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中流砥柱的文官清流世家,文官能够成为世家,凭借的是历代夏家人过人的才识,稳重的性格,遍布朝廷内外的关系网,自第一代夏家家主凭借自己的实力登顶状元之位开始,就开始了六朝不倒的传奇。
第一代家主面临的时代是城主制度刚刚稳定下来的时代,即位的第三位大华君主,史书记载为元成帝,国境初成,泱泱大国之势初起,这时候需要的是快速积累财富,百姓安,则国安,国富,则万事可有前进之法,元成帝深知城主制度看似稳定,实则是观望之中的假态,唯有让这四州二十四城看清楚大华中央的国力强盛,那些观望状态的城池才能慢慢老实下来。
而如何让国库快速充盈起来,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无道昏君想要钱,自然是去户部,户部为了昏君的银子,自然要去剥削百姓,苛捐杂税,数不胜数,长此以往,民不聊生,国将不国,所以向子民们征收重税以求得银子的皇帝,毕将迎来口书笔伐。
元成帝不会去做这种蠢事,他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将重农抑商的政策适时放宽,并且开通了南北商线,建造驿站,保护商人安全,将“商”的作用发挥到最高,而商人利多,税款自然也多,他们越富,国家自然也会越富。
南北商路的开通,不光使得大华本国的商人增多,连周边小国也常有商品流入,用从商家身上赚来的钱,元成帝大力发展军队,选拔武学将才,打造精良武器。一个武力强盛的国家,才能使得觊觎的目光露出胆怯,才能以雄狮之势,紧紧守着自己的国界,寸土不让。
重商,重武,势必会一定程度上的轻农轻文,农民倒还好说,只要不交那么多税款,能让大家吃饱肚子,那皇帝就是好皇帝,只是剩下的这群感觉被“轻视”的笔杆子文官,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文官靠的本来就是一张嘴,一支笔,他们的自尊比命还重要。
文武官的对立,在皇帝大肆封赏赵,沈两位将军为忠烈候与武安侯之后达到顶点,文官代表们以御史为首,弹劾武官的折子雪花一般散在皇帝的龙案之上,元成帝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做法似乎将这群清高的读书人逼得太狠。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时,有一个的折子却如同雨后青笋一般出现在面前,字字句句都是元成帝心中所想,只是不好说出来的话。
这人,正是元成十六年间的状元,夏朔。
夏朔在折子中言明,战国时代,各国国君之下分设相将,分掌文武而柄。赵惠文王以蔺相如为相,以廉颇为将,这是大家最为熟知的例子,而战国末年,以谋士与兵将互相斗争为常态,最后灭亡的,均是有将无谋者,或是有谋无将,唯有我大华先祖,以先祖智谋,辅以良兵强将,最终问鼎天下。
由此可知,当朝廷成为文官的天下或者是武官的天下之时,那么偏差就很容易出现,只有将相和,帝贤明,方能成就一番伟业。
这个折子站在文官的角度,阐明了文官的不当之处,也适时提醒了元成帝过度的提拔武官造成了不均衡局面,遣词用句不卑不亢,但是也未曾过度攻击武官,让元成帝看的心情舒畅,他本就不是听不得谏言的皇帝,自然将夏朔拎出来好好加奖了一番。
这是夏朔的出头之战,打的异常漂亮,之后皇帝对夏朔青眼有加,将他提拔为太子太傅,并同任翰林之职,之后夏朔教导太子,并培养了一批优秀学子,这是他在在朝廷的第一批拥护者。
元成二十九年,皇帝身体出现问题,因早年为避免夺位祸事,元成帝定下规矩,唯有后所出嫡子,方能为帝,所以太子并不受皇帝猜忌,因身体的原因,皇帝便将国事交由太子,自己退居二线,夏朔也因为是太子的恩师水涨船高。
他懂得含锋之义,太子即位,号元丰帝,以文官之首位置相许,夏朔却婉辞,并入驻弘文馆,做回教书育人的本职。
元丰帝感念夏朔品质高洁,允夏朔以帝师之尊,不必跪拜天子,一时间,夏朔成了大华上下文人楷模,莘莘学子的神明。
夏家的荣耀由此而始,夏家男儿必要攻读诗文,夏家的女儿一定是大方贤淑,满门清贵的传说由此传开,而夏朔本人年六十有五仙去,而他的学生却在这个时候大部分已经成为了大华的中流砥柱,这些学生不光有寒门学子,也有世家公子皇商子弟,涵盖各个方面,夏朔的儿子夏昭才华虽不如父亲,却也属于翘楚,再加上有父亲的人脉在,很容易的将夏府的辉煌继续下去。
有人说,夏朔虽然值得称赞,但是还未到顶端的程度,皇帝给予不用跪拜的荣耀太过,名不副实,让人怀疑,这个时候就产生了一种说法,说是夏朔本人聪明绝顶,博览群书过目不忘,偶然在宫廷藏书阁之内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才得到了皇帝的宠信和荣耀。
而那个秘密,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口口相传,但是没人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传言中说,夏朔无意之间在藏书阁中发现了战国末期,赵国谋士相征所撰写的绝世奇书《国论》,相征出身乡野,却师从战国奇人辰星子,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排兵布阵无所不能,后期赵国败落,也与相征离开有莫大关系,无人知晓他为何之前襄助贫弱赵国,也不知晓为何在关键时刻,他又放弃了扶植多年的赵国王室,转而上了连山,成了第一代连山老人。
这样一位奇人,留给后世的传说自然是不计其数,而《国论》正是其中之一,传言这部巨著耗费相征五十年心血,将国之起,国之中,国之末描写的详细无比,也有传言说这是相征与数名战国谋士一同编著,只因想要结束乱世,成就一个太平盛世,因着写书的人和这部书的内容,不管它是不是真正存在,每次谈起,都会引起轰动,当夏朔和这个传说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夏家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国论》是否在夏家,这件事谁也不清楚,至少当年元成帝以及元丰帝都没有回应流言,只是一如既往的信任着夏朔以及他的族人。
时间久远的传说,现在听起来难免有些让人反应不过来,云端一边跟着夏志荣的脚步前行,一边皱着眉头消化自己听到这么个不咸不淡的故事。
“父亲,您的意思是说,这传言真假尚未知晓,今上便开始忌惮起我们夏家?”
