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和兰桑两人面面相觑半天之后,夏云端才喃喃说道:“我差点都忘记了,可程远他……委实不像那么大的样子啊。”
这唯一的一个明白人兰语微微叹了一口气去:“毕竟是外男,小姐也别孩子孩子的叫着,我看着这镇远候爷最近看着常过来,正是要紧的时候,咱们可不能先出乱子呢,尤其是阿桑姐姐哦。”兰语笑着意有所指。
兰桑平常做事稳重大方,还总是拘着兰语的跳脱性子,此时竟被表妹一通调笑,便红了脸去瞪她。
云端也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嘱咐两句让兰桑自己看着,若是成便罢了,不成另说,只是……
她无意之中多问一句:“前院不是一向得当吗,程远究竟是招了谁的眼。”莫念痕虽然近来变化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他一向把前院管的铁桶一般,那是他自己的堡垒,而据她所知,莫念痕也不是事事斤斤计较的个性,到底是犯了怎样的错,竟让程远挨了一顿好打,这许多天都没有起来。
兰桑听了便点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远是小姐带进府里头来的,他身世又凄苦些,我便觉得应该照应着,平时他做事忘了吃饭,我便在厨房为他留些点心,上次小姐受伤之后,我手忙脚乱的前后照看,也没去管他,后来才发现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说是犯了错挨了鞭刑,正在思过期呢,又没有人请大夫,伤口便不大好,现在还歇着呢。”
云端愣了楞,才慢慢说道:“原来是这样,那阿桑是如何知道他会些功夫的。”
兰桑平时就是心细如发的个性,云端连续发问已经让她有些感觉,当下便细细问道:“小姐,可是有哪里不对。”
看着兰花紧张的表情,云端便笑了起来:“不要担心,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
这是她们主仆之间一直都存在的信任,云端不想说的,两朵兰花从不多问,而云端要说的,她们也只会牢牢记在心中,绝不外露半分,所以兰桑见云端笑的毫无阴霾,便不再多问,只在心中暗自留了心,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上次我去看他,本想带些伤药给他,结果却发现他竟然下了床在挑水,看着挺瘦弱的半大孩子,满满两桶水似乎很是轻松,我问了他,他说是自小为了讨生活和路过村子里的镖师学的。”这话一通说下来,兰桑也察觉出不对的地方,白皙的手掌满满蜷起成了一个拳头。
云端拍了拍她的手,招呼兰语说道:“没什么事,我们既然走了这许久,不妨去隐安院看看,瞅瞅我们的大小姐成果如何。”
这时候两朵兰花齐齐变了脸色:“小姐,嬷嬷才刚刚说过……”
夏云端十分豪迈的摆摆手:“就是说过我才要去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小安再大胆也不敢当着莫念痕眼睛底下给我使绊子,还不知道究竟是她设的局,还是别人设局,她是棋子呢。”
这个府邸之中,唯有身边的两个姑娘是她能够信任交托性命的,其他的任何人不管对她是否存在善意,都不能完全相信,毕竟人心易变,就像是这冯春嬷嬷,莫怪她夏云端疑心太重,冷不丁的冒出个高人一般处处指点的嬷嬷,不怀疑才是奇怪。
想到这一点她便径直走向隐安院,完全不顾两朵兰花的黑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近敌人,才能知道敌人从何而出。
这座宅院里的魑魅魍魉,她要好好整治一番,最后让他们在下个月十六之前谁也不敢出头!
三人一路畅行无阻,不多时便看见李小安的隐安院的正门,僻静院落悠远清净,花草树木掩映之中,和隐安二字倒是相合,只是住在院子中的人,除却名字里一个安字之外,情境倒是半点不与二字沾边。
进了院子,便看着个小丫头正在院子中间跪着,周围倒是安静的很,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兰语嘟囔了一声:“什么规矩,竟没留下个小丫头看院子!”
