领进了宫,汝明礼问道:“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宫人,可有眉目了?”
阿库点了点头:“那女子是早些年就进宫的,原本在御膳房里当差,后来被海弦发现容貌酷似君永公主,便从御膳房带了出来,却没有记录在何处当差。我还查了她的身份,是我们一位远房堂叔的庶出女儿。”
汝明礼道:“她现在在何处?”
“几天前汪公公派人把她杀了。”
汝明礼看了看汪公公,见他点头,心中愈发疑惑,既然那宫人已经死了,昨天夜里出现的又是谁。
后来的几日,汝明礼一到入夜就屏退了所有的人,替荇儿留了门,一等就是一夜。如此反复了四五日,汝明礼整个人像是染了重病一般,浑身没了力气,就连早朝十分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海弦派了两名御医替他瞧了瞧,也不过问,只是日日下了早朝就留着乾阳宫里侍疾,把朝中所有的事物都交给了汝明礼。
汝明礼终于在第六日病倒了,发了一场高烧。这期间,海弦依旧不闻不问,拨了两名宫女过去服侍,也被汝明礼赶了出来。
如此过了两日,汝明礼的高烧刚退,就听到御医称袁霍病重的消息。他正思量着如何不露声色地将“病重”变成“殡天”的时候,乾阳宫里一声太监的高吼打破了整个皇宫的寂静。
“太上皇驾崩了!”
宫女太监们忙碌了一夜,布置灵堂,挂白绸,悬白灯笼,换素衣,几乎无一人空闲着。
汝明礼拖着虚弱的身子,去乾阳宫的灵堂里陪着海弦守夜,这一跪便跪到了天明。海弦仿佛是有些支持不住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个木偶人一般毫无力气。宫人们劝说着她去后堂里歇息一阵,海弦看了看在一旁笑呵呵的袁懿,又看了看汝明礼:“这里先交给你了,朕去去就来。”
汝明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心里头盘算着袁霍一走,该如何不露神色地将兵权夺过。
海弦被崔屏搀扶着进了后堂,崔屏对里头的宫人们道:“陛下龙体欠安,你们先下去吧,莫要打扰了陛下歇息。”
宫人们全数退走后,崔屏道:“宫外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后日太上皇入陵,赤芍会跟着三殿下一同前去,之后趁乱留在皇陵里,将太上皇救走。”
海弦终究有些心神不宁,点了点头道:“汝伯渊那里有何动静?”
“阿库说他依旧每天夜里都会秘密练兵,倒也没见别的动静。”
海弦再次点了点头,猛喝了两口茶像是在给自己压惊。缓了一口气,她走回灵堂,对身旁的太监道:“宣旨。”
太监有些为难地看了汝明礼一眼,汝明礼佯装恭恭敬敬地跪在圣旨前。太监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夫汝明礼仁孝持恭,秉性和顺,为太上皇所爱重。进太上皇殡天西去,朕念皇夫孝心可嘉,特赐其入皇陵陪葬,以侍奉太上皇。”
众人一片哗然,唯有汝明礼不动声色。袁海弦,除了下两道不痛不痒的圣旨,你还做得了什么?
海弦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皇夫还不接旨?”
汝明礼尚未接旨,文武百官已齐声山呼“陛下三思”,让枕边人给自己的父亲陪葬,这便等同于杀夫,无论民间还是皇族,都是闻所未闻的。海弦下这样的旨意,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骂和耻笑。
海弦见大家如此齐心,可见汝明礼这位“好皇夫”的形象的确是深入人心了。她似是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汝明礼,对众人道:“这是殊荣,想来皇夫也不会拒绝的。”
大臣们窃窃私语着,海弦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自然也包括汝明礼的漫不经心。她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朕知道,由皇夫陪葬的确于理不合,这样吧,那就改由守皇陵三个月。”停了停又正色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汝明礼低着头道了声“谢恩”,面上却是冷冷一笑。守皇陵?不过是变着法子将我送到宫外去。
守着皇陵的两日两夜,海弦强打着身子不肯睡,一直坚持着跪在袁霍的棺椁前。如此,汝明礼自然也不能懈怠,就这样在海弦的眼皮子地下硬生生跪了两天一夜。到了第三日清晨,海弦几乎就要支持不住。但是她知道,这一刻她绝对不能倒下去。只要汝明礼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阿库在宫外的布置就功亏一篑了。
典仪官已将一切准备妥当,袁霍的棺椁将于半个时辰后出宫。海弦趁着汝明礼更换孝服的间隙,匆忙将一包药粉塞到崔屏手里:“一会儿你把这些药粉撒到御林军喝水的大缸里,除了告知自己人小心饮食以外,还要令他们看守好宫门,一旦有汝明礼的人出宫门通风报信,杀无赦!”
崔屏一惊,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把话吞咽了回去。
海弦知道崔屏想要说什么,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手染血污,变成同汝明礼一样的人。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事已至此,除了让她手染鲜血,担负起暴君的恶名声,她别无选择。
“快去吧,趁着汝明礼自顾无暇的时候把余下的人都解决了。”说罢拢拢衣衫,留崔屏立在原地。海弦见汝明礼从隔间出来,里头空无一人,放心地舒了口气。
因海弦有政务在身无法离宫,三皇子袁懿不便护送袁霍入陵,便只有这位守陵的皇夫代劳了。
护送太上皇入陵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宫门,而此时的相国寺已是狼藉一片,佛像蜡烛散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烛泪糊满漆金佛身。寺庙里闻不得半点人声。寺庙的正门也不知被什么利器劈开了,两扇门摇摇欲坠,门口是横七竖八的尸首,皆穿着军服。甫翟手执长剑,着了一身明光铠,跨过尸首,跳上了候在门口的大宛驹。
阿库道:“怎么样,你的大宛驹我替你养得够肥吧。”
甫翟笑了笑,问道:“海弦如今可好?”
阿库笑道:“海弦机灵着呢,汝明礼怕是要反被她算计了去才是。”
甫翟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数万人齐刷刷地跟在他身后。一行人跑至山下,远远地望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女子往这里打马而来,动作急促而娴熟。甫翟下意识停下来,紧紧握着手中的蛟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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