刚问出这么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像话,便继续说道:“可是不应该呀,之前的先帝们从来都没有对我们夏家有所怀疑,怎么今上……”
夏志荣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叹着气说道:“自古伴君如伴虎,今上的心思可是你我猜得透的,只不过,我猜是因为华泰之变让今上对一切都不信任了吧,又或者,为君之道在于制衡,满招损谦受益,恐怕夏家清贵之首的位置站的太长,让上面那位觉得有些不适吧。”
云端思来想去,确实如同父亲所说,这元历帝经受母亲和亲生弟弟的背叛之后,确实有些偏执,虽还算是个明君,但是有时候手段激烈了些,身边的人总会得到牵连,比如说自己的天雅姐姐和贵妃姨姨,生活在阴晴不定的帝王身边,生命尊严都得不到保障,连自由也没有。
云顿拉回思绪,这时候才发现父亲已经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略略抬头向上看去,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父亲的书斋,甚至书斋的名字还是小时候她和父亲一同想出来的——浣清斋。
云端轻呼一声,掩住嘴:“爹,咱家不会真有那本书吧?难不成,您当年大肆扩建书斋,就是为了它?”
夏志荣笑而不答,一挥衣袖,潇洒的推门进去,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目看前方,毫无波澜。
倒是显得云端有些紧张,像是自己从未进过这里一样,明明小的时候,每一个角落她都是熟悉的。
桐木的书架泛着被人长时间摩挲才能出现的亮光,带着陈旧古朴的气息,这些书架都已经经历百年的时光,每一年都会派人护理加固,以防桐木老化腐朽,忽然倒塌弄乱了书籍。
云端带着怀念和自豪的目光看着这样一排排的古朴书籍,忽然之间觉得,不管皇帝本人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些书确实是夏家最大的宝藏,千金万银也绝对不肯换,若论这夏家的书斋,云端敢说,这大华的人家当中,能比的上夏府藏书丰富的,少之又少,甚至说是没有,宫廷藏书阁虽然书籍也算是众多,但是过于杂糅,且目的性太强,不若夏家的浣清斋内五花八门,一一分类摆放,每一类书都有至少三十本以上,以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些书,培养了历代夏家优秀的族人学会灵活思考,不会因为一本书的观点就大放厥词,而是博取众长之中,再融入自己的观点,这也是夏家族人和别的学子不同的地方。
周围的墙壁都是防火材料制作,四周的角落里特地留出了两口大缸,盛满清水,这些都是为了保护浣清斋的书籍不会被明火烧毁,抚摸着这些散发着墨气清香的书籍和吱吱呀呀的书架,云端带着眷恋的目光流连在昏黄的纸张之上,夏志荣见状笑道:“傻孩子,你是夏家的姑娘,什么时候想看书直接回来就是,别一副永远也看不着的模样。”
云端点点头,看着父亲问:“爹,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国论》真的在这里吗,今上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忌惮我们?”
夏志荣苦笑着摇摇头:“这件事一代一代传下来,却从来都没有定论,你祖父说,《国论》确实有,但是却不在我们家,夏家先祖夏朔曾经看过这本书,他过目不忘,之后便将脑海之中的内容全部复制下来,也就是《国论》的手抄本,只可惜如今历经百年,早已不知放在了哪里,这夏府的书籍名单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里的,我心里都有数,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本书。”
云端迟疑了一下:“那皇上……还有莫慎?”
夏志荣正了脸色:“《国论》毕竟是治世经典,皇上因此猜忌也是在情理之中,至于莫慎那老贼,恐怕早就存了反叛之意,所以妄想以此手段得到此书,我叫你前来,正是因此事,前不久,书斋发现有人闯入,幸好贼人未曾得手,我恐怕这贼人和莫慎那厮脱不了干系。”
云端心中有些担心,这部《国论》,既是夏家的护身符,也是夏家的催命符,而最根本的问题是,这张符它是空的,自己家根本就没有这部书!
夏志荣当着夏云端的面轻轻去退墙上防火油纸上淡淡的纹路,等到手指微微一顿的时候,墙壁轰然发出一声响动,面前的这堵墙壁缓缓动了起来,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夏志荣手中举着琉璃罩灯,率先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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