云端努着下巴指指跪在地上的那个:“怕就是这一个。”
秋老虎比起三伏天也是不遑多让的热,眼看那小丫头脸色潮红,双眼迷离,跪在地上身子还在不断的摇晃着,怕是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云端示意兰桑上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兰桑走上前去,那小丫头看见面前站了一个穿青稠绣兰草衣裙的高挑女子站在身前,便迷迷糊糊的抬头去看,辨认片刻之后才说道:“奴婢见过兰桑姐姐。”
兰桑是府中的大丫鬟,又是夏云端极为信任的人,平常后院许多琐事都是她一手操办,此时仔细看那小丫头的面容,便蹲下身子,伸手去扶这摇摇欲坠的姑娘:“原来是大小姐身边的玉琴姑娘,你我都是一等丫鬟,还说什么见过不见过的,先起来说话吧。”
玉琴却推开兰桑的手:“不成,我犯了错,小姐罚我是应该的,兰桑姐姐过来是要找我家小姐吗,小姐已经去了学贤馆上课,您该去那里找她。”
云端在后头听了会儿,此时便走上前去,说道:“你先起来回话。”
玉琴艰难回头,看见镇远候夫人,也就是自家小姐天天恨着的那位正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吓得连忙低下头,许是已经晒得发晕,在这激烈的动作之下,冷不丁的便怕了下去,兰桑手疾眼快的拉住她,将她扶了起来。
“你做错了什么事情,竟让你个大丫鬟在这里罚跪。”
玉琴期期艾艾的看着云端说不出话,只是喃喃说着自己有错,看她闪烁的眼神,云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罚跪不急在一时,你去端些解暑的绿豆汤到学贤馆来,自己也喝一碗。”说罢便带着兰语和兰桑走了。
玉琴在身后痴痴看着,她头昏眼花,却始终没有办法晕过去,那样的话,至少可以摆脱那双可怕的眼睛,那双一直窥探着隐安院的眼睛。
前些日子,她发现小姐的闺房摆设被人动过,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她不敢随意禀告,又能感受到这个院落里头处处的恶意,她害怕有人伤害小姐,可是屡次的示意又被小姐误会。
刚才的一瞬间,她真想求助与面前这个如同仙子一般的夫人,可是又想起小姐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最后只能作罢,李小安再不好,也是救她出苦海的人,所以,无论小姐做出什么决定,自己都不能背叛她。
“小姐,刚刚那丫头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从连山回来时候就带着的,我这些时日接触,是个老实孩子。”
云端一便向前走,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自然是个老实的,一个人在院子里头也老老实实的跪着,这要是阿语的话,早就撕布条缠膝盖了。算了,秘密已经够多了,我刚才就多余问那么一句。”
隔着一座水亭子,便是学贤馆,之前是莫慎用来招待同僚的地方,他虽是武将,但是文采也不错,有时候回来这边弄个什么文论会之类的,甚至父亲以前是是这里的座上宾,后来莫慎没了,新晋的镇远候似乎讨厌他父亲的一切,也不怎么管这里,云端闲暇的时候便将这里全部命人重新修缮了一遍,这一次学习礼仪便把李小安弄到这里来,也让她体会一下规矩的芬芳气息。
此时远远看去,也只能看到几个青春亮丽的少女身影,其中一个穿翠绿色裙服的便是主角李小安,看她走路的架势倒是有模有样,比起之前那股劲头柔顺不少,起码像个姑娘家了,夏云端在心中不甚厚道的想到。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掠过夏云端去看她后边的几个丫头,正好和其中一个对上了眼神,云端不由笑了出来,怪不得冯春让她小心,她还想着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竟是这样个丫头。
一双利眼,明明所有人都忙着看中间的李小安,却唯独她一个看见了自己,而且看看她的站姿,笔挺翘直,整个人如同画中人一般,一动不动,任是哪个丫鬟恐怕都做不到这个地步,冯春混迹深宫内院数十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的不同。
大习惯好改,可是小习惯却是下意识的动作,想改也改不了,要是太过于刻意的话,定能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丫头站姿如此,就算是夏云端这样的外行人,也不得不猜疑,这是个练家子。
根据冯春的说法,这女人似乎名字叫做玉容吧。
云端不经意之间回头,正看见那院子里吩咐的玉琴正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便在脸上带了甜甜的微笑说道:“小安妹妹怕是口渴了,我借花献佛,吩咐了你院子里的丫鬟送了绿豆汤过来呢。”
李小安猛然听到那几声堪称柔媚的“小安妹妹”,好悬没吓死,一回头怒瞪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平时和缓,一激动就变得尖利起来,冯春听见时候便冷了脸色:“大小姐看来是想要重新学习了,倒是老身教的不好,这么快便让大小姐忘了自己所学。”
李小安恨恨的转回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轻轻呼气说道:“师傅教训的是,是小安莽撞无理了。”
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又说道:“只是嫂子声响大了些,小安一时被吓到了。”她倒要看看,自己大声要被骂,那么夏云端大声会不会被教训,如果这老货敢包庇她的话,就是自打自脸,晚上念哥回来,她就去告状!
冯春面无表情的看向夏云端,云端云淡风轻带着浅笑说道:“小安妹妹实在误会了,嫂子并非诚心,若是吓到你了,道歉便是。”
李小安稳住心神:“嫂子下次小声些,否则白白折损了夏府清贵满门的脸面,对吧,冯嬷嬷!”
冯春面不改色:“大小姐称呼夫人为什么?”
李小安一愣,随后冷冷道:“自然是嫂子。”
冯春一本正经:“长嫂如母,论公,夫人是镇远候府的主母,与小姐有管教之责,论私,夫人是小姐的长嫂,于您有家慈之恩,只因个大小声的问题,大小姐言语讥讽,是否过分?”
李小安死死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我没有言语讥讽……”
冯春冷酷看她:“有没有大小姐心中自己清楚,后宅之事有规矩,但是也要看人,立规矩是为了管束大多数人,而聪明人会自己活用规矩,大小姐心中自己想想清楚,好自为之。”
喜欢谋夫记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谋夫记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